寧容左俯首,兩人湊得極近,他盡數吞吐着面前人的呼吸,聲音繾綣:“江淮,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一次呢,你答應我的,現在身子也好了,該兌現諾言了吧。”
江淮盯着他,眼眶縫隙裡不斷溢冷:“什麼一次?我不記得了。”
寧容左冷哼:“不記得?那我幫你回憶回憶。”說着,雙手重新遊走進她的衣衫內,一直繞到背後,絲毫不客氣的逼近那肚兜的細帶,緩緩拉扯。
江淮終於忍不下去,也不顧着手痠腿軟,避開剛重新長好皮肉的左臂,用右臂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推開他,踉蹌的撐着凸出的石塊,沒說話,眼裡已是醞釀了滔天的怒火,擡腿要走。
可寧容左的動作實在是太快,再加上這假山後面空間太過狹小,江淮第二步還沒等邁出去,又輕而易舉的被他捉住。
寧容左攥着她的右手腕,力道絲毫不顧及的放大,江淮疼的一咬牙,轉頭怒視着他:“寧容左,那是我喝醉了,不作數!”
寧容左語氣藏戾:“喝醉了?那我就讓你再醉一次。”說着,扣住她的後腦就要吻下去。
就在那四片脣瓣即將相貼的時候,江淮驀地低冷道:“夠了。”
寧容左的動作戛然而止,他微轉眼珠,瞧着她的眼睛,複雜一笑:“江淮,你就非要絕情至此嗎!”
江淮雙眸中蹦出的冷恨不得直接凝結了這裡,答道:“你我之間本就無情,哪裡來的絕情。”
“侯府後院,御史府聽雪堂,還有留心居,再加上這假山後的那次,你還記不記得你偷窺過我了。”寧容左輕笑着列舉,忽而詰問道,“這麼多事情,你跟我說是無情,我看是多情還差不多。”
江淮態度冷漠,手腕上的痛楚如被生絞般:“無情也好,多情也罷,反正不是真情。”
寧容左睫毛一顫,渾身的氣勢一瞬勃發,那可撼動九州的怒意如潮水般淹沒了整個賞花苑,連着一排排的花都蔫了,雲卷翻覆,天霎時間又涼了三分。
江淮甚少見過他這麼生氣,趁着他不留神抽回了手,卻又被捧住了腰,她終究是要發作,可未及張口,嘴脣卻被人低頭攝住。
和寧容左相識八年,江淮從未被他如此粗魯的對待過,兩片脣瓣好像被巨石碾磨,被他鋒利的牙齒咬的直出血,那猩紅色的液體順着舌根滑入嗓子口,嗆得她眼底泛紅,映出一點晶瑩來。
寧容左盯着,眼神卻愈發陰狠起來,他不緊不慢的鬆了口,舔淨嘴角不知是誰的血跡,又將她攬在懷裡。
那人無聲,也不反抗,只緊抿着嘴脣往回壓抑被疼痛逼出的眼淚。
他冷哼一聲,雙手如虎鉗一般,江淮聽到自己肩膀骨骼移位發出的聲音,如刀子般割銼着空氣中的每一道生機。
她忽然極輕極輕的說道:“寧容左,我想活命,你就饒了我吧。”說着,伸手推開他,微微擡眼。
寧容左側目,有無數的鋒芒暗斂:“你跟着我,也能活命。”
江淮似笑非笑,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僵冷:“恐怕不能。”
寧容左也笑了笑,卻不含任何該有的溫暖在裡面:“爲什麼?”
江淮微揚下巴:“你心知肚明。”
寧容左眼珠一動,步步逼近:“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你說,我聽。”
江淮伸手擦了一下脣角的細小傷口,微垂眸:“我沒什麼可說的,你也不必聽。”說完,伸手想要直接踢碎身後的木柵欄離開,卻再次被那人按住了手。
寧容左的那雙眸子突然變得很黑,像是兩個無底洞,裡面滲出的寒意就算是三伏天也能讓你渾身發顫。
他久醞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攥着扳指的左手青筋暴起,猛地揮起,再擲向地面!
那枚殷紅的鴿血扳指擊在卵石之上,完好的玉身在時隔五年之後,猶如兩人現在的感情一般,碎裂斑駁,化爲一地的無形痛楚蔓延。
江淮繃着臉,眼底漫出一絲紅線來,她嚥了下口水,潤溼乾澀的嗓子,那混着淤血的涎水流進胃裡,頓時抽疼了起來。
“江淮!”
寧容左伸手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兩指微用力,眉間聚怒:“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江淮顎骨疼痛欲裂,含糊道:“我想要……什麼?”
寧容左望進她的眼底,那是兩片複雜的泥潭,有無數東西在其中淪陷,到了現在,便是二人的感情。
“你要權要地位,我通通可以給你!我把你捧爲臣上臣!沒人能欺負你,也沒人能拿舊臣如何,可你總是不滿足!”
說着,他微微鬆手,語氣難得多了一分迷茫:“盲兒,你到底想要什麼?”
江淮把住他的手腕硬卸下去,動了動下巴,淡淡一笑:“第一,我說了,我只想要活命,第二……”她眼珠結霜,“我不是盲兒,我是君幸,江君幸。”
說完,轉身一腳踏碎那木柵欄,木屑飛散間,鐵釘崩裂間,江淮面無表情,拂袖離開。
寧容左佇立在原地,盯着那一地的扳指碎片,不言不發,臉色極冷。
另一側的假山縫隙中,恆王從裡面猶豫着走了出來,他沒有上前,停了好久才說道:“老四,這回你該徹底死心了吧。”
寧容左似笑非笑,語氣凝冷:“二哥,今日就算你不叫我過來和她‘如此偶遇’,我也早就想通了。”
恆王無奈道:“老四,二哥這是爲了你好,若不這樣,你總還是惦念着她。”
寧容左轉身輕掠而過,淡淡道:“我多情,她無情,沒有真情,無須惦念。”
恆王盯着他的背影,驀地躥上一個激靈來,他三兩步追上寧容左,不安道:“老四,你方纔的舉動那麼怪,你該不會是在演戲給你二哥我看吧?”
寧容左一下子停住腳,轉過頭目光流轉間又恢復素日的狡猾模樣,分毫沒了方纔的怒意滔天,他微微蹙眉,語氣多有怪異:“二哥,你還要怎麼樣?你難道非要逼着我把她殺了嗎?”
“所以說,你方纔就是演戲?”恆王瞪大了眼睛。
寧容左冷言道:“二哥,你想要什麼態度,我就給你什麼態度,別再試我了,我知道現在什麼最重要。”
恆王愣了愣,片刻忽的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點了下頭。
寧容左深吸一口氣,望着那破碎的柵欄缺口,眸底微漾,語氣淡薄。
“君幸,好一個江君幸,我倒要看看你是真的能佑君之幸,還是奪君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