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府兵找到江淮的時候,發現她被煙嗆的半暈在了那間密室裡。
府兵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救了出去,幾乎是剎那間,那些灼熱的火焰飛快的涌入,貪婪的吞噬了那裡。
佇立了三百多年的洮州府,一夜之間化爲灰燼。
也包括那間密室。
還有那個賬本和那三封密信。
常密心亂如麻,他不知道那兩樣東西是燒燬了,還是被江淮拾到了。
燒燬了是最好,若是落入她的手裡,毫不誇張的說——滅頂之災。
醫館裡,駱家父女盯着榻上的江淮,皆是一言不發。
這裡就他們三個人,駱宛竹拿出江淮臨被救出來時,踉蹌着撲到她的懷裡,塞給她的那兩樣東西——賬本和密信。
駱禮維眉間一蹙,道:“她倒是信你。”
“父親是長歡公主的人,她是明王殿下的人,這兩樣東西落在誰手裡,都比落在旭王的人手裡強。”駱宛竹略微垂眸,盯着那兩樣東西,“有了這個,旭王這次算是完蛋了。”
駱禮維並沒有接茬,雖然長歡這次答應和旭王聯手弄江淮,但私下還是囑咐他,若是能兩個都弄了,也未嘗不可。
當然,他自己也是暗懷鬼胎的。
“旭王怕是倒不了。”駱禮維坐在一旁,淡淡道。
駱宛竹坐在榻邊,將那兩樣東西收在懷裡,道:“至少黎宋和前景春是栽了,他倆可是旭王的腳蹬石,沒了他倆,旭王就是折了雙翼的老鷹,雖然是百鳥之尊,但也飛不起來了。”
正說着,外面有人進來,是常密手下的堂主簿,程茂。
他先是對江淮的身體情況假意噓問一番,然後悄聲在駱禮維耳邊說了些什麼,那人聽着,卻一直瞟着熟睡的江淮,隨即,起身同程茂一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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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宛竹當然不知道他們出去做什麼了,又小心的搖了搖江淮,終於,榻上那人睫毛一顫,悄然轉醒。
江淮的後腦生疼,嗓子也像是吞了大團的棉花絮子似的,火災那日,她本來能順利離開的,誰知道那房樑掉了,連着那書架子一起堵在了門口,大量的黑煙往裡灌,不一會兒就嗆得她四肢無力,頭腦發昏。
還好,被救出來了。
她轉了轉有些酸的眸子,微擡頭一瞧,駱宛竹正高姿態的坐在旁邊。
她見到江淮醒了,想要把那兩樣東西交給她,卻被拒絕了。
江淮撐着坐起身來,道:“放你那兒吧,亦或是藏起來,若是常密懷疑,也好叫他無處可尋。”
駱宛竹覺得有道理,遂把手又收了回去。
江淮口渴,伸出左手去拿一旁小花案上的茶杯,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收回左臂,把袖子往上一擼,發現那處被纏了圈紗布。
駱宛竹瞧着,解釋道:“你半昏半醒倒在地上的時候,被火給燒了。”
江淮經她這麼一提醒,才恍惚想起來,好像當時是有一縷火苗燒着了衣袖,但具體燒沒燒到皮肉,她真的沒印象了。
可巧,醫館的那位老郎中來給她的傷口換藥,走進來沒兩步,見她醒了,忙跪地道:“老夫給御史大人請安,給御業大人請安。”
江淮見這位老郎中年歲不小,忙用沙啞的聲音道:“老人家,快請起。”
老郎中是扒着牀榻的邊緣才起的身,駱宛竹自然不屑扶他,轉身和江淮依禮道了句‘告辭’就離開了。
她迎面和一個青澀的小女孩對上,更是絲毫沒有憐惜之心的叫她快滾開,一直到那個小女孩都貼到了牆邊,才腳步不緊不慢的下了樓梯。
那小女孩盯着她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怯生,隨即捧着那個藥箱進了屋子,剛要跪地給江淮磕頭,又被免了。
老郎中搬了椅子過來,坐在榻邊,接過江淮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拆開繃帶,一圈一圈的放着,等放到最後一層的時候,那原本雪白的繃帶明顯滲成了暗黃色,而且有不明的液體溢出。
謹慎的把最後一層繃帶揭開,那傷口讓行醫半輩子的老郎中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那被趙殤抓傷,又由崔玥縫製的傷口本來癒合的很順利,可被火這麼一燒,那開口的皮肉再次黑捲起來。
事發當夜,老郎中已經處理過了,但現在看來這傷口惡化的有些奇怪,周圍潰散紅腫,而且泛出黃色的膿水,明顯是又感染了。
江淮本來是眼不見,也不覺疼,這下真正看到了傷口,又觸了風,頓時有針扎般的痛楚順臂而上,疼的肩膀都動不了了。
“雲泉。”
老郎中喚那個小女孩從藥箱裡取出一個白色瓷瓶,接在手裡,打開紅色布塞,小心放在鼻子處聞了聞,隨即放在一旁。
他又叫雲泉拿了一柄形狀有些像月亮似的小彎刀,鋒利的很,道:“大人可要忍住了。”
江淮是最怕疼的,但爲了維持自己的威嚴,臉色僵硬的點頭道:“動手吧。”
老郎中掌心一翻,用那柄小彎刀一點點的刮拭着那黃色的膿水和紅肉,而且動作十分用力——不用力刮不乾淨。
江淮低頭咬着嘴脣,不過兩下,白皙的額頭就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水,隨意的擦了下,道:“好了嗎?”
在大湯第一女官身上動刀子,老郎中也提心吊膽的,連忙道:“好了好了。”隨後,拿起那個白色瓷瓶,將裡面的同色粉末灑在傷口上,又下樓去取別的東西了,囑咐雲泉給她纏紗布。
雲泉怯生生的走過去,拿起那捲紗布來謹小慎微的動作着。
江淮看這個小女孩長的靈巧,想起了江檀來,便問道:“幾年幾歲了?”
雲泉低聲答道:“七歲。”
“才比檀兒大兩歲啊。”江淮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她柔軟的發,“我問你,那個常密常刺史,是不是在樓下大堂呢?”
雲泉乖巧的點了點頭,小巧的繫了個結,隨即下樓,接過老郎中熬好的用蜂蜜和雪梨做的涼湯——潤嗓子用的,三步兩步的上來遞給江淮。
江淮嚐了一口,甜是真甜啊,她雖然不愛吃甜的,但那湯汁過了嗓子,舒服得很,也就一口氣全都喝了。
雲泉接過小碗,轉身離開。
輕巧的腳步聲突然疊加,常密衝了上來,他興致勃勃的說道:“大人!”
江淮不着痕跡的蹙了蹙眉:“怎麼了?”
常密眼珠鋥亮,道:“那兩個魚商從長安私運活魚的證據,有眉目了!”
江淮眼睛微眯,語氣頗爲怪異的說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