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侷促的坐在桌子前,瞧着沒怎麼動的飯食,問道:“是姑娘的胃量小,還是店裡的東西不合您的胃口?”
江淮倚靠在窗旁,面色清冷:“沒胃口。”
店小二根本不敢回頭看她,這女子笑的時候就看上去不好惹,一繃起臉來只嚇得他屁滾尿流,硬着頭皮訕笑道:“原原來如此。”
江淮走過去坐下,和他面對面:“那個光頭是什麼人?”
店小二依言小聲道:“這人叫王泗,家裡排行老七,所以都管他叫七爺,他是我們萬枝縣的一大惡霸,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說着說着,他撫了撫胸口,像是鬆了口氣般,“還好今晚沒出什麼人命。”
江淮往後靠了靠身子,伸手去拿酒杯,店小二識相的倒了酒,聽她問道:“你們就這麼怕他?既然此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縣裡面就沒人管管嗎?就這樣任他縱他?”
店小二嘆了口氣:“官府也不敢管,這人是個不要命的,他給我們縣最有錢的萊家老爺當打手,連縣令都敢當街罵。”停了停,“他不像別的流氓惡霸,找茬欺負欺負人,這真是個不要命的,前些日子糟踐了人傢俬塾曹先生的女兒,還把人給殺了。”
江淮皺眉:“這都沒管?”
“有萊家老爺護着,誰敢啊。”店小二悻悻道,“那曹先生去官府告狀不成,還被打了回來,當街被王泗給活活溺死了,他還叫人把曹先生和他妻子的屍體剁成臊子給給餵豬了。”
“還真是個大惡霸。”江淮將酒喝了,冷冷道,“難爲你們還能和他同住一縣,就不怕他把你們也給剁成臊子。”
店小二搖頭:“我方纔說了,這人不故意找茬,也不張牙舞爪咋咋呼呼的,不過就是不能惹到他,被他盯上,肯定沒命活。”往前伏了伏身子,重新斟酒,“姑娘還是帶着隔壁那兩位趕快走吧,這個王泗沒能得逞,肯定是要回來的,到時候,可就不好說了。”
“可按照你的描述,他今夜本不該直接走了。”
江淮似笑非笑道。
店小二瞪大眼睛,一本正經道:“他那是看到絡腮鬍死了,知道這客棧裡有高人。”故意壓低聲音,“姑娘不知道,我們客棧向來是藏龍臥虎,要不然怎麼這麼安生呢。”
江淮輕笑,轉移了話題:“我再問你。”眼底閃過一絲異樣,又喝了一杯酒才繼續道,“那位明王殿下,還在沂北嗎?”
店小二點了點頭:“您說那位太子殿下啊。”
江淮這纔想起來寧容左重新封太子的事了,點頭道:“對。”
店小二的臉色瞬間欣喜非常,笑道:“要我說這位太子殿下可是真厲害,他一來,這仗立刻打完了,甭說那暴亂的山賊悍匪,就算是那別國敵軍來了,也照退不誤,簡直用兵如神那。”
“你看見了?”
“沒有,鬧亂的是凌城,我們金城沒被殃及。”
“我剛問你,他是不是還在沂北。”
“應應該還在吧,這亂事剛平,撤兵還要一陣子,不過估計太子殿下現在應該在凌城,不在金城,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你出去吧。”
店小二點了點頭,又不放心的囑咐道:“姑娘可別逞強,明日一早就趕緊帶着那二位離開這裡吧。”咂了砸嘴,又道,“要我看啊,今晚就應該走,明早那王泗一準來找麻煩,您瞧您這個好模樣,出了事多可惜啊,還是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啊。”
“他知道我的身份,興許就不敢了。”江淮淡笑道。
店小二皺眉:“這是個不怕死的主,別說您是誰說句不怕死的話,就算是太子殿下亦或是當今聖上,他也敢殺不誤。”
江淮依舊輕笑:“這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呢。”
店小二見她說不通,搖着頭離開了。
江淮沒有睏意,只就着那月色一杯杯的飲酒,徹夜無眠。
翌日清早,那王泗並沒有如店小二所言,過來找麻煩,不過這倒讓他大鬆了口氣,見江淮從房裡出來,以爲她要上路。
“姑娘可快些走吧。”
他要幫忙裝點行禮,誰知那人見律兒臉色憔悴,知道這丫頭本就沒休息好還被那王泗嚇到了,便決定多休息幾日。
店小二見她不怕死,也就懶得再勸了,只問她想吃些什麼。
江淮叫高倫帶着律兒出去找找郎中,給她瞧身子,自己便獨身出去閒逛,想吃什麼直接買了吃,心情倒是不錯,
回了長安城可就沒這機會了,還是趁着這萬枝縣誰都不認識自己的時候,最後享受一下這久違的寧靜吧。
踩着咯吱咯吱的雪,江淮裹緊冬袍,瞧見不遠處的餛飩攤,剛想過去買一碗,卻見到那個王泗從街口走了過來。
昨夜沒看清,這人的個子比賀子沉還高,也特別健壯,大冬天的不穿冬衣只披着薄布,裸露出來的賁起肌膚像是硬殼,到處都是傷疤,沒有眉毛,一對眼睛危險的眯着,下嘴脣有着新的裂口,臉上倒是沒多少嚇人橫肉,但他一走過來,就帶着天生的血腥氣。
江淮驀然謹慎,瞧着周遭的百姓也都微咽口水,紛紛後退,卻也不敢把視線都盯在他的身上,只偶爾偷瞄,渾身腿軟。
誰也不趕跑,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氣氛一瞬間緊張起來,叫賣聲也隨之消失。
江淮背過身去,冷睨着他,稍微擼了擼袖子,露出右手的那個牛皮護腕,已是蓄勢待發。
只要這個王泗趕去找高倫和律兒的麻煩,她就會讓他和昨晚的那個絡腮鬍子一樣,死的神不知鬼不覺。
而那人似乎察覺到了空氣中的殺意,稍微停住腳步。
四周的百姓都提起心來,面面相覷,大氣也不敢喘,和王泗擦肩而過的那個,連着腿抖得厲害,乾脆直接倒在地上了。
王泗瞥了一眼,並未放在心上,稍微轉身,瞧着那個站在餛飩攤前的女子背影,上下打量一眼,繼續回身往前走。
倒是這一眼,把那餛飩攤的老闆嚇個不輕。
江淮轉頭,發現王泗倒是沒進客棧,而是拐去了不遠處的那個萬氏藥坊,一腳踹開房門,伴隨着裡面的尖叫,面無表情的走了進去。
那餛飩攤的老闆見勢,不安道:“這是來殺人的?”
江淮不解:“怎麼說?”
老闆小聲道:“怕是萬家有人得罪了萊老爺。”
“啊!!!”
一道足矣嚇破人膽子的尖叫從萬氏藥坊裡傳來,將凝固的氣氛劃得流出血來,也嚇得街上百姓不約而同的抖了抖肩膀。
然後,就見王泗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手裡握着一人的腳。
再往出走。
有一具屍體被拽了出來。
腦袋碎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