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薪禾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想着慕尚可能是去其他地方了,索性安慰他們別太擔心。但是,趙薪禾心中所想的絕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這樣,慕尚已經說過今晚會去日租界參加舞會,那麼他就一定會去,而不是平白無故的失蹤。回到行動處,他趕緊讓人去秘密搜尋。
天津衛並不大,但要在這魚龍混雜的租界裡找一個人確實不容易,過了好幾天,英租界裡逐漸傳出了消息,而威達處長也回來了,爲此大發脾氣。王泉夫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在城內大肆搜尋慕尚的蹤跡。
大概,程恩理纔是最擔心慕尚的人。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程恩理驚地捏碎了手中的高腳酒杯。他後悔,這一切都怪他,但是,他也確實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他以爲,意料之中是不會這麼心痛的,但當這個消息傳進耳朵裡時,又那麼擔心。
擔心是一碼事,可是程恩理臉上的表情是那麼平靜。他依舊每天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偶爾去萬程洋行轉轉,最近萬程洋行發展的可是挺好的,和程恩理有着不同反應的就是程畫斕和珊琳,程畫斕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也不再去和李延舊見面,有時候也能聽見她的嚎啕大哭聲。而珊琳這段時間也跟着阿盛在大街小巷裡尋找着。
這樣漫無目的的找,真是讓人很費勁。
終於得到一點點消息,是在慕尚消失大概半個月之後,行動處的人在郊外的河灘上發現了慕尚的車,但是車身已經破爛不堪,並且沒有慕尚的身影。
這無疑是燃起了繼續尋找的希望,阿盛帶着隊裡的人在方圓幾裡都進行了搜尋,但是,都沒有。阿盛不禁覺得,老大是不是讓野獸給吃了,但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之後,他就想給自己甩個耳光,他相信老大絕對沒事。
大多數人都懷疑慕尚的失蹤和松下赤田有關,但是,卻不敢有人輕舉妄動,包括趙薪禾,但並不包括程恩理。程恩理清楚的知道那個人是誰,但他必須袖手旁觀,那樣的話,表面上和背地裡觀察他的人就不會輕舉妄動。他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想確定慕尚的生死,但如果他想查的話,實屬不易。所以,他只能袖手旁觀,當做什麼都與他無關。
牆上的日曆已經逐漸翻到了八月,珊琳沒隔兩天就會去慕尚的家裡打掃打掃,再沿着街道去張貼尋人啓事,因爲,現在行動處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掌握在了王泉夫手裡,而威達處長也漸漸地撤回了尋找慕尚的人。
這件沒有任何頭緒的失蹤案才過了一個月而已,而一個月前竭力尋找慕尚的人彷彿在精疲力盡之後也不想再尋找下去了。或許就真像阿盛想到的那樣,慕尚大概是被什麼野獸給叼走了。
英租界裡,有一個地方自從慕尚失蹤後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那就是萬程洋行。萬程洋行裡,現在從天南海北來的商人來了一批又一批,因此,程恩理開拓了幾個大的碼頭,天氣越來越炎熱,萬程洋行裡的生意蒸蒸日上。珊琳覺得蹊蹺,有一天晚上,在萊德意裡,珊琳找他搭了話。
“程少爺,慕探長到現在還沒消息,程少爺真是沉得住氣。”
“什麼意思?”
“我想慕探長對您的心思,我是猜不錯的,那您居然也毫無察覺嗎?慕探長失蹤這麼久了,萬程洋行卻是門庭若市,兩者有什麼關聯嗎?”
程恩理低估了珊琳,但他卻不能告訴她,即使他的心裡現在比誰都要着急,“我想你大概弄錯了,我和慕探長只是普通朋友,況且慕探長的失蹤是一個意外,萬程洋行的生意和慕探長的失蹤當然沒有半點關係。”
“是嗎?程少爺可真會推脫。我和慕探長認識這麼多年,我十分了解他,在英國的事情,想必我不用多說程少爺也相當清楚,慕探長對程少爺的心思,程少爺真是全當沒看見嗎?如果就像您剛纔說的,只是普通朋友,那您到現在怎麼還都是袖手旁觀呢?”珊琳確信,單憑程恩理的勢力,要想在天津衛找個人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爲什麼他會這麼平靜?
“還是不要在我這裡浪費口舌了,就算你把嘴皮子磨破,慕尚也不會明天一大早就出現在你面前。”程恩理看着杯子琥珀色的酒,想到愛喝這酒的人。
該不該去找他呢?他想,或許,得再等等。
那天夜裡,突然下了一陣大雨,次日醒來,連空氣都是溼漉漉的。
程恩理一大早就從家裡開了車出去,看着大街上過往的人羣,只覺得眼皮格外沉重,恍惚間,他彷彿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背影,卻只是一瞬,又馬上不見了。程恩理按了按太陽穴,居然出現了幻覺?但是這幻覺又那麼真實,程恩理加快了車速,他現在只需儘快趕往碼頭,去把松下赤田扣住的那些物資拿回來。
意料之外的是,松下赤田扣押住他的貨物是因爲私事。
舊倉庫裡,沒用暖意的陽光透過屋頂的縫隙灑在佈滿灰塵的桌椅上,程恩理不大想和松下赤田聊,但是那批貨物真的太重要,於是,他先開口,“松下將軍想怎麼樣才肯讓這批貨物通行?”
“程少爺,哦不,老同學,既然你問了,那我就說一說。”松下赤田裝腔作勢的踱着步子,一字一句道,“我想讓你儘快把慕探長找到。”
“爲什麼?”
“因爲,這是一場十足的好戲。我扣住了你的物資,讓你用一個情報交換,你換了,現在,我想用相同的辦法讓你再做些事情,你有什麼意見?”
“可你爲什麼沒有行動?”
“這樣,才神秘嘛,怎麼樣?交換嗎?”
程恩理十分需要這一批物資,也十分想讓慕尚安全,如果他聽松下赤田的,把慕尚給找了回來,不僅是松下赤田對他虎視眈眈,還有那些在暗處的人。他想保護慕尚,但也做不到兩全其美,“如果慕尚回來了,你是不是就開始你的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