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做我想做的。”
慕尚嘲諷似的搖搖頭，坐在沙發上，“你應該只是路過這裡吧？而並不是特意來的。”
“人，有時候太聰明不太好。”
“不是我聰明，是太容易看破。”慕尚躺在沙發上，眼睛看着窗外，“可是我是真的怕啊，怕萬一有一天一個人拿槍抵在腦門上非要我死不可。我的腦子啊，時刻都得轉得快點兒。”
程恩理站到窗戶邊，一霎時擋住了最強的光線。
“你會是那個拿槍抵在我腦門上的人嗎？”慕尚閉着眼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着。
“你應該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吧？”
“應該？應該吧！”慕尚還是閉着眼睛，他不想看見程恩理臉上那閃閃爍爍的表情，免得又浪費精力去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程恩理擡起手腕看了眼手錶，“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他走到慕尚身邊，俯下身子，貼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你可以查一查李蕭艾。”
慕尚眉頭一皺，卻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追問爲什麼，反正，大概，有他的道理吧。
那就查一查李蕭艾，雖然有些毫無頭緒。
“或者，等我確切一點兒的消息。”程恩理替慕尚扣上了襯衫鈕釦，轉身走了。
程恩理就像一個謎，他展現在人們眼前的可能就是個萬程洋行的少爺，但是人後他又是個什麼角色呢？慕尚是真真切切地被他吸引了，他多想去探究探究啊，可是現在的自己卻是這樣一副一事無成的景象，確實不配站在他身邊。
男人的自尊心，是容不得絲毫委曲求全的。
他想去求證求證程恩理告訴他的這個消息，穿上外套，他去了審訊室。
“李蕭艾？是不是？”慕尚站在陳肆面前，輕輕地問。
“李蕭艾是誰？”
慕尚此時真的無法猜測陳肆這句話是不是故意這樣說的，但是慕尚不懷疑程恩理，於是又說，“李蕭艾就是那天和你接頭的女人，是不是？”
陳肆的眼睛裡帶着一絲蔑視和狂傲，這樣的硬骨頭，慕尚是真的沒有辦法，要麼只能等到他熬不下去了死了，要麼就只能等到他自己開口，否則不管用什麼刑法來折磨他都是無濟於事的。
阿盛沒有帶回來太靠譜的消息。慕尚並沒有意外，如果真的是李蕭艾，那麼她可能真的有這個能耐把所有的足跡都收拾乾淨，因爲有李延舊。
慕尚坐在行動處對面的餐館裡吃飯，看着街道上來往的行人，他們都很平常，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是差不多的。燥熱的天氣裡，不管吃什麼都是味如嚼蠟，慕尚看了看滿桌子的菜，拍了拍阿盛的肩膀，“這些都別浪費了。”說着，就去結賬了。
穿過一條馬路，慕尚回到了行動處。
可是又立刻得到了十分不好的消息，松下赤田邀請他去參加舞會。
慕尚不想去，但是他卻並沒有理由拒絕。可是慕尚的心裡沒底，因爲松下赤田並沒有邀請英租界行動處裡其他的人。舞會的時間略顯倉促，就在明天晚上九點，對於慕尚來說，真的是略顯倉促。因爲連他拉起警戒線的時間都沒有。
原以爲自己又開始忙碌起來，哪知道這只是他的錯覺，共/黨的人還在審訊室裡關着，軍統方面的“鋼筆”還是沒有眉目，不是敵人多麼能躲，而是他辦事的能力也就如此如此。
下午的時候，慕尚又帶着些人去端了一個共/黨的聯絡點，但基本上都是打草驚蛇的結果。相比之下，王泉夫也沒有好太多。
臨近黃昏，程恩理來了，但是神情有些不對。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慕尚倒了一杯白蘭地給他。
程恩理眉頭緊皺，並沒有端起桌上的酒杯，而是注視着慕尚，問，“松下赤田邀請你去參加舞會？”
“有什麼問題？”
“你要去？”程恩理的語氣很沉重，像是急於求得這個答案。
“嗯。”
“有什麼理由去呢？”
一瞬間，慕尚彷彿在程恩理的眼睛裡讀到了可怕的氣息，他回答時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因爲沒有拒絕的理由。”
“別去。”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就別去？”
“我沒法告訴你原委，但是你不能去，知道嗎？”
“那你呢？”
“我現在在說你。”
“程恩理，你那些不爲人知的事情，難道就真的不能告訴我一點點嗎？”
“我不希望你牽連進來，我希望你安全，永遠安全。”
慕尚笑了，分明是他說了可以查一查李蕭艾的，現在卻要他安全，這不是自相矛盾嗎？況且，在腥風血雨中生存的，哪裡來的安全？
“你不用再說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是要去的。”慕尚真的極度好奇，究竟是什麼事非得讓程恩理這樣？
“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我信你，但是你讓我自己去決定一次，好嗎？”
程恩理沒有再說話，只是臉上的表情冷了下去，“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你才能不去？”
“我不需要你怎麼樣，只是不干涉我就好了。”
“如果這一次會搭上你的命呢？”
“程恩理，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也變得這樣畏首畏尾了？”對於慕尚來說，程恩理展現在他面前的就像是一張巨網，如果你要靠近他去尋求真相，那麼你只能被他毫不費力的就關在巨網之中。這一點，慕尚看的清楚明白。
“原來是我太擔心你，既然這樣，保護自己。”
其實，慕尚猜不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但無論如何，慕尚覺得自己避無可避，不如當頭一棒，說不定，會是好運呢？
上天大概並沒能聽到慕尚的心靈祈禱，於是上天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慕尚在參加舞會的那天晚上，失蹤了。
第一個發現慕尚失蹤的人是珊琳。晚上八點，她坐黃包車到了慕尚家樓下，上了樓，卻發現家裡空無一人，於是她打電話給阿盛，慕尚也不知道慕尚去了哪裡。阿盛跟了慕尚這麼久，知道慕尚絕不會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走的，於是他告訴了趙薪禾，趙薪禾匆匆趕到慕尚家裡，仔細找了一遍線索之後沒有任何發現，唯一可疑的是他的車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