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周昱昭已經率軍到達襄州城外,李眠兒心裡一時複雜不已,想他許是還沒有得知自己還有蒼鷹幾人的消息吧,不過看剛纔陳王和楚王的反應,他們不意拿自己當人質要挾他的意思。
楚王,不說了,他一向正直,如此下三濫的手段他定然不喜;至於陳王,定是自負得不屑於這個做法了,怕被自己笑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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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眠兒私下這麼想,陳王和楚王沒有再多言,各自朝自己這邊瞅了兩眼,便同梅笑寒三人出了門。
她不曉得自己這處房間是在城樓的什麼位置,是靠裡還是靠外,是在北邊還是南邊,開不得窗戶,她什麼都看不到,也什麼都做不了。
直到一夜過來後,她仍是任何拼殺的動靜都沒有聽聞,據此,她猜自己可能被關在非常隱蔽的角落了,與外面隔絕,所以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唯每到飯時,纔會有一個人進屋來送飯食,李眠兒每每試圖套她一兩句話,但是再怎麼問她話,她就是不吐一個字。
然再着急,再無助,她也只能困在房中,只能透過那扇小窗可以知道外面的天時。爲了在機會來臨時,自己不至於支撐不住,是以,該吃飯時,她吃飯,該睡覺時,她睡覺。
即便每次吃完飯,她都明顯感覺到自己無法運氣,腳下一片虛浮,但她仍然堅持吃,因爲她不知道自己會被關到何時!
如果她沒有過得糊塗的話,大概是五日後,天色暗下來後,陳王突然再次現身她的房中。
李眠兒不知他來此的意圖,全身神經緊繃,仔細審視他面上神情。
幾日不見,他上、下巴長出了一層胡茬。眼睛通紅,面頰削瘦,衣服也還是五天前的那一身。像是沒有換洗過。
一句話沒有說,他搶上前來拉起她的胳膊就將她往外拖行。
直到出了屋子。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被關進了一間密室,難怪什麼聲響都聽不到。
到了外廊,她見樓下到處是火把,來來往往的兵士不停地穿梭,樑柱一週圍坐着很多傷員,還有不少吃痛不住地呻吟出聲。
李眠兒看不出究竟陳王要做什麼:“這是要去哪兒?”忍不住,她問出口。
然陳王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手上依舊緊拉着她,衝下樓去。
到得樓下,他仍是狂走,李眠兒吃不住。她全身的力氣有限,根本支撐不了他這樣的狂奔法,沒一會兒,她就開始走不動了。
陳王瞧她如此,轉過身來。腿一蹲,打橫一把將她扛到肩頭,接着快速奔走。
他堅硬的肩頭硌在自己的腹上,李眠兒幾次差些要吐,不過每次都被她控制住。
她觀察着樓下混亂的陣仗。還有陳王行走的路徑,感覺樑軍可能是在準備撤兵,連夜撤兵。
終於,陳王的腳步慢下來了,然後停止,但他沒有將她放下,只對着什麼人道了一句:“我先帶頭兵先撤,到懷州匯合!”
李眠兒擡起肩膀,看過去,見是楚王立在廊下,在她視線瞧過去時,他亦擡眸望了她一眼。
陳王摞完剛那句話,扛着李眠兒作勢繼續朝前進方向走,只聽身後的楚王張口喚道:“四弟——”
聞聲,陳王轉身,李眠兒亦巴巴地看向楚王,希望他能將自己從陳王手中解救。
然楚王原地站着,闔嘴頓了頓,再又接句:“路上當心!”便掉頭忙他的事了。
聽完,陳王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伸手對着站在他身側的一個將領打扮的漢子揮揮手。
那漢子得令應聲“是”,扭頭跑開,沒一會兒,李眠兒就感覺到身後跟來一批士兵,腳步聲頗爲整齊,她轉過脖子朝後看去,黑壓壓一片,由於天色已黯,她數不出有多少人。
陳王同楚王約於懷州相會,那他們眼下的確是在撤兵沒錯了,可能陳王先撤,楚王斷後。
李眠兒在陳王的肩頭顛簸來顛簸去,腦子裡卻一直在轉。
楚王和陳王兩人的關係還真是微妙,記得三年前,她曾在御花園無意間聽到陳王和紫熙公主之間的對話,陳王理應是非常憤恨楚王的親孃彭皇后的。
事實上,陳王確也在太宗肅清彭氏一族力量當中扮演極爲重要的角色,手段甚至是殘烈的。
但根據這兩次簡單的碰面上來看,李眠兒沒有看出他們之前存在的敵意。
首先,陳王對楚王還有那麼一點尊重在裡面,就如五日前,楚王打斷他對自己施暴的行爲時,他絲毫沒有露出不滿,而是幾乎可以算是順從地跟着楚王后面出了自己的房間。
其次,陳王對楚王似乎沒有嫉恨,按理楚王的母親排擠致死他的親生母親,恨烏及烏的話,他對楚王也應是互不相容纔對。
最後是楚王的反應,從他的臉上,除非是他城府夠深,隱藏得過分完美,否則根本看不出他對陳王有何不滿,要知道陳王可是將他的娘族勢力剷平了,而孃親彭氏一族本是他最大的靠山!
思索間,李眠兒沒有注意到,陳王已經將她放到了馬背上,她舉目四望,身處一座土山腳下。
襄州城背倚連綿山脈,現在,陳王帶了兵馬準備繞山撤出襄州,一路往京都方向,中途說是會在懷州匯合楚王。
此際天氣悶熱,身後又跟了一羣數不清楚連續奮戰幾天幾夜的士兵們,撲鼻的酸臭味渾在空氣中,偶爾有幾縷清風吹過,也無濟於事。
而一直沒有說話的陳王,根本不容相商地跨上她坐下的馬,李眠兒乾脆不再反抗,隨他了,看看他到底要怎麼樣。
好在貼在自己背上的陳王身上只是有濃重的汗味,倒沒有別的什麼血腥、腐臭味,加上一路疾奔,夏風拂面,她呼吸算得順暢。
因是撤兵棄城,陳王這一隊兵馬走得小心,沒有燃火把,所有的馬蹄都被裹了幾層布,隊伍中沒有人喧譁,僅步兵們發出不間斷的哼哧哼哧喘氣聲。
整個隊伍行進在山坳中,但從隊伍行進的速度還有熟練程度,他們對這一帶相當熟悉,儘管夜黑風高,但何處有路,何處無路,何處有崖,何處有湖水,他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一路行得十分利落,沒有拖泥帶水。
天亮後,大隊已經走出了山脈,進入另一座聽士兵們唸叨來名叫房州的城池,
房州自然還是大梁的地盤,陳王下令命軍隊繼續行進,直至城門前。
在馬背上顛了一夜的李眠兒實在困極,但她強撐着又不敢睡,背後坐着陳王,她哪裡敢睡着,一個盹打過去,說不定就躺他懷裡了!
又行了許久,忽地身後傳來一陣疾蹄,陳王也不回頭探看,李眠兒見他不在意,她也懶得回頭了。
不一會兒,一個將軍打扮的漢子駕馬氣喘而來,來到陳王身後側時,拱手揚聲報道:“王爺,剛纔在山裡發現兩個大周軍派來的細作!屬下將其抓獲,請王爺處置!”
“一共幾個?”陳王頭也沒有回,聲音低沉。
“這……可能就兩個罷!”將軍被問得打了一愣,模棱兩可地應道。
“去,覈實清楚了再來給本王彙報!”陳王冷冷地命令。
“是!”原本以爲能邀上一功的將軍,這下頓時蔫了,毫無底氣地應是,掉馬回頭而去。
李眠兒將這個聽在耳裡,同時,感覺後腦勺似在發熱,陳王定在盯着自己看,如果真不止兩個細作的話,周昱昭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陳王的去向,而自己的下落也會跟着一併暴露。
但是,與陳王所猜測的不一樣,李眠兒這會兒根本不想讓周昱昭知道自己的下落,他最好不要打聽自己的下落,只當自己還同蒼鷹等人跟在他大部隊的後面慢慢趕着,這樣他至少可以毫無顧忌地拼打,不必因爲自己而受到牽絆,畢竟,他現在代表的是整個大周,已經佔領下大梁大半壁江山的大周。自己實在承載不了那樣的份量!
漸漸地,遠處的城池能夠映入眼中,士兵們明顯有些激動,儘管用不了多久,這一座城池很可能再要拱手讓人,但眼面前,他們可以稍事休整了!
周昱昭只用了五天的時間就拿下城池非常牢固的襄州城,想必他是佔了人數巨大懸殊的優勢。
襄州城內的樑軍頂多不會超過十萬,而周昱昭那邊,加上蠻軍,加上秋尼爾嘉的軍隊,再加上沿路征服收集的零兵散軍,四十萬大軍是沒什麼問題的,如此力量懸殊,再來一個襄州都撐不過半個月。
何況這個遠次於襄州城的房州?
臨近城門之時,剛纔抓到兩個細作的那個將軍再一次奔來,只是這一回他的氣勢明顯弱了許多。
陳王瞥見,偏過頭掃了他一眼,問:“一共幾個?”
“兩人招說……說是三個,還逃了一個!”將軍回得有些吱唔。
“哼!少抓一個,相當於一個沒有抓!”陳王冷哼一句,揚鞭策馬,提了馬速遠遠跑開,把那將軍拋在原地鬱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