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終結:放你走



當七月醒來,日已沉下,窗外漆黑一片。她不知沉睡了多久,偌大的房間不過徒留着一盞微亮的橙光。她拍了拍昏沉的腦袋,“輕輕……?”

房外沒人應聲,只怕淡輕輕是睡下了。驀然想起自己與蘇衍幕今夜三更御花園有約,她便起身,見自己身上衣裳完整,不過胸前那片鮮血已成了暗紅色。她起身翻箱搗櫃,從櫃子底層,尋出了一件黑色夜行衣,捧着衣裳,七月好笑:“本是爲逃宮準備的,不想這次是爲見不該見的人而用。”

待她換好衣裳,步履輕盈躍上屋頂,赫然立在屋頂俯瞰這遼闊深宮黑夜的處處死寂,心中悲切難抑,眼角便流出一滴淚來。她前世一定是造了什麼孽才淪落到這可怕的皇宮裡受苦,更可怕的是遇上了蘇上馥這隻笑面老虎!

待七月抵達與蘇衍幕約定的地方,三更已過了一刻。她待了片刻,依舊無人前來,她便提步要走,只是剛剛運行內力,血脈立刻膨脹,令她頭暈目旋。七月只好先躲到假山裡,靜靜休息片刻,纔好離開。

只是這一等,不想便等來了幕後之人。假山前出現了今早的蘇衍幕,其身後跟隨着一個眼熟的太監,只聽那太監問蘇上馥,“皇上讓奴才問六皇子,她人可來了?”

蘇衍幕一臉鬱結,“怕是不會來了。”

“奴才這便回稟了皇上,奴才告退。”太監說罷要走。

七月突然從假山後走了出來,忽然好笑,“原來想見我的是皇上啊。”

蘇衍幕一驚,想不到此女子既然有這麼一個算計,等到他現出背後之人才肯出現,他自然想不到七月只是晚到罷了。

“隨我來吧。”蘇衍幕不樂的擺了擺袖子,隨即令太監在前面帶路。七月尾隨着倆人而去。

一直走到蘇開睿所居住的兩儀殿側殿都不見其他侍從回宮僕,怕是被皇帝故意遣開了。領路太監在殿外阻止了兩人的腳步,“奴才進去稟報一下皇上。”

“去吧。”蘇衍幕道,對待七月的態度相較於今早天差地別,或許在這堂堂養尊處優的六皇子眼中,七月不過一介卑微的奴婢罷了。

七月衝他笑了笑,“六弟,你好生不敬,怎麼不喚我一聲四嫂了。”

蘇衍幕不想她會問,還未想出怎麼答覆,裡頭傳來太監的聲音,“皇上有請。”

蘇衍幕便顧不上她,掀了簾子進了側殿。七月尾隨之。

入殿後,發現殿內只有蘇開睿一個人,正俯在案及前,執筆書法。

“拜見皇上。”七月作揖道。

蘇開睿擡眼望了她一眼,隨即俯瞰書法,將筆擱到硯臺上,“怎麼不喚朕父皇?”

“奴婢不知在皇上心底,七月是陸家之女,還是卑微的宮女,不敢擅自認親。”七月說罷,目光落在蘇衍幕身上。

蘇開睿好笑,卻對太監道:“把朕的這幅字帖懸掛起來晾着。”

太監立刻得令,將案上的書法取了起來,此舉便讓蘇衍幕與七月看到所書之字:正氣凜然!

七月好笑,這皇宮缺的就是正氣凜然,他的兒子一個比一個奸邪,正氣談不上一個。

待太監離開側殿,殿中只剩下他們三人。蘇開睿坐在龍椅上,望着七月,笑問:“你的身份朕從未質疑,從前不會,今後必然不會。只是,你該跟朕說說實話了。”

“實話?”七月不解,“兒臣何時與父皇說過假話?”印象裡,她跟皇帝老兒可沒說過幾句話。

“呵!”蘇開睿笑,“那朕來問你。”

“洗耳恭聽。”七月亦笑。他必然想知道蘇上馥是否真的派人滅了濮陽車隊,還是他心裡已然明白是蘇上馥派人滅了車隊,又放子車鷺回國的原因。一切本天衣無縫,只是不想子車鷺卻被子車駒害死了。

“你來告訴朕,是馥兒執意娶你,還是你攀龍附鳳想方設法嫁他?”

果然是皇帝,一問就問到了重點!若是他執意娶的,那一切事端必然與她無關,若涉及到她,也只是蘇上馥的主使罷了。可是,若是她喜歡他,那一切都是她一手促成罷了,與蘇上馥絕無干系。

“稟父皇,兒臣與太子爺是兩情相悅,日久生情。”他此刻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些事都是蘇上馥所作,她萬不能承認任何干系。

“兩情相悅,日久生情。這個兒子,朕是相當瞭解的。他除了自己,誰都不愛。”蘇開睿好笑的看着七月,老態的雙眼深邃威嚴,“你說說,他是怎麼愛上你的?”

“這……”七月微思,如何答?“男女之事,父皇有所經歷之人,必然比兒臣懂得。”

“衍兒,你來告訴他,朕想要知道什麼。這妮子被馥兒調教的只會忽悠朕了。”蘇開睿雖說的還是好笑之言,態度卻有着天差地別,雙眼疲倦合了起來。

蘇衍幕回身望着七月,“四嫂,你若說了實話便是幫了四哥。若有心欺妄便是害了四哥,你可知道。父皇今夜召見你,意要知道是否四哥滅了濮陽車隊,是否四哥放走子車鷺,這些究竟是爲何?如今落得把柄在三哥五弟手中,若一個行差踏錯極有可能丟了這個太子位的。”他神色頗爲焦急,好象真的是擔憂蘇上馥。

七月看了一眼蘇開睿,回望蘇衍幕,“六弟,太子之位,你就不想要嗎?”

聞言,蘇開睿睜開眼盯着蘇衍幕,就如七月此時一般雙眼炯炯有神。蘇衍幕不想七月如此厲害,脫口便直擊要害,不過她估摸錯了,“兒臣的想法父皇明白,也無須與你解釋。”

七月笑,“那樣便好。太子殿下深謀遠慮,一切行事皆是爲蘇福國的將來綢繆。請父皇放心!”

蘇開睿笑道:“你去吧。”再問也問不出一個名堂,她什麼都不會說的。蘇衍幕只好令七月出殿,命太監領路讓她回去。

回來後,蘇衍幕不解:“父皇,爲何放了她?”

“怎麼?你以爲用她來要挾馥兒管用?”見蘇衍幕靜下聲,蘇開睿才道:“這件事遠遠沒有想象的簡單。”他真的越來越看不懂他們了。今日,張懷光接旨入宮,見皇后在便吞吞吐吐,對於是否派安瑞前往邊境佈局欲要刺殺蘇上馥支支吾吾,既不否認亦不承認。最好,只得把安瑞拖進天牢,待華伯從邊境來再作質問。而張懷光被他打發回府禁足,待查明真相纔可上朝。

張懷光明裡暗裡對付蘇上馥已不是什麼意外的事,雖說對於太子一位,他主張蘇瑾瑜最爲合適,顧處處與蘇上馥爭風相對,甚至派出殺手刺殺。可,倆人畢竟是舅甥血緣,此次竟然派動了近身師爺前去邊境之地刺殺蘇上馥,太過張揚了。若一個閃失,必然會知道幕後主謀便是他。張懷光,爲何如此心急?

蘇開睿被朝前的事搞得暈頭轉向,輕咳起來。蘇衍幕連忙端上茶水讓蘇開睿飲用歇氣。蘇開睿抿了一口茶,才緩過氣來,“朕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了。若老四能爭氣些,不惹事端,讓朕清淨幾年。唉,終歸是妄想的。老四不鬧,老三、甚至老五,……老六,也就是你是朕的好兒子。”

好兒子?蘇衍幕扶他起身,“父皇,您好好休息。旁的事自然會有結論,不管是四哥,三哥與五哥哪一方的過錯,終歸是兄弟,絕不會出太大的岔子。”

蘇開睿點了點頭,入了內室歇息。蘇衍幕等他睡下,吩咐身邊太監好生歇息,他才離開兩儀殿,離殿前,將遣走的宮人召回伺候。

好兒子?他望着黑漆漆的宮闈長道,嘴角輕輕勾起,冷笑,既然覺得他是好兒子,卻從未想過將皇位傳與他。倒是老三老四這兩個最腹藏陰謀詭計的兒子,讓他左右爲難皇位屬予。如今宮闈大變,何嘗不是圓了他老人家的心願。勝者爲王,敗者爲寇,他便以次抉擇皇位的承繼者,皆此機會還可剝削鄒家在朝中的氣勢,當真是何樂而不爲啊。論伎倆、狠心、歹毒,這宮內真的沒人比得過皇帝陛下。

七月回到子宣殿閣已將近四更了,她回到主殿,卻見房中燈火璀璨,輕輕將門推開,正是蘇上馥坐在案及前迎着燭燈看書。

“太子爺,”七月朝他作揖,她醒來不曾見到他,原以爲他去了別院今夜歇在葛之蘭處,不想回來他會在這,該如何解釋深夜出門一事,是否告訴他,皇帝深夜召見之事?

“雖是夏末,夜裡已寒。”他的目光釘在她身上,七月回望自己,才駭然自己一身夜行衣,“臣妾……臣妾……。”

“去御館見你師兄們?”蘇上馥微挑眉,“過幾日,我向老三將他們要來,擱在你房中保護。”

“這……”他莫不是忘了如今跟蘇瑾瑜可是勢不兩立的。

“將門關了,換了衣裳來伺候。”蘇上馥說完,低頭看着書本。

七月見他當真沒有其他要問,只好關上房門,走到屏風後,從衣櫃裡翻出了一件淺綠色裡衣,將衣裳換了。再出來

時,蘇上馥已將書本平放在案上,側身坐着面對她的方向,目光星光璀璨的望着她。

“明日陪你回陸家。”他的目光從未有過的溫柔,輕輕落在她的身上。

七月卻只感到背後發涼,“謝太子爺。”

“你過來。”蘇上馥朝她招手讓她走到跟前。

七月心跳莫名加快,她輕慢朝他挪步,只見他的笑容越發的燦爛,看得她有些慌,走到兩步距離,“爺,今兒什麼事怎麼高興?”

蘇上馥伸手牽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懷抱,動作迅速地讓七月來不及反應,只坐進他懷裡,才發出一聲愕然之音:“爺!”

“怎麼?”蘇上馥將她摟在懷裡,不禁好笑:“害羞?”他說話時的呼氣聲全部噴在她的頰上。

“臣妾緊張。”七月索性靠在他懷裡,試圖強迫自己平服心態。

“月兒?”蘇上馥嘆了一口氣,“你爲何會把所有賭注壓在我身上?”

“太子爺?”七月不解,他說什麼。

“白仲?二十年前,母后宮內侍衛。他可是你的師傅?”蘇上馥打暈七月後,便前往皇后宮,向張佩佩問明真相。果然,張佩佩抓了七月幾位師傅。

“你……?他們真的在皇后娘娘手上?”七月轉身雙手激動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裳,“你見到他們了嗎?他們好嗎?”

“他們被母后關押,至於關在何處,我不知道。”

七月頓時泄氣,“皇后娘娘打算放師傅幾人嗎?”

“不知道。”蘇上馥想不明白,既然白仲以前是皇后的人,如今皇后又何必抓獲他們,暗中以他們的名義偷偷吩咐七月辦事。他們幾人既然肯讓四個弟子入宮,必然是有心效忠的,何必多此一舉?

“連你也不知道,哪誰知道啊!”七月怒火的跳離他的懷抱,轉身義憤填膺的瞪住他,“你可是太子啊。我什麼都不要了,我也不離開了,不要你的承諾了。求你讓皇后放了我師傅們。他們對我很重要,他們就像你的父皇母后一樣的存在,你明白嗎?”

蘇上馥無奈的撓了撓耳洞,“要被你吼得聾掉了。我明白。”

“我說真的!”真要被他氣死!城主們即將入宮,他竟然還有閒情逸致說陪她回孃家,如今她急在氣頭上,他還跟她打趣。

“乖乖上牀歇息,我在看會書,五更天便要上朝了。”蘇上馥轉回身,重新拿起案上書籍,再不看她。

七月被氣的暴跳如雷,見他這樣無視,實在無奈又是咬牙切齒。整夜沒有睡,就坐在牀上,思來想去,唯有告訴落莫淡三人,讓他們想辦法盯着皇后宮,看是否能查出師傅們幾人關押的地點,以便前去營救。

而蘇上馥哪裡不知她的小心事,這件事他早就派暗衛前去處理的,只待有了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她。對了!他剛纔問她,爲何將賭注壓在他的身上,而不是第一時間前去尋找落莫二人想法子,她沒有回答啊。

蘇上馥脣邊蕩起一抹好笑,今夜她被老六召去見父皇的事,他早知曉。而她必然什麼都不會說。七月雖無時無刻想着離開皇宮,卻決不會背叛他。畢竟,偌大的皇宮裡只有他會保全他們四人,再無其他人。

她或許只是這個原因,而對他忠誠。蘇上馥迫使自己這麼去想,可想到七月嘴角總是不由自主往上輕揚。

翌日,七月睡的迷迷糊糊聽到外頭吵鬧不已才醒來,以爲是蘇上馥上朝回來了才這般熱鬧。

她剛醒:“輕輕?”剛開口,房門便被人大力撞開。小福子、宛心、甚至葛之蘭急匆匆的跑到她跟前,“娘娘,太子爺不好了!”

“娘娘,太子爺不好了!”

七月懵懵懂懂地眨眼,“怎麼了?”她是不是聽錯了。

“姐姐,爺不好了!”葛之蘭在跟前跪了下來,七月赫然大驚,頓時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你跪什麼跪啊?太子爺怎麼了?”莫不是……,“小福子你說!”

小福子亦跪了下來,急切道:“不知爲何本該十日之後才抵達天城的邊陲城主們,今日便到了。而太子爺殺害濮陽車隊一百七十八人的消息,私自放走子車鷺的消息頓時通曉六宮前朝。今兒太子爺入朝便被百官議論,在羣臣的壓力之下,太子爺被囚禁入了禁宮。娘娘!如今我們想見太子爺是難上加難的事,唯有娘娘前去祈求陛下以念夫爲由,與太子爺見面。”

“什麼!發生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這刻纔來稟報啊!”七月急地你得了,連忙從牀上爬起來。宛心立刻從屏風上取下早以備下的衣裳,一邊爲七月套上一邊道:“太子爺被送去禁宮前吩咐小福子萬不要打擾您歇息,說您因事煩憂凌晨才得已休息。”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顧這些作什麼!羣臣百官怎麼會這麼大動靜,就沒有站在太子這邊的人嗎?”七月邊爲自己扣扣子,宛心便爲她盤發。

“有,但他們不敢出聲。連葛大人亦不敢出聲。”宛心說道,目光睨了跪在一旁的葛之蘭一眼,見她低下頭去,不敢說話。

七月問:“怎麼回事?”

“事關子車國、濮陽國,此事已經有心人之口傳到了邊境。兩國在蘇福國駐地調查璞陽車隊一案的使臣立刻上奏皇上,施壓皇上,太子在朝前又一口難辨,皇上爲避嫌疑,此案交給了三國使臣主理,而我朝便是張懷光。皇上陛下在旁監察!明日便要開審了。”

“什麼?皇上怎麼能任由兩個弱國在天子腳下放肆!”七月怒而攻心,一口鮮血便從口裡吐了出來,噴了整個梳妝檯。

“娘娘!”宛心與小福子大驚,她連忙遞上絲絹。

“此事不能傳出去!”七月想盡快恢復內力,未有聽取蘇上馥的告戒偷偷修煉身生養息的秘籍。

宛心作揖,“是,娘娘。”

七月目光盯到嚇得坐倒在地的葛之蘭臉上,她連忙點頭,瑟瑟顫抖起來,再不敢出聲。

“此事推波助瀾的者必然是三皇子與五皇子,只怕兩位使臣已被他們買通。不然,邊境怎會這麼快得到消息的。”宛心將珠釵插入七月髮髻之內,使她暗淡的神色略有點綴。

七月起身,又將臉洗了一把,洗去一身血腥味,“蘭妃,宛心,小福子,你們三人先出去。讓輕輕來見我。”

宛心雖覺得古怪,但不敢不從,只好道:“娘娘小心身子,奴才們告退。”便扶起葛之蘭退出房去。

不失片刻,淡輕輕便進來了,目光赫然觸到盆中的血水,“師姐,你怎麼吐血了?”

七月連忙抓住大淡輕輕的手,“我現下沒有時間解釋這些,太子估計是不行了,我得去救她。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師姐,你說。”淡輕輕問。

七月有些不忍心,這皇宮大內高手如雲,憑他們三人如何都鬥不過皇后的,她只能隱瞞,“傍晚十分,御林軍便會從東邊宮內門撤離,你與倆位師兄乘那個時機,逃出宮去。銀票,我已爲你們備下。”七月走到屏風後面,從櫃內取出大把銀票塞進淡輕輕手中。

“師姐,那你呢?”淡輕輕慌亂地不得了,聽落師兄說七月已對太子動了情,皇宮是不易出來的,且不想太子如今身陷牢獄之災。

“我,……”七月掀眼望了一眼牆壁,那處位置本來懸着她的畫像的,“那幅畫你幫我收到哪了?”自葛之蘭搬入別院,七月就再沒有見到那幅畫。

“太子爺收去了。”淡輕輕親眼所見。

難怪……七月諷笑,“你們先出宮接應我。我如今內力已恢復了七八分,你們儘可放心離開。”

“真的?”淡輕輕有些遲疑,“我們出宮上碧華山讓師傅們下山救你,師姐。”

“是啊,上碧華,找師傅救我。”七月已笑得十分勉強,只是淡輕輕高興過頭,全然沒有發現。

遣走淡輕輕,七月對鏡好笑:“我便賭你對我亦動了真情意!”

兩儀殿,七月跪在殿外求見:“父皇,太子爺絕不可能犯下滔天罪責,一定是有人蓄意嫁禍!兒臣替太子爺喊冤!父皇!兒臣替太子爺喊冤啊!”她知道蘇開睿一定會見她,他最想從她口中知道所謂的真相。

果然,七月高喊三聲之後,太監出殿衝她喊道:“皇上傳見太子妃!”

太子妃……呵!她第一次覺得這個稱呼如此響亮,一同來的宛心被留在了殿外,七月獨身進入大殿。自她入殿後,蘇開睿便遣出了所有伺候的宮人。

七月跪在殿中,“兒臣拜叩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一叩便磕了三個頭。

“起來說話。”蘇開睿將奏則擱到一旁,慵懶地望着她。

七月卻依舊跪着,擡起頭迎視他的目光,“兒臣自知有罪,請父皇饒恕!”

目光之中堅定無比的神

色,恍然讓蘇開睿想起了今早前來爲蘇上馥求情的皇后與塵妃。雖,早就耳聞塵妃入宮之前因時常與哥哥麥飛靖相伴,而跟太子有過密交集,不想她對於太子是如此在意的,就跟太子妃一般。

想到此處,蘇開睿內心不免蕩起一抹嫌惡。

“罪?饒恕?太子妃,你從何說起?”蘇開睿問。

七月連磕三個頭,便說:“如今之局面背後必然有始作俑者,若是讓背後陰謀者得逞,父皇痛失愛子,將來必然要遺恨終生。請求父皇讓兒臣與太子一見,解兒臣思念之苦,兒臣再細細道來真相。這些子混帳東西是如何編排的一切。兒臣親眼所見三皇子與璞陽穎真公主相處過密。據兒臣所知橫疆城城主陳棋之婦便是鄒代徵大將軍的義女,而潮汐城白運城因一藝妓紫仙與白擴兄弟之間早有不睦,再則白城主越發老邁,繼位之事亦早早在兩人之間生出嫌隙。父皇,這些是千真萬確的。兒臣一直不敢說出真相,是因爲……兒臣曾因爲愛慕太子爺,而乘太子爺派了兒臣前去迎接公主時,乘亂欲要傷害公主。”七月字字擲地有聲,目光悲痛難抑。事情鬧這麼大,紙是包不住火的。

“你……好大的膽子啊!”蘇開睿聽聞這一切,眸裡便有了算計,只是惡恨道:“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有人陷害上馥,那殺害濮陽車隊的元兇是誰,誰又是幕後主謀,做出着一切是爲了什麼?”

七月又向蘇開睿磕頭,“父皇,誰想將我夫君拉下太子之位,誰引發濮陽子車兩國圍攻蘇福,又是誰能夠得到最確切的利益。誰就是幕後的主謀。”

“太子妃,說話要有憑據!憑你一人之言,朕如何以爲信。”

“父皇,兒臣絕不打誑語。兒臣請求父皇讓兒臣見太子一面。兒臣便將證據呈到父皇眼前。”七月堅決道,目不偏移的瞪住蘇開睿。

蘇開睿倒被她瞧的幾分驚詫,“你要挾朕?”

“不!”七月匍匐在地,眼角已溼潤,“兒臣……兒臣”哽咽着哭了出來,“兒臣擔憂太子爺在禁宮受苦,兒臣擔憂太子爺被冤心寒,兒臣擔憂太子爺想念兒臣卻不得見。父——皇——,兒臣想見太子爺。今日,太子爺要陪兒臣回孃家審親,本該鴛鴦難羨,比翼連理,怎會……怎會……兒臣……。”話到最後,已聲絲哽咽。

蘇開睿被真情所動,擺了擺手,“罷了,你去禁宮見他吧。”隨即大聲朝殿外宣道:“傳朕旨意,念太子妃思夫心切,特准入禁宮探視太子。”

七月連忙謝恩磕頭,只是還未起身,聽得蘇開睿冷語冰寒:“記着,你欠朕的憑證。”

七月一時怔住,抹去臉頰的淚水,擡頭便衝蘇開睿笑,“兒臣謹記!”隨即,起身離殿。

出來時,見宛心衝她寬慰的笑。七月便扯起嘴角回以一笑,而後兩人乘上蘇開睿安排的馬車一心趕往禁宮。曾深夜闖禁宮爲子車鷺,如今再去卻是萬般艱難的懇求之下,去聽蘇上馥亦真亦假的肺腑之言。

七月悲嘆,只願犧牲她一人,能保全所有她關懷之人,其中亦包括了蘇上馥。

抵達禁宮,門前防守森嚴,只是這些人倒不是御林軍的人,這讓七月寬慰不少。蘇開睿對蘇上馥終歸是疼愛的,也顧及的。

帶領她們來禁宮的太監跟守門的侍衛說了幾句話,侍衛便讓七月獨自一人進了禁宮。不想剛入門,偌大的院子便傳來一聲輕喚,聲音平和,倒不像將要入罪苦思的人。

“月兒?”

七月朝聲音方向望去,見蘇上馥正站在大樹下的石桌旁,剛從石椅上起身,目裡微微詫異,“你怎麼來了?”

“求了父皇來見你,你倒挺自在的。”七月見他不急不慌的樣子,心裡就憋氣,自己在外頭急得焦頭爛額,竟爲他怒火攻心吐了一口血,真是不值得。

“月兒,你怎麼求得他?”蘇上馥話聲越來越低,走近七月,目光猶如冬日裡的冰湖蓋了一層冷霜,嚴厲的可怕。

七月嚥了一口口水,有些害怕,“你幹嗎這般兇狠的瞪住我,不過是鼻涕帶眼淚的求了父皇,我思君心切,擔憂你啊。”

他一把攬住七月的腰,將她抱進懷裡,“這次,我怕是地位不穩了。但,性命無憂,你萬不可爲了我做出傻事。”他在她耳邊俏聲說道,將她摟得更緊些。

七月笑:“我知道啊,所以只是來看看你。”

“當真?”蘇上馥不信,將她拉了來仔細的瞧,“太子之位,他既能把我拉下來,我自然有法子將他拉下來。你不可過分憂心了。”

七月原以爲前來會是倆人拼命商討應對的法子,她想承擔下所有罪責,求蘇上馥救出師傅幾人,卻不想他卻是這副樣子,彷彿對於太子之位絲毫不曾在意。不在意?那他當初又怎會在意將來,竟宏圖到登基後的雄大偉略了。終究,是蘇上馥高估了自己的。

“上馥,”七月拉住他的手,“我們進殿說。”

蘇上馥環住她的腰身,拉着她入殿。她一邊走邊看邊說:“怎麼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我不讓他們呆的,免得毒害了我,說我畏罪自殺。”他說的輕鬆,卻不想七月眉頭一蹙,心驚肉跳。

“這罪若認下了,你一統天下的宏圖大業便完了。”她呢喃,目光暗淡。

蘇上馥此時卻沒有出聲安慰,只是一個勁瞅着她看。

“上馥,”七月擡眼盯住他溫柔的黝黑雙眼,“我已招出三皇子與穎真的事,更將鄒代徵牽連進來,而刺殺濮陽車隊一事,我想一力承擔了,狡說是三皇子泄露車隊之上並非濮陽穎真公主,我爲你不值,因妒成恨,前往殺之!你說可好?”與穎真那一月相處,七月本不想讓她死後不安,只是她如今身處地下,與子車鷺必然已相親相愛,爲了蘇上馥,她迫不得已,穎真應當能瞭解。

“不好!”蘇上馥一口否決,目光卻有些閃躲,不敢正視她此時從未有過的溫柔。

“好!你切要記我因妒成恨滅了濮陽車隊!而你私放子車鷺,是防備我殺害了他給蘇福國帶來禍害,一切都因我妒忌之心而起!你一定要記着!”七月哭道,一把環抱他的腰身。

蘇上馥整個身子顫抖起來,雙手緊緊將她摟住,“你爲何爲我做這些?”

“爺,您忘了我絕不背叛您的。”七月擡頭,淚眼模糊的笑了。他不就是想這樣嗎?只是想不到自己也對她動了情吧?所以,聽到心滿意足的答案後,竟然泄氣的顫抖起來。

七月掂起腳來,在他冰涼的脣上印上一吻,“爺”聲音越發柔軟,“上馥……相公……。”她笑,笑靨如花,猶如他們初次相見之時,天真美好。

離開禁宮,七月被蘇開睿叫回了兩儀殿。而就在此時,她準備好了赴死。

跪在殿中娓娓到來一切,當然她絕對會將張懷光拉上墊背。而,她萬萬沒有想到華伯的背叛、子車鷺的死、濮陽車隊被滅元兇泄露、等等一系列皆有蘇上馥一手安排,爲得就是將蘇瑾瑜、蘇仕佑、張鄒兩家清出朝廷。

只是,蘇上馥漏算了一件事,他自己。

他已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七月,那個原是純真無色的人,如今爲他變得色彩斑斕心計深遠。

他恨,恨自己的心那麼硬,恨自己無法放下經營多年的大計。就如七月所說,他是絕不會放棄宏圖大業的。

七月在殿中稟道:“罪人受三皇子殿下挑唆,因妒成恨,殺濮陽車隊一百七十八人,假公主一人,大人一人,侍從八十七人,女婢八十人,僕人九人。”

“你?憑你一人?”蘇開睿大笑,“小小弱女子如何一人殺之一百七十八人,更何況其中侍從八十人借是能武使劍之人。”

七月站起身來,目光冷洌滑過蘇開睿瞬間怔住的臉色,“罪人此刻便以一人之力逃出皇宮去!”說罷,腳下使力,奔出殿去,瞬間躍上房頂,朝着東邊宮內門方向奔去。

千萬!千萬要忍住,等到引出東邊宮內門的御林軍再怒火攻心,讓她死亦無妨啊!

蘇開睿怔了片刻,以爲是老眼昏花了,見殿中無人蹤影,連忙衝外道:“來人!將太子妃!不!將七月兇徒擒住!”

宮闈之內被七月鬧成了一團,在屋頂飛躍的七月,目光越發暗沉。望着烈日西沉將她的人影投照而下的景觀,嘴角不住的上揚,這可是最佳逃出皇宮的時機,你們……你們一定要把握住啊。

東邊宮內門所有的御林軍皆被她吸引追拿。

她從東面假裝被御林軍包圍而恐嚇,又飛到南面宮門,只是在她快要踏步出宮的那剎,再無體力撐她出宮。身體沉重的墜到地面,發出“砰”的一聲重響,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在疼,疼地她淚流滿面。

十幾把寒冷的劍光朝她揮舞過來,那刻,七月以爲她的死期到了!

(本章完)

第六三章 蘇上馥與蘇嫿禕的關係(下)第七章 闖到太子宮第四九章 意外中毒第八二章 白擴的猶豫(下)第一六一章 冊立太子妃第九五章 小公主逝:皇后深宮掏心窩(下)第九章 不得不接受威脅第一四一章蘇上馥此行的真實目的第一一六章 七月的使命第一二一章 喜幻第五八章 蘇瑾瑜的處事手段第二七章 被蘇仕佑發現會武功第九二章 睹什麼?第八三章 白擴是那個黑影人嗎?第八十章 像白擴這樣的君子第九九章 曾經的追風與弄風第一六一章 冊立太子妃第九三章 該學會明哲保身第九一章 毒氣亂躥第九一章 毒氣亂躥第七十章 天城的騷動(中)第五四章 往途客棧內的不平凡(2)第八四章 與君一別,逢遇遲(上)第一二三章 陳夫人:許知嫣第七四章 途經潮汐城第一零六章 出生,絕不是我能選擇的。第五七章 出其不意的刺殺第一六五章 終結:放你走第二十章 何不讓出太子之位?第四二章 回太子府邸第七一章 天城的騷動(下)第七九章 我們又不是他的誰,告訴他做什麼?第八二章 白擴的猶豫(下)第一四五章 羣龍聚首香居客棧第一零四章 迎親隊伍抵達邊陲第六二章 蘇上馥與蘇嫿禕的關係(上)第八二章 白擴的猶豫(下)第一三三章 鄒斌認輸第五三章 往途客棧內的不平凡(1)第六章 賠償相遇第十章 又遇刺殺(1)第二五章 五皇子歸來第一百章 再遇子車鷹第一一二章 甩掉荊棘御風第三一章 泛舟月亮池第八八章 無意惹上子車鷹(下)第七十章 天城的騷動(中)第十七章 闖到銷魂窩第六五章 總想挽留的人第二七章 被蘇仕佑發現會武功第九章 不得不接受威脅第二三章 丟臉丟到家了第一章 因果循環第一零三章 蘇仕佑上門“邀”人第一百章 再遇子車鷹第六二章 蘇上馥與蘇嫿禕的關係(上)第一一零章 回味的感情第三十章 初遊長袖閣(3)第九二章 睹什麼?第六五章 總想挽留的人第一三八章 臨御城將有大混亂第七七章 白三少來解圍第十章 又遇刺殺(1)第六六章 回味的真實身份(上)第九章 不得不接受威脅第一二六章 會黑影人第八章 得來全不費功夫第一五五章 籌謀第一零二章 遇難第一二四章 試探回味第六十章 出生是無法改變的第四九章 意外中毒第一五三章 收攏華伯第十四章 溫順的太子爺第一零五章 落難被救第一四七章 貪污受賄的華伯第五三章 往途客棧內的不平凡(1)第十二章 賠上了一位公主第十一章 又遇刺殺(2)第十七章 闖到銷魂窩第八十章 像白擴這樣的君子第六七章 回味的真實身份(下)第四十章 月月的第一個任務:出擊玉環山第二五章 五皇子歸來第一一九章 白擴不是黑影人第六七章 回味的真實身份(下)第六四章 他心裡的那個女人第十四章 溫順的太子爺第一一九章 白擴不是黑影人第一 六 四章 命運第二八章 初遊長袖閣(1)第九三章 該學會明哲保身第八一章 白擴的猶豫(上)第一零二章 遇難第一五三章 收攏華伯第四八章 訂親之物第一四八章 七月的小妾命運第四五章 璟芳居的主人第十七章 闖到銷魂窩
第六三章 蘇上馥與蘇嫿禕的關係(下)第七章 闖到太子宮第四九章 意外中毒第八二章 白擴的猶豫(下)第一六一章 冊立太子妃第九五章 小公主逝:皇后深宮掏心窩(下)第九章 不得不接受威脅第一四一章蘇上馥此行的真實目的第一一六章 七月的使命第一二一章 喜幻第五八章 蘇瑾瑜的處事手段第二七章 被蘇仕佑發現會武功第九二章 睹什麼?第八三章 白擴是那個黑影人嗎?第八十章 像白擴這樣的君子第九九章 曾經的追風與弄風第一六一章 冊立太子妃第九三章 該學會明哲保身第九一章 毒氣亂躥第九一章 毒氣亂躥第七十章 天城的騷動(中)第五四章 往途客棧內的不平凡(2)第八四章 與君一別,逢遇遲(上)第一二三章 陳夫人:許知嫣第七四章 途經潮汐城第一零六章 出生,絕不是我能選擇的。第五七章 出其不意的刺殺第一六五章 終結:放你走第二十章 何不讓出太子之位?第四二章 回太子府邸第七一章 天城的騷動(下)第七九章 我們又不是他的誰,告訴他做什麼?第八二章 白擴的猶豫(下)第一四五章 羣龍聚首香居客棧第一零四章 迎親隊伍抵達邊陲第六二章 蘇上馥與蘇嫿禕的關係(上)第八二章 白擴的猶豫(下)第一三三章 鄒斌認輸第五三章 往途客棧內的不平凡(1)第六章 賠償相遇第十章 又遇刺殺(1)第二五章 五皇子歸來第一百章 再遇子車鷹第一一二章 甩掉荊棘御風第三一章 泛舟月亮池第八八章 無意惹上子車鷹(下)第七十章 天城的騷動(中)第十七章 闖到銷魂窩第六五章 總想挽留的人第二七章 被蘇仕佑發現會武功第九章 不得不接受威脅第二三章 丟臉丟到家了第一章 因果循環第一零三章 蘇仕佑上門“邀”人第一百章 再遇子車鷹第六二章 蘇上馥與蘇嫿禕的關係(上)第一一零章 回味的感情第三十章 初遊長袖閣(3)第九二章 睹什麼?第六五章 總想挽留的人第一三八章 臨御城將有大混亂第七七章 白三少來解圍第十章 又遇刺殺(1)第六六章 回味的真實身份(上)第九章 不得不接受威脅第一二六章 會黑影人第八章 得來全不費功夫第一五五章 籌謀第一零二章 遇難第一二四章 試探回味第六十章 出生是無法改變的第四九章 意外中毒第一五三章 收攏華伯第十四章 溫順的太子爺第一零五章 落難被救第一四七章 貪污受賄的華伯第五三章 往途客棧內的不平凡(1)第十二章 賠上了一位公主第十一章 又遇刺殺(2)第十七章 闖到銷魂窩第八十章 像白擴這樣的君子第六七章 回味的真實身份(下)第四十章 月月的第一個任務:出擊玉環山第二五章 五皇子歸來第一一九章 白擴不是黑影人第六七章 回味的真實身份(下)第六四章 他心裡的那個女人第十四章 溫順的太子爺第一一九章 白擴不是黑影人第一 六 四章 命運第二八章 初遊長袖閣(1)第九三章 該學會明哲保身第八一章 白擴的猶豫(上)第一零二章 遇難第一五三章 收攏華伯第四八章 訂親之物第一四八章 七月的小妾命運第四五章 璟芳居的主人第十七章 闖到銷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