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飯菜做得怎這般難吃?!”
楊氏怒氣衝衝地指着桌上的菜,道:“你們是看不起本宮麼?竟拿這等豬食來給本宮食用?!”
一羣尚食局的人近日簡直苦不堪言。伺候過這麼多主子,沒見過這麼挑剔得!
就算是天子也不見得這般難伺候!
當真是拿着“肚子當令箭”,把她們折騰地都想死了!
內廷尚食局的司珍姓宋,入宮這多年了,各種各樣的主子都伺候過來了,可卻也沒見楊氏這樣的。
難道宮中傳聞不假?
這女的當真是憋屈多年,這腦子已有些不正常了?
可人家是婕妤,在太子妃跟前得瑟不起來。可在她們跟前卻也是天一般的存在。更別提現在受.**.還有肚子裡那塊肉爲資本,雖不能侍寢,可天子基本每天都要過來。
就算不住在這兒也會陪着一起晚膳。
媽蛋!
等天子過來,她便吃什麼都說好。等天子不在的時候就可着勁的折騰她們。
一會兒嫌油膩,一會兒嫌淡了;一會兒又嫌菜不好,不新鮮!
天地良心!
明明是一早剛採購回宮的,還帶着露水呢!
哪裡不新鮮了?太子妃那兒受氣了,拿太子妃沒法就拿她們出氣也是醉了!
心裡堵了什麼一樣,憋着悶氣,福身道:“娘娘息怒,奴婢技藝不精,伺候不周,還請娘娘責罰。勿要動了胎氣。”
“哼!”
見是宋司珍開口,楊氏口氣稍微好了一些。到底這是宮裡的老女官,經營多年,也不是那種隨便可拿捏得,多少還是要給點面子。
只是這口氣也就比旁人好了那麼一點點。
套路深深,誠意有欠。
揮了揮手裡的繡帕,明明秋老虎過去,天氣已慢慢涼快了起來。可她卻非要擺出這很熱的姿態來,繡帕在手裡甩個不停,陰陽怪氣地道:“宋司珍,也不是本宮說你。你也是宮中的老人了,伺候過的主子也不知多少。想來這孕婦也沒少伺候。往日也沒聽說哪個娘娘說你們尚食局伺候不周得,怎得到了本宮這裡就處處是麻煩?”
說着便冷了臉,眯眼挑眉的道:“還是說……本宮身份低微,你便看不起本宮?所以處處怠慢?”
“娘娘此言誅心了,奴婢萬萬不敢當!”
宋司珍心裡一抽,忙蹲身行禮道:“奴婢纔是卑賤之人,宮裡的娘娘都是主子,奴婢哪敢不用心當差怠慢娘娘?娘娘如今有孕在身,連陛下都特意關照太子妃要好生照顧,奴婢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娘娘怠慢,皇家子嗣不容有失啊!”
“你這話本宮愛聽。”
楊氏輕笑了下,可那笑容卻有些詭異,聽在宋司珍耳裡,莫名的就心裡發緊。
只見楊氏撫着自己的肚子,剛纔還笑容滿面的臉一下子就陰沉了,“如此說來,你的眼裡只有本宮肚子裡的這塊肉而沒本宮了?”
聲音涼涼的,不高不低,卻讓人莫名的恐懼起來。
宋司珍瞬間白了臉,忙磕頭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笨嘴拙腮,不會說話,惱怒了娘娘,請娘娘責罰!”
頓了下又擡頭看着楊氏道:“娘娘,奴婢真沒那個意思,就是,就是嘴笨……”
“哼!”
楊氏冷哼,“本宮讓你擡頭了?”
說着便把筷子對着宋司珍就扔了過去。
一聲脆響,筷子落在了地上。
雖沒砸在宋司珍身上,只是扔在她身前,可這般羞辱一個爲皇家工作了一輩子的老姑姑着實也是囂張無禮至極。
雖說這入宮了便不是自由身了,可能連“爲人”起碼的待遇也沒了。但那也是要分情況得。
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新來的受氣,受夠氣後還能活着的那便成了老兵油子。等到了宋司珍這個位置,說實話在宮裡的地位不會比一個才人差的。
這楊氏這樣羞辱她,饒是宋司珍脾氣再好這心裡也是有些怒了。
咬着牙,忍着屈辱,默默低下頭,閉上了嘴,打算來個一言不發,回頭算賬。
“嘴笨也就罷了,手也廢了麼?!”
楊氏冷笑,忽然起身拿起自己跟前的一小碗雞湯,塞到宋司珍跟前,“油花都沒撇乾淨,肉吃着也不緊實,你是拿死雞燉湯來糊弄本宮是不是?!還是想膩死我?!”
宋司珍想死的心都有了。
本以爲不說話,任由責罵這人好歹也會收點怒氣。
可她低估了楊氏的變.態。這多年的怨氣,一時半刻哪裡發泄得了?更別提她還在不斷的受氣!
沒法找太子妃的麻煩,這些做下人的就該倒黴了。
“娘娘,這雞都是早上剛殺得,且油花全部撇乾淨的話那可就一點營養都沒了。宮中多年,一直都是這樣做得。”
“砰”的一下,碗砸在了地上,滾燙的雞湯濺起,有一些灑到了宋司珍的手上,燙得她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楊氏居高臨下的望着她,欣賞着這人臉上的痛苦,敢怒不敢言,只覺心裡爽快到了極點。
這個賤人也是個兩面三刀得,這膳食如此不合胃口,她敢說不是領了太子妃那賤人的命令?!
這等糟踐東西也敢拿來給她這個有身孕的吃,當真是不把她當人看了!
那賤人禁足那會兒,自己提倡節儉,那賤人便覺自己苛待她。這會兒逮着機會就來報復自己了,當真是小心眼!
若楊曉然聽到這番心聲定是要去哭一哭!
感情一個人心裡裝着糞便看什麼都會是糞便啊!
她根本沒做過這事,而宋司珍也是中規中矩的按照往日嬪妃懷孕的待遇在伺候着,甚至還要比別的嬪妃好些。到底是陛下與太子妃關照下來得,總要有些不同的。
可她和太子妃似乎都忘了楊氏的腦子已有些不正常。喜歡折騰害人不說,自己也有被害妄想症。心裡清楚自己故意苛待了太子妃,所以太子妃這會兒也要折騰她。
這個認知生生是叫人崩潰啊!
“還敢狡賴?!”
楊氏慢吞吞地坐下,“本宮敬重你是宮中老人,原以爲你是個懂規矩得,沒成想卻是這般上不得檯面。既然這手生了,做不好東西,不如讓本宮替你疏通下經脈,活絡活絡也好!”
說着便衝周邊的小黃門努了下嘴,道:“來,替宋司珍好好活血一下!也好讓她知道知道,什麼東西該是本宮吃得!”
“是,娘娘!”
小黃門心裡也是苦,可楊氏的殘暴他們卻是充分領會,哪裡敢違逆?只求翠萍姑姑的拜帖能讓太子妃滿意,好早早讓他們出苦海。
只是好幾日過去了,太子妃也無甚動靜,難道太子妃也怕了這楊氏了?
心裡苦,有些想哭。
看着頭上已有銀絲的宋司珍,小黃門只覺這心裡更酸了。
伺候了太上皇,伺候過皇后,還伺候着當今天子的老姑姑難道也逃不過這楊氏的羞辱?
走過去,彎下腰,低聲道:“姑姑,得罪了……”
宋司珍一把推開那小黃門,磕了頭,道:“娘娘,奴婢有錯認罰就是!只是這般無端責罰,奴婢卻是不服!”
“喲!”
楊氏笑了起來,“到底是宮裡的老姑姑,這氣勢可真不一般呢!”
說完便冷着臉,一拍桌子道:“好大的架勢!乾脆你來坐本宮這位置,本宮給你跪着如何?!”
“娘娘此言奴婢萬萬不敢當!尊卑有別,即使是嘴上說說那也是罪過!還請娘娘自重!莫要爲難奴婢!若是不滿……”
“本宮爲難你又如何?!區區奴才也敢如此張狂!說,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
宋司珍把身子挺得直直的,道:“皇后在世時封了奴婢爲這尚食局司珍。多年來,奴婢勤勤懇懇,盡心伺候。不敢居功誇耀!可奴婢到底是宮中女官,如今太子妃統攝六宮,奴婢就算有罪也該是太子妃來定奪!娘娘此舉不覺是越俎代庖了嗎?”
“好一張牙尖嘴利的嘴!這大年歲了,牙口端得甚好!”
不提太子妃還好,這話一說等於是狠狠一針紮在了楊氏身上,當下怒火大氣,卷着繡帕的手指一指宋司珍,磨着牙道:“本宮管不了你?呵!來,給我掌嘴!本宮就打給你看了,你奈我何?!”
見宮人都不動,頓時大怒,“你們是耳朵聾了嗎?給我打!”
“是,娘娘!”
小黃門心裡那個苦啊,對着宋司珍就是一巴掌下去,看着架勢大,聲音卻輕得很。
而宋司珍身後一羣人都怒了。
紛紛站起身,一把推開那小黃門,扶着宋司珍,衝楊氏喊道:“婕妤這般不講道理,我們去尋太子妃做主!”
宋司珍理了理自己散亂的頭髮,呵斥道:“你們是做什麼?要造反麼?娘娘教訓自有道理,還不退下!”
“算你識相!”
楊氏見宋司珍服軟了,便沒在計較那小黃門陽奉陰違,要的不就是別人服軟的感覺麼?!
哪知那宋司珍整理好了衣冠,福了福身,聲音冷清,不卑不亢地道:“奴婢伺候天家二十幾載,自問從未出錯,宮裡的娘娘見奴婢辦事用心也總給些笑容,今日受此屈辱,奴婢不服,這便去請太子妃前來做主!”
說完便一甩袖子,連話都沒等楊氏回,衝着一羣宮婢道:“我們走!請太子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