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那羣官員你一言我一語,雜七雜八地說了一大堆,可偏偏一個都沒有說到點子上,張大人只覺得腦子裡亂哄哄的,給急出了滿額頭的冷汗,忍不住拔高聲調又問了一句。
“你們倒是說清楚些啊那個澹臺天師到底卜出了什麼預言”
見他急得慌,衆人才又收住了聲。
推了一個人出來,催促道。
“來來來這消息是你們司天監傳出來的,你來同張大人說,也好說得明白些”
那人便擡手作了一個揖,一本正經地將澹臺天師的話,一字不落地重複了一遍。
“天師大人有言,近日來,皇城之中有一鳳星隱現,乃爲天定凰女之命格若能得到此女,即可大富大貴,權傾天下然此女命中帶煞,如若壓制不住其人與生俱來的魔煞之氣,便會遭逢反噬之劫難,橫遭災害,禍事不斷”
聽到最後幾個字,張大人的臉色霎時就黑了,像是被戳到了痛處一般,連連往後退了兩步,險些站不穩腳。
“張大人,”身後一名官員立刻迎上前來,扶了他一把,提醒道,“當心啊”
抖抖着手指,張大人稍擡手臂,縱使心中已然相信了大半,可還是不肯死心,思忖片刻,便語帶不甘地繼續追問道。
“就算當真有那什麼鳳凰轉世的女子,可可如何能確定那鳳凰之女便是景陽侯府的六小姐”
聞言,那人又道。
“爲尋得此女,天師大人專程命人蒐羅了皇城之中這個年紀的姑娘的生辰八字而景陽侯府的慕容六小姐,恰好全都對上了,一個也不差”
話音落下,張大人陡然渾身發顫,當下軟了腿腳,一屁股坐到地上,煞白着臉色直接暈死了過去
衆人見狀齊齊一驚,趕忙踏前一步,驚呼出聲。 網
“張大人”
“張尚書”
“快快把張大人扶起來去找御醫去找御醫”
慌亂之下,一番預言聽着便又詭譎了三分,原本有些對此種鬼神之說不屑一顧的官員,在見到張大人這樣的反應之後,禁不住也開始將信將疑了起來。
待上了早朝,朝堂上立時就炸開了鍋,各種各樣的事由一股腦兒全都涌了出來
藉由侯府之女被迫嫁於刑部尚書做妾之事爲東風,什麼添油加醋、煽風點火的言論都冒了出來,原本朝堂就是脣槍舌戰的地方,隨便拎出一個官員來,都是舌燦蓮花的高手,借題發揮的本事一個賽過一個,七嘴八舌的,那叫一個熱鬧
有彈劾刑部尚書作惡多端的,也有諫斥六王爺行爲失格的,有同情景陽侯悲慘遭遇的,也有暗諷太子縱人行兇的時不時再拿天師大人的預言說道一番,當真是攪亂了一池潭水,混淆視聽,而真假難辨。
君心難測的道理,大家都懂。
所以並不指望靠着一場口水戰就能打出個輸贏來。
然而,該說的還是要說,至於陛下聽不聽得進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司馬霽月極少會在朝堂上同人爭執,這會兒也是不發一言,好以整暇地樂得看熱鬧,腦子裡琢磨最多的,反而不是六王爺一派與太子一黨之間的明爭暗鬥了,卻是澹臺天師的那番讖言。
他是天煞孤星降世,永世孤獨。
她是命格帶煞的鳳星凰女,禍事不休。
怎麼這樣看起來,似乎還有點兒般配
司馬鳳翎也是不開口的。
用不着他親自出面,自然會有人爲他衝鋒陷陣,他若是加入到這種混亂的羣舌鏖戰之中,反而會自降格調,有失體面。
當然,若是太子站了出來,那就不能一概而論了。
可是太子狡猾得很,在父皇面前從來都表現得很好,壞事都是他那些不爭氣的下屬做的,相反,功勞則全部都是他的
一旦犯下了大錯,便直接拿下屬開刀,到頭來還能博得一個不枉不縱、大義滅親的好名聲。
太子是什麼樣的德性,陛下自然心知肚明。
可他畢竟是太子,哪怕再如何失德,但只要不犯下無可挽回的謀逆大罪,又豈是說廢就能廢
儲君乃是國之根本,一旦出了事,難免會導致江山社稷的動盪不寧。
所以,很多事情,陛下即便心裡頭明白,卻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多就是教訓一二,叫太子嘗些苦頭罷了。
這些道理,司馬鳳翎都曉得。
所以他不會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主動去撕太子。
哪怕雙方的黨羽爭執得再激烈,他和太子二人,也必須不動聲色,甚至有時候還要表現得親近,表現得友好。
帝王之家就是這樣,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太多。
有時候,司馬鳳翎是真的很羨慕那個女人,隨心所欲,恣意妄爲,憑着一顆聰明伶俐的腦袋和無所畏懼的熊心豹子膽,一層一層地掙脫束縛,只爲自己而活,只爲活得精彩
他無法擁有的東西,在她身上看到了希冀和光亮。
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寵着她,縱容她,想要把這一束光芒永永遠遠的,守護下去。
吵吵嚷嚷了大半天,等張大人從噩夢之中驚醒過來的時候,早朝已經結束了。
自從聽聞了澹臺天師那番“危言聳聽”的預言,張大人幾乎快要崩潰了,整個人都是不好的,甫一醒來,哪裡還有心思打聽早朝上發生的事端,慌慌張張地就趕去了司天監
想要尋求破解之道,消除這些接二連三發生的無妄之災
好不容易急急忙忙地趕到了司天監,卻驚聞澹臺天師閉關的噩耗,張大人一口氣下不去,差點又昏倒了
所幸澹臺天師料事如神,曉得他會尋來,便特地囑託了一句,叫弟子轉述給他。
“張大人無須太過擔心師傅說了,只要未曾圓房,及早將此女送回侯府,煞氣便可自行消退倘若有幸,還能得到謀得一線福祉。”
張大人這才稍緩臉色,面上仍是驚魂未定。
“一線福祉指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