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就是管家面對古策焦急的詢問時,臉上掠過一絲遲疑的原因。
古策根本就不知道蘭迪對杜雲軒所謂的“關起來”,是怎樣殘忍的一種關起來。
“他在哪裡?”古策又問了一次,眼中露出了殺氣。
小熊落在蘭迪手上這麼多天,古策就心驚膽戰了這麼多天,手機裡小熊悽慘的叫聲,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噩夢。
現在終於進入萊亞山莊,卻還看不見小熊的影子,古策的心像被毒蛇咬着沒鬆過嘴。
管家只是遲疑了一會,也讓他很想殺人。
“在草地上。”
管家的手往窗外一指,古策就猛虎下山般衝了過去。
看見被烈日曬得無精打采的大片草地,他怔了一下,目光落在草地中央那個詭異的有着鏽跡的長方形金屬箱上,箱上有着笨重的鐵栓,但是沒有鎖,任何人在外面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把箱子打開,但裡面如果關着一個人,不管用什麼方法都無法逃出來。
古策的心猛然抽緊了。“小熊!”
他把已經打光子彈的手槍丟在草地上,嘶吼着拉開鐵栓。吸收了太陽熱量的鐵栓熱得燙手,古策無法想象像雲一樣清涼淡雅的小熊會待在這裡面,但管家所指的草地上,這是唯一可能裝人的地方。
掀開蓋子後,一股熱氣鋪面而來,足以讓古策瞭解裡面的溫度有多高。
儘管不敢置信,但他的小熊就在裡面。
黑道地王那顆殺盡天下的心,驟然碎了。
“小熊,小熊……”他把杜雲軒抱出來。
杜雲軒臉色蒼白,閉着眼睛,身體比一根羽毛還輕。
他很安靜,就像小時候那麼乖,古策想起自己和他第一次最近的接觸,是在孤兒院,那一次他終於不用隔着白色圍欄,在深夜,古策偷偷鑽進房間,走到他的牀前。
當時他也是這樣,乖巧而安靜,漂亮的沉睡的小臉,垂下的長長的睫毛,細微的簡直察覺不到的呼吸。
那一天,他偷走了他的小熊。
然後在第二天,不安地發現,自己恐怕永遠無法彌補犯下的過錯。
他不安了許多年,直到那一天,杜雲軒帶着一身淡雅,踏進萊亞珠寶行的vip室。
他失去過,很久很久以後才找了回來,所以一直不擇手段,攥在掌心,不肯放鬆絲毫。
他不能再弄丟他的小熊。
這樣的事,即使是古策,也無法再承受第二次。
“小熊,你睜開眼睛……”古策把他抱進屋裡,朝驚愕發呆的手下低吼一聲找醫生,然後把杜雲軒摟在懷裡,嘴對嘴的喂水,心平氣和地威脅,“小熊,快起牀。你男人在叫你,不可以不聽話。”
“你還記得規矩吧?”“聽話,睜開眼。”“乖,睜開眼睛。”
“小熊,再不醒,你要惹火我了。”
不知道是威脅生效,還是屋內的清涼和灌下去的水起了作用,杜雲軒在古策臂彎裡微微動了動。
古策像被人使了定身法一樣,連根頭髮都不敢動,屏住呼吸盯着他瘦得可憐卻依然俊美的臉。
“小熊?小熊?”古策嘶啞地低聲喚着。
杜雲軒濃密的睫毛輕顫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慢慢地打開了一條縫。
古策胸口一下子被什麼漲滿了,但又不敢呼氣,用所能做到的最平靜的語調叫了一聲小熊,聲音低啞,如曾力竭聲嘶地哭過一場。
杜雲軒動動蒼白的脣,虛弱地問,“熊呢?”
先前渾渾噩噩,一直隱約聽見這男人在說小熊,小熊。
他很辛苦地掙扎着醒過來了,熊呢?
古策怔了一下,沒想到,杜雲軒醒來後,第一個問的居然是這個。
他經常往杜雲軒手裡塞小熊,今天卻偏偏沒帶。
一從地牢出來,古策就一頭扎進了搶救小熊的行動中。
事情做得爭分奪秒,難免百密一疏。
他確實疏忽了。
只帶了槍,忘了帶送給小熊的……小熊。
“熊呢?”
聽見小熊虛弱無比,恍恍惚惚地問,古老大不愧是古老大,當機立斷,把袖子嗤地扯了一截,布料捏成一團體積差不多大的,往杜雲軒手裡一塞,“拿着,不要又給我亂丟了。”
掌心握着鼓鼓的柔軟的一團,杜雲軒覺得安心。
小熊別怕。你一直陪着我。我一直陪着你。不會分開。
杜雲軒輕輕舒了一口氣,握着男人送他的“小熊”,閉上眼睛,再度陷入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