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絕頂,尚不敢當,只是會察言觀色罷了!”沐汐羽冷冷一笑,也不顧自己的身子骨虛弱無比,強撐着下榻。
“榮華,你身體不適,就在牀上躺着吧?”凌晟見着沐汐羽那番倔強模樣,終於還是有些不忍。
“不用……”沐汐羽冷冷迴應,卻已經踉蹌走到一方矮矮的桌椅前,其間凌晟幾度想要扶她,卻都被沐汐羽淡淡的回絕了,這個男人將自己害成這番模樣,現在又假慈悲的作甚?
終究是如釋大負般的坐下,沐汐羽淺笑着朝凌晟說道:“皇上,也請坐。”
言語之間的從容淡定,此刻沐汐羽不是凌晟的妃子,而是月狼的儲君。
凌晟被沐汐羽一連串的舉止弄得有些氣結,卻也不好發作,只得悶悶的坐下,目不轉睛的看着沐汐羽。
許是凌晟的目光實在是灼人難耐,沐汐羽終於是莞爾一笑:“皇上,這樣看着汐羽做甚?難不成汐羽的臉上有皇上想要的答案?”言罷,沐汐羽忽的挑了挑眉:“亦或是皇上覺得可以利用汐羽做什麼打算?”
“榮華,你這是什麼意思?”凌晟聽得沐汐羽的話,就如同被人戳穿了一般,不自覺的揚了揚眉:“寡人只是在思量着該怎麼和榮華你說。”
“不妨直說!”沐汐羽淡淡笑道:“皇上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拖拖拉拉,倘若是方纔皇上也像此刻一般思量辦法,卻也不至於讓自己的孩兒死於非命。”
沐汐羽冷笑着看着凌晟,她想要看見他的痛苦,哪怕這樣的代價是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此事榮華你就不要再提了,是寡人傷了你!”凌晟聞言,心中自然也是有些傷懷的,但卻也不便表露出來。
聽得凌晟的話,沐汐羽有一刻的遲疑,卻仍舊是冷冷說道:“皇上究竟想要說些什麼?若是無事,還請皇上先行回宮,汐羽……”
“榮華!”凌晟顯得有些怒不可遏,這個女人爲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自己,難道她就不怕自己將她碎屍萬段嗎?看着沐汐羽毫無畏懼的眸子,凌晟卻也終究只將自己心中的怒氣全部打壓了下去:“罷了,寡人說與榮華你聽倒也無妨,寡人實在是對你月狼感到害怕!”
聽得月狼二字,沐汐羽原本平靜的心忽的就泛起了漣漪,沐汐羽幾乎是踉蹌着站了起來,目光直直的看着凌晟:“皇上,你方纔說到月狼,月狼怎麼了?”
沐汐羽對月狼關心,凌晟倒也是知道的,只是凌晟沒有料到沐汐羽會這樣激動,悠悠的起身,將沐汐羽一把摁下,凌晟淺淺說道:“榮華,你這麼緊張做甚?寡人自會慢慢和你說道。”
“那麼請皇上快快說明!”沐汐羽無奈的看着凌晟,她的心此刻早已經飛到了遠在千里之外的月狼,那裡的人們怎麼樣了?
“寡人早關外的將領近日傳回凶訊,說我在月狼的駐兵,竟連連落敗,而你月狼的將領雖未出現,卻如有神助,所以……”凌晟言語之間不住的看向沐汐羽,渴望在沐汐羽的臉上看出一點蛛絲馬跡來,但讓凌晟失望的是,沐汐羽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所以,寡人想要知道你月狼是否得到他國援助?”凌晟終於是問出了心中疑惑,其實在月狼的損失遠遠比凌晟說的還要嚴重許多,只是凌晟知道自己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刻意編造了一些。
“這麼說,皇上以爲汐羽會知道?”沐汐羽面色極爲平靜,內心確實在是波瀾起伏,是誰在幫月狼?會是他嗎?應該是他吧?想來也只有他有這個本事了!想着自己心心念唸的男子,沐汐羽的臉上竟綻放出一朵潮紅。
“寡人也不是說汐羽會知道,只是想要詢問汐羽一番罷了!”凌晟見沐汐羽這般執拗,自然是知道自己碰着了一塊大石頭。
“那麼,皇上倒是找錯人了!”沐汐羽淺淺一笑:“汐羽,自然是知道皇上擔憂前方軍事,可是……”沐汐羽的目光忽然變得凌厲非常:“可是,皇上將汐羽看做是什麼?皇上這樣言而無信的對待月狼,還指望着汐羽說出是誰在幫月狼嗎?恕汐羽直言,今日是我沐汐羽不知是誰在幫我月狼,但倘若是我知道是誰在幫我月狼,我沐汐羽就算是竭盡我的性命,也定要護他的周全。” “你……寡人明白了……”凌晟終於是無可奈何的應答着,沐汐羽的意思在明白不過,看來自己果真是高估自己了,竟然天真的以爲沐汐羽作爲自己的妃子就應當告訴自己所有,卻未曾想過,沐汐羽卻也是月狼的將領。
“那麼……皇上就因爲這個懲罰汐羽?”沐汐羽咬牙切齒的問道,這個男人爲何要對自己那般殘忍,沐汐羽真的很想要知道。
“當然不是!”凌晟矢口否認道:“是因爲……”
因爲什麼?凌晟忽的就沒了後話,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要對沐汐羽做出那樣的事情,明明最初的時候,只是想要小小的懲治一番的,可是,後來卻演變的 不受自己的控制,凌晟沒有辦法讓自己在沐汐羽的面前無動於
衷。
“因爲什麼?”沐汐羽冷冷的看着凌晟,她倒也凌晟給自己一個解釋!
“你一個婦道人家,管這麼多做甚?”凌晟終究是怒吼道,因爲自己毫無解釋的理由,凌晟變得極爲蠻橫。
“原來如此!”沐汐羽淡淡點頭:“既然,皇上不願意讓汐羽知曉緣由,那麼皇上一路走好。”沐汐羽冷冷的下起了逐客令。
“很好!寡人走遍是!”凌晟沒有料想過沐汐羽竟然會對自己這般強硬,而自己卻不知如何反駁,自然是顯得極爲暴躁。
怒氣衝衝的走到鳶尾大門,凌晟正想要伸手開門,卻不曾想到門忽然從外面打開了。
門裡門外的男人看見彼此都是吃了一驚。
終究是杜漸先反應過來,玩味的看着凌晟,淺笑着說道:“皇上萬福。這就要走了嗎?”
“當然……不是!”凌晟板着一張臉回答道,轉身再次坐回到了沐汐羽的身旁。
杜漸急切的走到沐汐羽的身邊,關心的問道:“汐羽,你還好吧?我剛纔聽得小淺說……”
“我還好!”沐汐羽微笑着回答道:“想來小淺那孩子已經什麼都和你說過了吧?你放心,我很好。”
“汐羽。”杜漸終究是有些傷感,聽得小淺說汐羽失去了孩子,這會是切膚之痛吧?爲什麼汐羽要這般故作堅強?
輕輕的拍了拍沐汐羽的肩膀,杜漸在沐汐羽的耳邊輕輕呢喃:“汐羽,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報仇!”
聽得杜漸的話,沐汐羽的心中滿是疑惑,她實在是不明白杜漸口中的爲自己報仇,指的是什麼。
但在下一刻,沐汐羽忽然什麼都明白了,因爲杜漸已經一把將疑惑的看着自己和杜漸的凌晟抓了起來。
杜漸一記凌空拳狠狠擊中凌晟的胸膛,眼中的怒火卻也是火燒一般,他恨這個男人!
凌晟吃痛,旋即明白了發生什麼事情,他怎麼可能會讓自己就這樣白生生的捱打,左腳忽的用力,凌晟狠狠的蹬開杜漸,再用一掌柔和的拳頭直直的打在杜漸的胸脯上。
雖說凌晟的武功遠遠高於杜漸,但無奈杜漸先發制人,凌晟卻也只得吃了一記悶虧,一時間竟然是旗鼓相當。兩人內力相抗,各自皆是使出了自己的全部力氣,杜漸憤怒的看着凌晟,心中恨不得將此人碎屍萬段,卻也無奈的發覺自己腳下的力氣越來越稀薄,想來自己的內力也是拼不過凌晟的。
杜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狠狠的擊了凌晟一掌,這一掌大有排山倒海之勢,一時間竟讓凌晟口吐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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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汐羽在旁看得心驚,自然是很想出去阻止杜漸,畢竟,凌晟的武功深不可測倘若杜漸真要和凌晟糾纏下去,只會白白的丟了性命。但無奈沐汐羽身體羸弱,哪裡可以移動半步?
凌晟吃痛,心中自然是暗自責怪自己疏忽大意,竟然會白白挨杜漸這麼一掌,忽然間怒火中燒,他凌晟豈會是捱打之輩?
雙掌齊出,眼見凌晟的掌印就要落到杜漸的身上,卻忽然聽得沐汐羽大喊一聲:“你們兩個給我住手!”
忽的,兩人齊齊愣住了,沐汐羽這樣生氣,還是第一次。
見着沐汐羽面無血色的臉,杜漸的心忽然就很痛,也不管被自己打傷的臉上到底如何,杜漸徑自走到沐汐羽的身邊,溫柔的說道:“汐羽,你還好吧?”
“我不好!”沐汐羽冷冷迴應道:“杜漸,你怎麼可以這樣輕率?還不像皇上請罪?”沐汐羽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嘴角還有血痕的凌晟,心中很是擔憂杜漸的安危,畢竟,那人是那樣的讓人畏懼,杜漸這樣將他打倒,只怕是他不會輕易饒過杜漸。
“爲什麼?”杜漸疑惑的看着沐汐羽,絲毫沒有悔過的樣子:“爲什麼我要向他請罪,明明是他傷害汐羽你在先!我教訓他一下又怎麼 了?”杜漸說着說着竟有些生氣。
“杜漸!”沐汐羽悶悶的吼了一聲,心中暗罵怎麼這個人就這麼不識時務呢!
“寡人方纔只是和杜大人比武不慎受傷,榮華你叫他請什麼罪?”凌晟淺笑着說道,方纔杜漸的話,一字一句擊打着凌晟的心,原來這個男人只是爲了爲沐汐羽報仇。
“既然皇上都這樣說了,汐羽自是不好再多言。”沐汐羽微笑着說道,雖然詫異於爲何凌晟會突然變得這般通情達理,但卻終究是將疑問埋在心頭,畢竟,這個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人和她沐汐羽毫無相關。
然而杜漸卻並不這樣想,杜漸聽得凌晟的話,不禁冷冷一笑:“皇上當真是好會說笑,我杜漸怎麼會和你這種人面獸心的人比武?恕杜漸無禮,你凌晟在我杜漸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雖說我杜漸論武藝自是比不上你但卻絕對不允許你傷汐羽一絲一毫!” 宣誓一般的,杜漸將沐汐羽牢牢的護在自己的身後。
“你倒說說,寡人怎麼傷害榮華了?”凌晟聞言,忽的就來了興致,這個叫杜漸的男人當真就那麼偏執於沐汐羽嗎
?凌晟的心中隱隱約約的有了一些不痛快。
就如同有千萬只螞蟻在他的心頭爬行,讓他的心彷徨不安。
“你……你自己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杜漸怒氣衝衝的看着凌晟,這個不要臉的男人,自己對汐羽做過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他自然是應該比誰都清楚,可是爲什麼他要矢口否認,裝作完全不知曉呢?還是凌晟他認爲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寡人若是不知曉呢?”凌晟玩味的看着杜漸,他倒是要看看杜漸對沐汐羽的那份情到底有多深?
“你……卑鄙!”杜漸終究是再次被凌晟激怒,一個起身,擡手便想要再給凌晟一拳,卻不料自己你的手竟然被狠狠的桎梏住了,回過頭一看,卻發覺是沐汐羽 。
沐汐羽神色悲愴的看着杜漸:“杜漸,不要這樣,算是我求你了!”沐汐羽自然是知道倘若凌晟發起火來,就算是自己和杜漸聯起手來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方纔凌晟爲什麼會放過杜漸,沐汐羽自然是不明白。但沐汐羽清楚的知道,倘若杜漸再惹怒凌晟,或許,接下來,凌晟並不會那樣輕易的就放過他!
“汐羽……”杜漸不解的看着沐汐羽,心中自然是十分不甘,可沐汐羽的神色這樣悲涼,杜漸的心,自然也就碎了,終究是頹然的放下手,目光如火的瞪着凌晟。
“怎麼?不打寡人了?還是杜大人也覺得寡人並不曾做過傷害榮華的事情?”凌晟忽然笑開:“杜大人,你果然還是嫩了一些,得多像榮華學習纔是,既然想要做大事,就必須得忍!對吧?榮華?”凌晟言罷,忽然看向沐汐羽。
“皇上教訓的是! ”沐汐羽冷冷迴應,此刻她還可以說些什麼,凌晟一字一句,都以自己作爲靶子,沐汐羽實在是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我杜漸自然不是做大事之人!”杜漸有一刻的失神,但不過須臾,杜漸就恢復了往日的我神采:“皇上,你所言之事,我杜漸自是不敢苟同!我杜漸心胸險隘,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無法做出什麼 轟轟烈烈的大事來 ,此生除了守護汐羽也再無其他追求。所以……”杜漸言罷,忽然惡狠狠的看着凌晟:“所以,杜漸認爲皇上所言毫無道理!我何須忍?我又何必忍?杜漸雖然自知冒犯龍顏,卻也不得不向皇上直諫汐羽她不只是你凌晟的妃子,更是我月狼的儲君!還請尊重我月狼!”
字字珠璣!
凌晟詫異的看着杜漸,第一次,他對眼前這個曾經讓自己覺得不屑和氣憤 的男人感到了一絲敬佩,這樣直言不諱的諫言,凌晟還是第一次見到,只是倘若他是火麟的臣子便是更妙!
無疑,杜漸的話,不僅僅是讓凌晟有所感觸,就連沐汐羽都有些動容,曾幾何時,自是是月狼的儲君,爲了保護月狼踏上和親這條道理,卻沒曾想到自己和月狼漸行漸遠,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沐汐羽遺失了自己。杜漸的話就如同是一場春雨,將沐汐羽內心的種種倔強喚醒,生根發芽。
無聲的起來,沐汐羽也不顧身後兩個男人有什麼樣的反應,現在的她忽然好想要彈奏一曲,抒發自己內心的種種惆悵。
自顧自的走到書房,輕輕的撫摸着秦箏,這個被自己喚作霧雨的傢伙此刻就這麼安然的躺在這裡,就如同是一個老友一般,等待着自己。
悠悠然的坐下,沐汐羽閉上雙眼,腦海之中波瀾壯闊,此刻,沐汐羽才真正明白,原來自己一心只想着國家社稷,竟然忘記了自己最需要的返璞歸真。
落花無情水尚流,淺唱離愁。
細雨無聲花間酒,獨飲悲秋。
流水無意樹梢頭,無處眠休。
東西無緣月上丟,紅樓倚繡。
沐汐羽輕啓粉脣,無盡哀愁的落花流水便流露出口,沐汐羽的聲音並不大,卻讓凌晟杜漸二人覺得妙極。
沐汐羽的歌聲就如同是一趟細流,他二人只覺得自己的周身彷彿都被沐汐羽所唱的淡淡哀愁流過。而唱到深處,他二人又覺得自己彷彿當真瞧見曲中所言,落花、流水、月掛梢頭、紅葉、古樓、美人飲酒。
一幅幅鮮明的畫面擺在他二人的面前當真是極美之境!
忽的,沐汐羽的聲音忽然漸漸轉低,越來越細,就如同在耳邊低語,述說着一個悲傷的故事,那個故事、關於愛情。
杜漸和凌晟此時唯有屏息凝神,不敢妄動,生怕自己的一個不小心便會將這仙樂一般給丟了去,約摸瞬息,隱隱約約的有一點聲音幽幽傳來,如述離殤,卻是數不盡的淒涼!
一曲唱罷,琴聲卻是沒有停息,琴聲悠揚,如同一記春雷,化作萬千春雨,洋洋灑灑的飄落人間,滋潤萬物,美極妙極!不言而喻。
滄海桑田、萬物更迭、一種從未有過的思緒伴着琴音盤桓在凌晟的心間。
一曲作罷,杜漸、凌晟二人卻是呆呆立住,久久不能自已。終究是沐汐羽淺笑說道:“你二人在這裡作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