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把紙扇自司徒弈之手中滑落下來,而他似乎毫無察覺,只是呆呆地看着從慕易手中接過來的紙條。穆人雄看着司徒弈之徒然敗得慘白的臉色,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因爲他幾乎從來沒有看到過對方有如此失態的時候。沉重的氛圍中,舞臺前後的聲響彷彿俱都消失了,此刻司徒弈之所能注意到的只是手中一張小小的紙片。良久,他才逐漸回過神來,一開口卻發現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差點認不出來:“消息……確認了嗎?”
感受到司徒弈之話語中深切的哀傷,慕易也實在希望這個消息不是真的。只是這世界無法逃避的,便是真相。他聽見自己低聲回答着:“雖然尚未確定,不過這是‘影’尊主傳回來的消息。”
司徒弈之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彷彿失去了心中最後一點僥倖。他身形搖晃了一下,這纔再度艱難地問道:“尊主也知道了嗎?”
“我先一步收到的消息,已經飛鴿傳書回去了。不過想來影尊主也會將消息傳遞回去,因此師尊此時也差不多該得到消息了。”
聽着兩人一問一答,一旁的穆人雄忍不住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那兩人都轉過目光,司徒弈之將手中的小紙條遞給了穆人雄,只是在此過程中手一直輕輕顫抖着。穆人雄疑惑地結果紙條,只掃了一眼便臉色大變。鋼澆鐵鑄般的手掌中,一張紙條被捏成了團,差點被一下子揉碎。只片刻,穆人雄將揉成一團的紙條塞回司徒弈之手中,轉身頭也不回地朝着大門外走去。
“穆叔……”慕易喚了一聲,卻被司徒弈之擺手制止了。後者深吸了一口氣,幾步走到一旁的長虹劇團團長鬱孟身邊:“鬱團長,實在抱歉,出了點急事,我這個觀衆怕是做不成了。”
鬱孟方纔就注意着從外邊急急趕來的慕易,見幾人一陣對話後穆人雄連一句話都沒落下就徑直離開了,而這邊司徒弈之也是匆匆過來告辭,便也知道他們那邊確實是出了大事。他連忙回答道:“司徒先生有事儘管自去,下次有機會還請再度賞光。反正對於您這樣的客人,我們長虹劇團的大門是永遠敞開的。”
司徒弈之再度抱拳致歉後就急衝衝離開了。他和慕易走到門外,剛好看見薇雨和夏悠竹一臉悶悶地往回走,想了一下還是來到她們身前:“小雨,司徒叔叔這邊出了急事,現在便要離開了。若是可以的話,能否請你把這個交給沐小兄弟?”
“啊,您就要走了嗎?那個,只要雲哥哥一回來,我一定會馬上交給他的。”薇雨看到司徒弈之即將離開,倒是稍稍有些不捨,不過她還是將司徒弈之遞過來的紙團接在了手裡。司徒弈之見狀輕嘆了一口氣,而後輕聲向着薇雨囑咐道:“小雨,最近江湖多變,你們在外邊千萬要小心,要記得保護好自己。”
薇雨聽了用力地點了點頭,一旁的夏悠竹也是出聲道:“司徒先生放心好了,我們都會好好保護薇雨妹妹的。”幾人說話都是用着本來的聲音,慕易這才發現眼前的兩個一身男裝打扮的人居然都是女子,而且觀其模樣都是兩個年紀不大的俏麗女子。只不過如今他也沒心思多想這些,看着司徒弈之又跟薇雨說了幾句後,兩人一道離開了。
趙府前院的舞臺上,一個身穿紫衣的小姑娘正在翩翩起舞,演出的是七色幻想的最終幕——紫氣東來。而在大門外,兩個行色匆匆的背影消失在薇雨的視線內——蕭索中帶着哀傷。
有些事情,明知知已然無能爲力,卻依舊連一刻都等不及——因爲那是曾經一道並肩作戰的身影啊!
…………
“呼~”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紫色的霧氣漸漸散開,場面定格在紫鳶雙手合十的動作中。雖然出現了種種變故,但這幕“七色幻想”最終還是完成了。劇團的幾個姑娘俱都鬆了一口氣,同時,清脆的鼓掌聲響了起來——作爲見證到最後的幾個觀衆,夏遠峰、夏悠竹、李採兒和薇雨此時都是使勁地鼓着掌,以此來表達自己對劇團由衷的讚歎和支持。臺上的紫鳶對着臺下深深施了一禮,代表劇團對場下觀衆深深的謝意——本來是該七個姑娘一道行禮的,但如今紅綢受傷、綠嫣昏迷着,也只能一切從簡了。
“紫氣東來……希望劇團此後也能如這出舞劇一樣否極泰來、一路順風吧。”李採兒回味着方纔那美妙的舞蹈,喃喃說了一句。
“會的,因爲我們都看到了劇團中那種無論在如何艱辛苦困的情況下也不會放棄的東西——這種東西,謂之信念!”一旁的夏遠峰接過話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彼此一笑。
“咦?薇雨去哪兒了?”李採兒環視一週,卻是不曾發現薇雨的蹤跡。
“她啊,方纔就開始魂不守舍了,看舞劇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的,總是一個勁地問我‘雲哥哥來了沒’、‘雲哥哥怎麼還沒來’、‘我要去找他’!剛纔舞劇一結束,她就跑到外邊去了。那個可惡的追雲,別真出什麼事啊,害得薇雨妹妹這麼傷心我可不饒他!”夏悠竹一連串聲音響起,抱怨中帶着點擔心。
“應該不至於吧……走吧,反正這邊的事情都完了,我們都去找找。”夏遠峰說了一句,兩個姑娘都是點頭答應。三人步出趙府門外,匯合了在外邊來來回回亂走的薇雨,幾人一道自附近街道開始搜尋沐追雲的蹤跡。
…………
“好了,都說了我沒事了,你們就都回去吧。這麼晚了,一個個該歇息的就歇息好了。”紅綢有些無奈地看着這幫一直圍着她噓寒問暖的姐妹,不得不下逐客令了。
“聽到沒?一個個還不趕快回房?你們不睡人家還要睡呢。”鬱孟揮手把幾個姑娘都轟開了,又轉過身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紅綢:“不過親親紅綢你傷得那麼重,晚上沒個人照顧那也不太好。只是大家也都很累了……這樣吧,我就勉爲其難留下來吧,親親紅綢你要半夜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就儘管依靠我好了。”
紅綢看到鬱孟又恢復了那一臉令人無奈的活寶模樣,不由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向着旁邊使了個眼色。青靈和黃素自鬱孟身後走出來,一言不發地一人拽住他的一隻胳膊將他倒拖着往門外拉去。衆人耳邊迴盪着鬱孟氣急敗壞的聲音:“喂,素素、靈兒你們是什麼意思?不要阻止我履行作爲一個團長的職責啦!求求你們讓我留下啦,哪怕睡地板都好啦……”
架走了這個令人頭疼的團長,藍憂微笑着幫紅綢蓋好被子:“大姐,那我們也都回房休息了。若是有什麼情況,儘管呼喚我們就行,反正大家都在隔壁。”
“行了,大家不用緊張過頭了,都回去好好睡一覺吧。這麼一天下來,也都苦了你們了。”紅綢無奈地搖了搖頭,藍憂便也笑着起身。等到剩下的三個姑娘都要往外走時,橙澄忽然開口說道:“其實團長說的也有道理,大姐你如今行動不便,晚上留個人照顧那是應當的。那就這樣吧——”她迴轉身來,拉着紫鳶的手把她帶回了紅綢面前:“小鳶兒,今晚就由你留下照顧大姐吧,沒問題吧?”
“我、我……”紫鳶顯然有些措手不及,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紅綢本想拒絕,不過看到紫鳶紅紅的眼眶,心中不由一動,笑着說道:“那好啊,只不過這樣的話,說不定要辛苦小鳶兒了。”
“不辛苦、不辛苦的!我、我最樂意了,而且要不是我……”紫鳶連忙擺了擺手,話說了一半卻被紅綢溫柔地打斷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那就這樣決定吧。”
橙澄和藍憂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溫暖。兩人相視一笑,一同出門後將房門輕輕帶上了。望着房外星星點點的夜空,橙澄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嘆道:“團長那個傢伙,雖然看起來總是各種不靠譜,其實也是個細心的人呢。”
“是啊,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團長。”藍憂笑着接了一句。
“唉,可惜啊,這麼細心的一個男人,若不是長得實在不夠帥,就算讓老孃我嫁給他也不是不能考慮的。”橙澄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讓得藍憂的臉色變得有些怪異:“你要嫁給——團長?”
“玩笑玩笑啦,團長那副尊容加上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還真不符合我的條件。我只是爲他擔心啊,也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找到媳婦。”橙澄這般感嘆了一句。
藍憂盯着橙澄看了許久,不知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一向嫺靜的臉龐也是出現一抹難以遏制的笑意。這副模樣看得橙澄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小憂,幹嘛這樣看着我?還有你這是什麼表情?”
“呵呵,沒什麼。”藍憂擺了擺手,轉過了臉似乎是不想讓橙澄看到她此時臉上的笑容,心裡還在有趣地嘀咕着:團長……手無縛雞之力……找個媳婦……
…………
房間裡,紫鳶將一條穿着玉石的古樸項鍊放到紅綢手中:“大姐,這是我娘當年留給我的,一直以來都能帶給我好運呢。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了,我要把所有所有的好運氣都傳給你,你一定要收下啊!”
“傻丫頭,既然是你娘留給你的,又怎好輕易送人?你娘一定也是希望這條項鍊能代表她一直在你身邊的,聽話,好好收着吧。”紅綢柔聲說完,就要把它塞回紫鳶懷裡。
“不是這樣的大姐,第二次,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紫鳶說着說着,紅紅的眼眶不自禁溢出淚水,終於還是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當年娘就是爲了保護我,才、才……嗚嗚……”
紅綢愣了一下,轉瞬明白了紫鳶的心意。她憐惜地替紫鳶擦去臉上的淚水,微笑着道:“我明白了,那好,我收下。我相信,它一定會給我帶來好運的。”
“嗯!”紫鳶用力點了點頭,臉上綻開一抹笑容。似乎對自己動不動就流淚有些不好意思,她轉過了身子,接着擦眼淚的動作,伸手握了握脖子上的紅寶石項鍊:而且我相信,我的好運不會就此停止的,因爲我已經收到雙倍的祝願了啊!孃親說過,當我找到了能與你分享幸福的人時,那一定能更幸福。娘,你看到了嗎,我找到了好多呢,尤其是大姐,她看着我的眼神——溫柔得就像娘你看着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