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爲何這位才只見了一面的大姐居然會給出這樣一個建議來。短鬚男子似乎也覺得她說話有些不妥,忍不住輕咳了一聲,不想又立馬被女子嗆了一句:“怎麼,師兄你是不是又要跟我說什麼‘交淺言深、君子所戒’了?可惜啊,老孃我不是君子,是女子。”
衆人聽了大汗,短鬚男子更是有些尷尬:這個師妹啊,嫁給自己也有好幾年了,說起話來卻一會兒師兄一會兒老孃的,實在讓自己無奈得很。
眼見着一衆年輕人那不解的眼神,女子也不介意,徑直說道:“怎麼?還懷疑我有所圖謀不成?其實我也只是建議,那等是非之地,你們這些年輕人去了沒什麼好處。”
“這位大姐,品劍大會不是一次以劍會友的盛會嗎?聽說這一次更是着意邀請年輕人來參與,說是要爲江湖尋找幾個真正有潛力的年輕劍客。這樣的一次盛會,而且還沒開始,又怎麼會生出是非來?”夏悠竹好奇地問道。
“別大姐大姐的了,我姓張,名叫張苑兒;這是我師兄邵明誠,當然也是我丈夫。”女子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反而是先介紹了一下自己夫婦二人的身份。其他人聽了倒也沒什麼,夏遠峰卻是立馬肅然起敬:“原來是金針門的邵前輩和張前輩,晚輩們實在是失禮了。兩位前輩行走江湖、救死扶傷,這些年來活人無數,晚輩極是佩服!”
“又來了,晚輩前輩的,我看起來真的很老嗎?”張苑兒不滿地瞪了夏遠峰一眼。
“哪裡哪裡,張前輩——張大姐你還年輕得很。”夏遠峰抹了一把冷汗,卻是覺得自己給出的稱呼怎麼聽怎麼彆扭。
“算了算了,你們還是叫我大姐吧,省得我們都不自在。”張苑兒搖了搖頭,便也問起了對方的身份來歷:“你們呢?又是屬於哪一派的弟子啊?看你們一個個氣度不凡,應當不是小門小派的吧?”
聽到對方發問,夏遠峰連忙把自己幾人的身份介紹了一遍,不過這回好奇的變成張苑兒與邵明誠了:“倒是沒想到,不但不是小門小派,還是來自於東府南城的佼佼者。年輕一輩五大天驕之中的東雙子之一,原來就是你啊。不過這就奇怪了,你們碧落仙府難道沒有收到消息嗎?”
“消息?什麼消息?”衆人一頭霧水。夏遠峰皺眉沉思了片刻,試探着道:“我們六月份奉府主之命,前來參加者這品劍大會,之中又去了劍城一趟,卻不知大姐你說的消息是指?”
“原來如此,這就怪不得了。這消息距離傳出來,也不過十幾日的時間,你們沒能收到那也還算正常。至於這個消息的內容嘛……唉,說實在的,這也不是什麼好消息,或者說這個消息每一次出現都不會有好事:天女大人的佩劍‘九天神女劍’,據說再度重出江湖了,而且這次很大可能會出現在流光山。”
“什麼?”衆人悚然一驚,終於知道這些天感受到的異樣氛圍是怎麼回事了。這兩百年來,天女劍出世的消息少說也有七八次了,可不管是捕風捉影還是確有其事,都會毫不例外地給這個江湖帶來一陣腥風血雨。
“那些無聊的人啊,爲了一個什麼虛無縹緲的突破神境之夢,一個個的連命都不要了。可他們也不想想,這世上就算是神境高手也就那麼幾個,大多數人連神境的邊都沒摸到,卻偏去幻想着更加高深而不着邊際的境界,簡直是愚不可及。”張苑兒說到此處,語氣中也俱都是不以爲然。
“或許,正是因爲連神境的邊都沒碰到,他們才更想着有沒有一步登天的方法,讓他們一路衝破自身武學的束縛。其實真正抵達了神境的高手,反而不會對天女劍有這麼大的執念了。這此中緣由,原也說不清楚。”邵明誠也是一聲嘆息。
一時間,衆人都陷入了沉默。顯然,他們也要好好消化一下這個消息。良久,夏遠峰才擡起頭來,向張苑兒及邵明誠請教道:“兩位前輩,敢問這個消息是如何傳出?如今又已擴散到什麼程度了?”
“如何傳出,這我們可不清楚;至於消息擴散到什麼程度,這麼說吧,只要稍稍有自己情報渠道的門派,十有八九都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就以你們碧落仙府爲例,我可是聽說你們的‘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四大執行長老此次至少會出動兩個,這下你們該清楚這件事的影響力了吧?”
四大執行長老,也要出動兩位嗎?聽到這個消息,夏遠峰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薇雨和蘭芷凝自然不知這四大長老爲何人,因此夏悠竹在一邊爲她們小聲解釋道:“龍闊海、俞悅、任天高、飛鳥大師,這四位長老是我們仙府的四大執行長老,他們的武功皆可排入我仙府前十。一般情況下,他們作爲我仙府中堅力量之一,需要鎮守天方、輕易不會離島。除非是江湖上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仙府纔會派出他們進行應對。”
薇雨和蘭芷凝點了點頭,面上便也閃過一絲憂色。張苑兒見了,繼續勸說着:“所以,你們應該知道這個漩渦涉及到的層次到了什麼地步了,已經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可以負擔的。尤其是,你們還帶着這樣一個小孩——咦,這孩子……”
一開始的時候,張苑兒還並沒有在意。只不過待她的目光轉到小弟身上時,卻是悄然皺起了眉頭。小弟見了,又往蘭芷凝身後瑟縮了一下,後者連忙柔聲安慰。
“大姐,怎麼了?難道你以前見過小弟嗎?”夏悠竹見狀心裡一動,急聲問道。
“應該沒有吧,不過我總覺得,這孩子身上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師兄,我記性不太好,你有印象嗎?”張苑兒問了問身邊的邵明誠。後者仔細打量了小弟幾眼,面上也有些困惑:“我好像也有這種感覺,但總是想不起來。或許,我們以前見過與這孩子面貌相似的人吧。”
“應該是這樣了。”張苑兒見狀,也就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她又飲了一口涼茶,繼續着剛纔的話題:“怎麼樣,講了這麼多,你們可還打算改變主意?”
“這個……”夏遠峰頓了一頓,便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同伴們。除了沐追雲永遠是那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外,其餘三個女孩子顯然都陷入了掙扎。良久,還是夏悠竹率先開口:“其實,我是無所謂啊,大家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當然,若是直接回劍城那自然也好,反正那種事也不是我們可以參與的。”看得出來,她還是傾向於回去的,雖然她也很想漲漲見識。
“我、我也聽大家的,不過我要是直接回去的話,好像會辜負了爹爹的一番苦心。”薇雨小聲道。雖然,她不清楚燕臨淵讓她出島的真正用意,但也能知道父親至少希望自己能通過一番歷練得到成長,而不是永遠與世隔絕。
“兩位前輩,你們既然收到了消息,是否還要往流光山去?如果是的話,又是什麼原因呢?”蘭芷凝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我們嗎?”張苑兒與邵明誠相視一笑,後者回答道:“我們是醫者,以救死扶傷爲己任。雖然,這樣貿貿然闖入那樣一場漩渦會有些危險,但我們更清楚在那樣的情況下,會有很多人受傷、甚至會有很多人死去。而我們,無論如何也希望儘自己的一份力。所以,到了那兒之後,能救幾個就救幾個吧。”
“這樣嗎……那我,還是希望能去流光山一趟。至少,我想看一看這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想知道大家爲什麼爲了這樣一個幾乎實現不了的目的拼死拼活。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在這世上有沒有真正不受外邪侵蝕的劍,能夠在這樣的漩渦之中保持本心。只不過——”說到這裡,蘭芷凝站起身來,向着衆人深施一禮:“這只是我一個人的想法,我也不希望大家因爲我的任性而陷入不必要的危險之中,所以這次我想一個人去。至於悠竹你們,我希望你們能照看好小弟——”
“這怎麼能行?要去當然是一起去,若是讓我娘知道了我們把小師姐你一個人扔在流光山,她還不打死我啊?再說了,去與不去,原也並不算是什麼難以抉擇的大事,遠峰你說是不是?”夏悠竹連忙說道。
“蘭師妹,以我們目前的實力,單獨行動只怕危險性太高。再說,不管別人如何,我是依舊會去流光山的——不止是因爲品劍大會的事,還有其他的事要去做。至於悠竹和小雨妹妹……”
“喂,你們可別丟下我啊,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回去吧?”夏悠竹頓時急了,薇雨也在一旁表態了:“是啊蘭姐姐,大家一起不是很好嘛,爲什麼要分開?”
“可是小弟——”蘭芷凝還沒說完,就見到小弟緊緊拉住了她的衣角,顯然也不想與他分開。這樣一來,她也就沒法堅持自己的想法了。
“好了,既然大家意見一致,我們就不必要再爭執了。我想過了,此行雖然有一定的危險性,但也不是那麼誇張。首先,到了流光山之後,我們可以聯繫仙府的人,這樣一來我們就有了強力奧援;其次,我們的目的並不是天女劍,因此遠離神劍爭奪的話,也就不會有太大的麻煩。所以,只要我們自己把握好分寸、不去介入那些不該涉足的事件,那麼我們的安全還是可以得到保證的。”夏遠峰緩緩分析道。
衆人一聽,頓覺大有道理。張苑兒和邵明誠見了,也就不再相勸:“既然你們有自己的想法,那我們也就沒必要再勸說了。那就祝你們一路順風,能遠離那些是非吧。其實你們說的也不錯,畢竟,這世上也不是隻有利益薰心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