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新朝鼎立
次日,劉張氏急急忙忙的來到劉桃子的屋前。
當看到斛律婠笑着出來跟自己行禮的時候,她眼裡閃過了一絲小失望,又很快恢復。
而前院方向,卻已經傳出了陣陣喊殺聲。
“你就這點能耐嗎?!”
“進攻!!進攻!!”
劉張氏拉着兒媳走到了演武的前堂。
劉桃子站在此處,手持木棍,氣勢洶洶,而小武渾身是土,狼狽不堪,手持同樣持着木棍,圍繞着劉桃子,不斷的移動,尋找着破綻。
劉桃子一聲聲的激他,小武再也忍不住了。
舉起木棍就衝了上來。
“啪~~”
就聽到一聲,小武被打翻在地,臉色痛苦。
“起來,不是要去兵營嗎?就你這樣?還想進山魈營?”
小武咬着牙,緩緩爬起來。
劉桃枝打了個哈欠,緩緩從後方走到了劉張氏的身邊,“他們還在練?小武竟堅持了這麼久啊.”
劉張氏憂心忡忡,“小武還小,怎麼能這麼練,良人該勸阻的!”
劉桃枝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你懂什麼!這是小武的好機會!跟着他兄長好好練,對他有好處!婦人之見!”
劉張氏便不再言語。
劉桃子再次上前,木棍直接戳中小武的胸口,小武再次倒下。
劉桃子訓斥道:“是誰讓你這般用棍的?!”
“一股小家子氣,只知道閃避後出手,你這是準備在戰場上刺殺敵人的主將嗎?還是準備披着甲冑去翻滾躲閃?!”
小武緩緩看向了不遠處的劉桃枝。
劉桃枝臉色一黑。
“沙場之上,怯者死,勇者生!”
劉桃子再次上前,手裡木棍直接抵在了小武的額頭,小武被嚇得目瞪口呆,不敢再動。
劉桃子這才丟下了手裡的木棍,將小武扶起來,“勿要再這般練.殺人也是有方式的,短兵也就算了,這長兵,得先有面對敵人的勇氣,一味的躲避,想着從背後下手,難以成大器!!”
一旁的劉桃枝終於開了口。
“吃飯!!”
坐在屋內,小武只覺得渾身都疼,可他心裡卻有着數不盡的問題。
“大兄,若是面對敵人也不能躲避,直接硬上,豈不是殺死敵人也會殺死自己??”
“所以纔要吃多些。”
“多吃,變得強壯,而後披重甲。”
小武不再多問,拿着手裡的肉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吃。
一家人吃好了飯,劉桃子剛剛起身,便有士卒前來稟告:祖珽前來拜見。
劉桃子走到了前院,祖珽一直都在此處等候。
看到主公,祖珽的臉上頓時出現了笑容,他幾步走到了劉桃子的身邊,“主公,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哦?”
祖珽急忙拿出了文書,遞給了劉桃子。
“他們都想要效仿僞周,設立王年號。”
宇文泰還在的時候,他就廢除了西魏皇帝的年號,到宇文覺稱天王的時候,他們本身是王爵,卻還是以周國稱呼,年號則是以天王元年,天王二年來開始。
僞周喜歡搞復古。
從他們的官職和國名上就能看出來,人家將復古都復到春秋時期去了。
故而在年號上,他們也是效仿古代,周王元年,二年,就這麼搞下去,死了再加諡號,就叫周文王元年,文王二年.
祖珽覺得,這點很不錯。
當下實在沒有必要耗費精力去商談出一個年號來,而且,新年號也沒有漢王元年來的深入人心,只有改了年號上的稱呼,才能讓百姓們感覺到時代已經不同了。
祖珽是相當支持效仿僞周的,反正他們學僞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劉桃子點點頭,祖珽又笑着說道:“如此一來,其他很多事也就省了,官職和制度方面繼續採用僞齊的就是了,也沒有什麼不妥。”
“主要還是對羣臣的冊封,以及對將軍們的任命等等。”
“只要做好了這些,就沒有別的什麼問題了。”
劉桃子對此很是滿意,“那就儘快去辦吧,在各地發佈告示。”
祖珽遲疑了下,“陛下,我覺得咱最好還是舉辦一次浩大的登基儀式。”
“這便已經改口了?”
“哈哈,陛下,新國新制,既設立了年號,那自然便該以陛下稱之。”
“既已經改口,又何必設什麼儀式?”
祖珽急忙說道:“主要還是爲了整合百官,我知道陛下向來節儉,但是這些東西,也真的不能都省略掉,該做還是要做的。”
劉桃子點點頭,“你就勿要做這件事了,我記得魏收最擅長,交給他去做吧,另外交代一聲,一切從簡。”
“唯!!”
這一天,廟堂正式發出了告示。
大將軍正式登基稱王,稱漢王,廢除過去的年號,以今年爲漢王元年。
當然,告示不只是這麼簡單。
祖珽那天所說到的,政績,天命,血統等事情也被告示出來,讓整個天下得知這件事。
祖珽似乎是有意要彰顯漢國這強大的基層組織能力。
他將這告文發往各地,要求各地的官員乃至地方小吏們四處宣講,要讓天下人都知道齊國滅亡,漢國鼎立的消息,任何人都不許疏忽!
另外,他又下令各地的刺史,將軍,太守等重要官員們前往平城,參與登基之事,見證主公立國。
漢國最爲強悍的一直都是由律學室所組成的強悍的諸吏體系,當祖珽開始發動動員的時候,這些吏開始瘋狂的將這消息推廣到各地去,一一爲百姓們講述,講述漢王的功勞,他的仁德,天命等等。
就像是一塊巨石落在了平城這面靜水之中,瞬間掀起浪潮和漣漪朝着周圍衝去,片刻之間就席捲了各地。
斥候們在道路上飛奔,他們所到之處,官員們就即刻開始動作。
從縣,鄉,乃至到裡,都由羣吏四處走動宣講。
他們站在告木前,或是擋在道路上,或是守在城門,里門,所有地方,認真的用最簡單的話來講述如今所發生的事情。
劉桃子一直都在府內,尚且不知道外頭的動靜。
可如今的河北,卻已經開始沸騰起來。
喜訊從平城傳往那些大將軍留下過痕跡的地方,百姓們紛紛高呼。
劉桃子政權當下做的還不夠多,僅僅只是持續均田令,設軍府,開科舉,採用了一批還不錯的官員,內部其實也有着不少的問題,例如執法太過,限制太多,民生疲敝等等。
但是,這跟先前那個朝代比起來,簡直是他媽的聖人啊!
不讓喝酒算什麼?!總比喝了酒四處發瘋殺人的勳貴好吧?
無過所不許出門算什麼??總比苛捐雜稅,婆家滅門的糧稅要好吧?
由吏監督耕作算什麼?總比沒耕地四處流浪等死要好吧?
禁止僧道廟宇算什麼?總比被胡僧搶了耕地媳婦要好吧?
加上新政權落實了很多的福利制度,例如官府的醫療福利,教育福利等等,這些都是前朝所設卻沒有人遵守的制度,在如今都被執行,儘管醫療要收費,上學室要給錢,可總比過去什麼都沒有要好,收費都是在最低的標準上。
北漢的一系列舉措都是爲了讓人活命,是爲了儘快完成對北方的恢復,收拾亂攤子,在一些人的眼裡是暴政,而在一些人的眼裡就是能活命的仁政。
而因此這些而活下來的人,心裡更是知道誰好誰壞。
從末年的北齊手裡收穫民心,這甚至都不算是什麼大挑戰,只要略微像個人都能做到。
各地紛紛歡呼,慶賀立國。
甚至是前線的將士們,此刻也是如此。
斛律光在塞外得知了這個消息。
儘管早有預料,可真正從斥候嘴裡聽到這些的時候,斛律光還是有些愕然。
當初劉桃子下達檄文的時候,斛律光乃至許多原先的老將都顯得有些惶恐。
否定完前朝,接下來不會是否定他們自己吧?
可劉張氏迅速提起了聯姻之事,斛律光方纔放下心來,繼續與突厥人交戰。
宇文邕迎娶了突厥可汗的女兒,並非是納,而是迎娶。
宇文邕的皇后,是突厥公主,這位公主長得美麗動人,又很知書達理,宇文邕對她很是喜愛,尊敬,就連‘仙丹’都不忘記分她一些.
這就導致僞周與突厥的關係更加的緊密。
加上邊塞的氣候回暖,糧產大增,突厥可汗又接連收拾掉了各面不聽話的小老弟,故而就將全部心思放在了劉桃子這裡。
可惜,運氣不好。
碰上的是斛律光。
此刻,斛律光就領着軍隊駐紮在塞外的一處山腳邊,左側還有一處剛剛被推成了廢墟的營地。
斛律光不喜歡防守,他喜歡進攻。
在段韶要鬧事,劉桃子去了南邊的時候,突厥可汗領着大軍前來,想要劫掠恆州老家,斛律光放棄了防守,直接領着精銳,趁着突厥可汗大軍剛剛到來,還不曾整頓完成的時候襲擊了他。
雙方大戰,斛律光射殺了超過三位突厥將領,可汗急忙退去。
斛律光卻一路追擊,可因爲進軍太過,險些在突厥可汗王帳翻車,被敵人包圍。
好在暴顯及時救援,斛律光方纔得以突破。
斛律光就像是最鋒利的刀,有去無回,砍出去能造成極大的傷害,但是容易收不回來
騎士們正在餵養自己的戰馬。
遠處零零星星的有幾處篝火。
段韶鑽進了一個氈房內,蹲下身來,就看到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老將軍暴顯。
暴顯瘦了很多很多,臉上似是隻剩下了骨架,再也找不出多少肉。
頭髮稀疏,緊緊貼着頭皮。
面前點燃着爐火,可身體卻還在不斷的發抖。
斛律光蹲在了他的身邊,“劉主公稱王了。”
“哦?”
“漢王,改年號了。”
他將文書遞給了一旁的暴顯,暴顯顫顫巍巍的接過文書,看了片刻,隨即笑了起來。
“真好啊,你們還真是走運啊。”
“能碰上這麼個好時候。”
“這次你斬首許多,回去後正好能給主公慶賀。”
斛律光皺起眉頭,“可惜沒能殺死敵人的可汗”
“還不知足?!”
暴顯有些生氣,他說道:“你勇則勇矣,就是貪心太過,尋常將軍不知要打多少年,才能砍下三個敵方大將的頭顱,你這已經做到了,卻還要繼續,不知足,若是沒有我前來救援,你豈不是要敗在此處嗎?”
斛律光不太在意,他平靜的說道:“戰爭向來就是如此,若是因爲擔心戰敗就不敢去做,那還怎麼獲勝呢?”
“唉,你這個人啊,看來人不失敗上一次還真的不行,你這般桀驁,遲早會敗給你所輕視的對手。”
“老將軍就勿要咒我了,我們明日就起身往回走。”
“爭取早一些見到主公。”
暴顯呆愣了一下,低聲說道:“也不知我還能不能見到大將軍”
斛律光眼裡的銳利頓時消失,他的眼神稍變得溫和了些,“老將軍不必擔心,我會送你回去的。”
暴顯的身體不太好,尤其是這次冬季出兵,更是加重了他的病情。
暴顯聽到斛律光的話,眼神卻很是豁達,“老夫已經活了六十八歲啦.這一生經歷百餘戰,沒有立下太大的功勞,卻沒有沒有經歷太大的失敗,能到這裡,就已經知足了。”
“所惋惜的只是自己年齡太大,若是年輕個十歲,哪怕是五歲,或許也能輔佐新王完成大一統?死後也能配祖廟?”
“可惜啊,我這什麼功勞都還沒立,便已經是這樣了。”
他緩緩看向了斛律光,“明月,你定要珍惜啊,天下紛亂數百年,或許已經到了大一統的時候,輔佐新王,完成大一統,往後你就能千載留名,爲後人所祭祀,萬萬不能再如此魯莽。”
“你如今不是一員衝將,你是鎮守一方的大將。”
“你已經不再年輕,可不能再當落雕都尉了,你得當百勝將軍才行啊”
斛律光皺起眉頭,看着暴顯那誠懇的眼神,輕輕點頭,“我記下了。”
斛律光類似高延宗,都是屬於那種武藝超強的將領,能領兵衝陣,能射殺敵人主將,打仗總是帶頭衝鋒,故而,北齊三大將之中,他的定位一直都比較尷尬
靈州。
斥候將好消息帶到了此處,上下歡呼。
官署內,高長恭坐在上位,看着手裡的告示,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斛律羨就坐在他的身邊,告示上的內容他已經看過許多次了。
他笑着問道:“高刺史怎麼看起來不太開心啊?”
兩人一同駐守在這裡,幾次跟韋孝寬交手,關係越來越親近,高長恭很早就跟斛律羨說過這件事,斛律羨也只是在跟他說笑。
高長恭收起文書,“這辦的還真是匆忙,也沒有推辭,羣臣勸進,他就答應了,若是我在,起碼要多勸他幾次,說不定還能名留青史呢!”
斛律羨哈哈大笑。
高長恭隨後又皺起眉頭來,“不過,這刺史,將軍都去平城靈州距離平城太遠,若是我們都走了,韋孝寬肯定會做手腳”
“刺史不必擔心,你去就是了,我守在這裡,韋孝寬就是想出兵,此刻也無力再戰,我不會讓他佔到什麼好處的。”
“我乃是大王的姻親,鎮守此處,不能前往大王也不會怪罪我,倒是刺史,若是身爲宗室卻不去,難免會有小人來詆譭平城之內,亦有小人。”
高長恭點點頭,而後又從一旁拿出了許多文書來。
“我準備將這些也帶上,作爲廟堂參考。”
“不能如此被動的被韋孝寬所挾制了,若是廟堂能略微協助我們是可以將韋孝寬鎖在河邊的.”
兩人隨後都沒有在意那立國的事情,反而是談論起了如何封鎖韋孝寬的事情。
兩人聊了許多,終於決定好帶上哪些建議前往平城。
看着格外坦然的高長恭,斛律羨忍不住說道:“過去都說刺史最重社稷,沒想到.”
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閉上嘴。
高長恭絲毫不在意,“我救不了齊國,至少能救下宗室,救下父親和大父的祭祀這就已經足夠了。”
“百年之後,若是阿爺找我對峙,我也有話要說。”
“我現在所擔心的是我那幾個兄弟,他們性格急躁,又不好讀書,真怕他們會做出什麼傻事,弄得最後兄弟鬩牆.”
“刺史不必擔心,大王既然決定做這些事情,那肯定是提前想好了所有的事情,哪裡有任用哥哥當刺史卻殺死其弟弟的?”
“哦,除了你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