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北面的平壤,濟州島雖然還在高麗手中,但高麗君臣卻已失去對該島的控制。
他們能夠繼續任命濟州島官員,可這些官員全都被架空了。
島上的吏員和士紳,都指望着大明船隊賺錢。
大明的官方船隊,每年來往日本一次。中途在濟州島補給,順便跟島上居民貿易。採購淡水、蔬菜、瓜果、蜂蜜、珍珠等特產,再把鐵鍋、農具、布匹賣給島民,雙方的交易和諧而愉快。
甚至,濟州島已開始使用大明銅錢。
晚春時節,大明官方船隊從對馬島駛來,在濟州島休息一日便直奔海州(連雲港)。
海州在唐代就是重要港口,可將淮南貨物運往新羅、百濟。
現在被大明重新啓用,純粹是因爲交通比登州便利。這裡有大大小小的鹽運河,可溝通沭水與汴河,海外貨物可走水路直抵開封。
“起!”
靠人力拉動的起重機,通過滑輪組做工,拉起沉重的貨箱,在空中穩定之後再轉向。
接着慢慢降下,一箱箱貨物落在碼頭。
英宣領着一羣海軍,王雄(病關索原型)領着一羣漕軍,正在碼頭上認真驗貨做交接。
“今年這麼多?”王雄指着標有“禁”字的貨箱。
英宣解釋道:“又開了兩處礦山。倭國百姓窮得很,就算挖礦又累又危險,還是有很多人自願做礦工。”
“前年白總督頒佈政令,挖礦三年可拿着布匹(工資)回家,還故意釋放了一批戰俘礦工。那些礦工攜帶布匹回到家鄉,轟動了日本各個郡國,陸陸續續吸引來幾千人挖礦。“
王雄笑道:“這倒是個好法子。”
碼頭已經被海軍和漕軍隔開,一箱箱銀鋌搬出來過秤。
漕軍當中的書吏,看完秤桿刻度,就一邊記錄一邊喊:“甲一號寶箱,收到白銀3000兩。封箱貼條!”
另一個文吏也看着刻度,再盯着漕軍把銀子裝好。繼而,他上前仔仔細細貼封條,並在封條上蓋章和簽名。
“甲二號寶箱,收到白銀3000兩……”
3000兩銀子不重,也就二百來斤。
忙活大半天,負責記賬的書吏,來到王雄面前說:“稟報王總兵,一共收到黃金4500兩、白銀25萬兩。”
王雄掃了一眼賬目,又親自數箱子,提筆簽下自己的姓名。
歷史上的石見銀山,巔峰時期年產白銀百萬兩,但那需要大量的礦工和配套工人。
佐渡金銀山也是如此,年產黃金三萬兩、白銀一百多萬兩,相關從業者能達到十多萬人。
白二郎在日本那邊做總督,如今最苦惱的便是人力不足。
無數金銀就在山裡,偏偏無人可用。
他鼓勵礦工在附近安家,鼓勵礦工結婚生子,並且還降低了工作強度,基本上五六個小時就要換班一次。
害怕把礦工累死了!
“真就是遍地金銀啊。”王雄收起毛筆咋舌道。
英宣笑着說:“明年更多。去年招募的礦工,運了三千去佐渡島。那裡有處礦山剛開張不久,今年的產銀量肯定能提上來。”
兩人說笑之間,始終盯着苦力搬運裝船轉運。
一切搞定,英宣大喊:“兒郎們,分批進城喝酒去!”
海軍將士歡呼雀躍,衝到海州城外可勁兒撒歡。那裡有很多妓院,少數娼妓是本地人,多數娼妓來自日本和高麗。
王雄卻不敢喝酒,親自押運金銀啓程。
走鹽運河時用的是小船,轉入汴河再用大船,浩浩蕩蕩朝開封而去。
首都雖然遷到洛陽,但一部分國庫倉場,還有鑄幣廠留在開封。金銀運到那裡,用水力機器壓成金銀元,接着再入國庫併發行全國。
……
御前會議。
戶部尚書方孟卿喜滋滋說:“諸位相公,石見、佐渡、對馬三地,去年產出黃金4500兩、白銀25萬兩。已經悉數運到開封入庫!”
“那麼多?”翟汝文驚訝道。
不止是翟汝文,在座重臣全都震驚了。
秦檜更是羨慕得要死,他覺得白崇武肯定撈了許多錢,而且是查賬人員查都查不出那種。
因爲真有漏洞可鑽。白二郎那邊需要發展,每年都會截留下一些。
並且大明還在日本有駐軍,軍費雖然必須走兵部,但只是手續從兵部過一趟,然後拿着手續在白二郎那裡支取。
這4500兩黃金、25萬兩白銀,是刨去海外官員俸祿和軍費,再截留完發展資金之後的數據!
陳東突然說:“每年前往石見的戶部、兵部和督察院官吏,數量還應該再增加。否則監察恐有漏洞,那裡的金銀實在太多了。”
趙佺說道:“確實如此。財帛動人心,這並非懷疑白總督,而是在保護他不犯錯。”
朱銘拍板道:“從明年開始,前往石見的戶部、兵部、督察院官吏,官員增加三人,吏員增加十二人。”
胡安國說道:“石見、佐渡兩地,名字太過倭化,應當改爲漢家地名。”
“那就胡尚書來起名吧。”朱銘對此無所謂。
胡安國說:“可改爲石鑑和左都。鑑別之鑑,左右之左,都城之都。”
“可以。”朱銘覺得多此一舉,無非是翻譯不同而已。
翟汝文說道:“既然運寶船走海州入港,那石鑑、左都、對馬三地,可從隸屬於山東,改爲隸屬於淮南。”
朱銘搖頭道:“不必改隸淮南,也不必隸屬山東。石鑑總督府完全獨立存在,戶籍冊不用掛在任何省份,直接向內閣和六部負責。從今往後定下規矩,都護府的長官是武將,總督府的長官是文臣。”
這件事就此敲定下來。
張鏜說道:“西遼的使者已入陝西,西夏和西遼恐勾結在一起。”
朱銘問道:“樞密院有預案嗎?”
李寶拿出一份報告:“今後如果要攻打西夏,可以分成兩步走。”
“第一步,兵分三路,斷其手腳。北路是韓世忠的漠南都護府,奪取西夏在陰山南麓的疆土。南路從河湟出兵,拿下河西走廊。中路是從會川(靖遠)到橫山一線,依靠寨堡和山嶺防禦爲主。”
“如此一來,西夏就沒了四肢,只剩一個軀幹。而且,南北兩路大軍,還能堵住西遼的援軍。”
“第二步,就是吞併西夏。可跟第一步連續進行,在擊退西遼援軍之後,攜大勝之威三路齊發滅掉西夏。如果到時候糧草不夠,第二步也能遲緩幾年再做,反正西夏已經被斬斷了手腳。”
朱銘點頭讚許:“極好。”
樞密院提供的方案,其實就是一個鉗形攻勢。
兵分三路,中路防守,南北出擊。可一鼓作氣滅掉西夏,也可打到一半停下來,鞏固優勢慢慢經營發展。
只要完成第一步方案,西夏就只剩個銀川盆地,以及其他一些零散草場。
朱銘說道:“把地圖擡過來。”
一副縮小版的大唐地圖,被侍衛擡到會議室。
朱銘手持一根細長的棍子,指着西域方向說:“根據商賈提供的消息,黑汗國(喀喇汗國)早已分爲東西兩國。耶律大石此次吞併的,是東黑汗國。”
“這裡是漢武帝索取天馬的大宛,四面皆山,可耕可牧,現在也被西遼佔了。這裡是讓大唐折戟的怛羅斯,也被西遼佔據了。此處是天山,如今天山南北皆爲西遼所有……”
隨着朱銘指出西遼的疆域,武臣早有了解還能鎮定,文官卻是看得極爲驚訝。
“西遼那麼大?”張叔夜脫口而出。
朱銘笑道:“這些都是大唐故土。”
張廣道拍桌子說:“全打下來!”
朱銘又指向漠北的克烈、蒙古諸部:“我們不怕西遼與西夏勾結,但如果再加上克烈與蒙古諸部,卻是得花費許多心思來應付。”
錢琛說:“隔得那麼遠,恐怕他們不會攪在一起。”
“別人不會,但耶律大石會,”朱銘說道,“耶律大石本就是從漠北過去的,有許多部落還在懷念他。此人雄才大略,肯定會聯絡克烈與蒙古。而克烈、蒙古的酋長,也都野心勃勃,就算不全力南下,恐怕也會趁機寇邊。”
“到那個時候,岳飛須得全力警戒蒙古。韓世忠也要做好兩手準備,防備克烈部翻越陰山南下。”
“當然,耶律大石的精力在西方。只要我們不進攻西夏,他肯定不會挑起戰爭,因爲他的目標是吞掉西黑汗國。”
張叔夜認真觀察那副大地圖,心中忍不住感慨。
他自認也是知兵之人,但眼界還是太小了,遠遠跟不上現在的形勢。
朱皇帝隨便指幾下,就把中亞和漠北給囊括進來,而且還說這些地方肯定會跟西夏勾結。
朱銘又指向地圖最西邊:“塞爾柱不在地圖上,他西遼之外的國土,很多都是塞爾柱的屬國。耶律大石在西域擴張,最憂心的肯定是塞爾柱。我打算派一支使團,從海路前往塞爾柱,邀請塞爾柱國王一起攻打西遼。”
張叔夜更懵了,這合縱連橫搞得,已經超出了大唐疆域。
朱銘沒指望塞爾柱能幹啥,只須給耶律大石添點亂就行,順便再弄幾匹阿拉伯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