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懷哂然一笑:“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直到表哥回了青渠院,虞幼窈的腦子裡還是一片混亂,不停地迴盪着表哥那句:“藩王必反,這朝堂,這天下該亂了!”
想着表哥說這話時,那輕描淡寫的口吻,涼薄入骨的神情,以及掌控一切的胸有成竹,虞幼窈胸腔亂跳,一聲比一聲急,連耳朵裡也都是宛如擂鼓的心跳聲音。
這時,春曉進了屋:“青袖姐姐過來傳話,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呢。”
深吸了一口氣,虞幼窈終於鎮定了一些:“這就過去。”
虞幼窈端起茶杯,低頭喝了幾口,藥茶含了一絲清苦,入喉之後又帶了一絲甘甜,天氣熱的時候喝這個,清暑熱,寧心躁,卻是極好。
於是,一杯茶下了肚,虞幼窈也就徹底冷靜下來,站起來,理了一下衣裳,這才帶了春曉一道出了門,去了安壽堂。
虞老夫人年歲大,不耐寒熱,還不到五月,屋裡就換上了清熱解毒的薰香,帶了一絲藥苦,混雜着有些濃重的檀香,味道薰悶得慌。
虞幼窈擰了眉,看來之前說得清涼避暑珠,也該做了。
見孫女兒過來,虞老夫人精神了一些,臉上也不覺露了笑容:“昨兒,楊氏交了管家的鑰匙,從今兒起,你就跟着祖母一道管家。”
虞幼窈聽得一愣,連忙道:“這可使不得,哪兒能操勞了您去,家裡的事有我和柳嬤嬤一道管着,便也妥當得很,您可得仔細養着身子纔是。”
關切的話說得虞老夫人笑容滿面:“傻孩子,祖母知道,我的小窈窈是個能幹得,裡裡外外都能妥當了來,可你年歲尚小,每日也有許多事要學、要做,家裡可不能沒得長輩操持。”
虞幼窈明白了祖母的意思:“可祖母的身子也才養好了一些……”
之前楊氏主動交了管家的鑰匙,那也只是一時的,這管家的鑰匙,遲早還是要交回到楊氏手裡。
祖母讓她幫着管家,也是爲了讓她趁機學一學管家的道理。
可這回,父親親自發了話,讓楊氏交了管家的鑰匙,今後想要再將鑰匙要回去,怕也沒那麼容易。
父親是一家之主,但凡他開了口的,家裡哪兒還敢駁了去,三從四德里就有:“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楊氏便是再不情願,也不敢挑戰了一家之主的權威。
所以,父親讓她管家,便不是一天兩天,而是長久的。
可,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這一時半月,是爲了長輩分憂,日子久了便也不合適。
偌大的家裡,不可能沒有正經長輩管家。
所以,從前祖母身子不好,根本就管不了家裡的事,楊氏這纔有恃無恐,在家裡可勁地作。
虞老夫人笑道:“這不是還有我的小乖孫,與柳嬤嬤這老貨麼?況且,家裡事事樁樁都有慣例,規矩也都是做好得,哪兒能真操勞了我去?祖母身子好了一些,這平常活動一下身骨,也是好得。”
虞幼窈仔細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
虞老夫人將虞幼窈摟在懷裡,輕嘆:“你卻是不知道,這管家裡頭的道理大着哩,我從前身子不好,也沒甚精力,將你帶在身邊仔細教養着,只一味的溺寵,險些將你給養壞了,也虧得你病了一場,才叫祖母醒悟了,沒再繼續錯下去,讓你跟着柳嬤嬤學管理的道理,又尋了許嬤嬤進府教養你。”
提及了這事,老夫人卻是一臉後怕。
想着楊氏那麼不成體統的一個人,可虞兼葭身邊有了母親照拂、教養,也養出了心思,心眼兒。
可她的窈窈兒,就因打小沒得娘,很多道理沒得人教,九歲了還不知事。
她這是聰明一世,卻糊塗了一時,險些養壞了孫女兒,害了孫女兒一輩子。
虞幼窈搖搖頭:“也是我自個不爭氣,仗着祖母寵着,便也不知道上進,這麼大一個人,還總惹得祖母操心。”
話不是這樣說得,小孩兒能知道什麼?還得靠大人教養了纔是。
虞老夫人搖搖頭,沒再繼續這話題:“柳嬤嬤管家再精明,許嬤嬤手段再厲害,但她們都是做下人的,能教導你的始終有限,一些馭人理事的本事,還是要家裡頭的主子來教導纔是,我如今身子好了許多,也有些精力,自然要好好教一教你纔是。”
說到這裡,她微微一嘆。
窈窈兒在長興侯府的花會上,落了一個“清潔以廉身,窈心以善德”的名聲,將來的前程自是不必說了。
打柳嬤嬤,許嬤嬤那兒學的一些本事,那只是小道,一個真正的貴女,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其中最緊要的是格局,卻是不夠了。
還得她帶在身邊仔細教養着纔是。
這大約纔是祖母真正的目的,虞幼窈點頭:“祖母,我知道了,不過祖母可不行累着了身體。”
虞老夫人點頭:“便是爲了你這個小討債鬼,那也得緊着身子來,祖母還想多活幾年,給你多撐幾年腰呢。”
便是窈窈兒,如今得了父親的器重,將來的路也好走一些,可老大那性兒反覆無常,容易叫人拿捏,況且朝中也不安生,哪兒指望得上。
可不行讓窈窈兒沒了娘打算之後,又沒得祖母仗勢。
虞幼窈這才撲進了祖母懷裡:“祖母,你可得好好的。”
虞老夫人就讓柳嬤嬤拿了公中的賬本,一邊翻看,一邊教導虞幼窈:“公中最大的出息,便是與京裡頭各家的禮尚往來……”
虞幼窈仔細聽着,這人情往來需要注意的問題,她對這方面,還是不大清楚,柳嬤嬤之前教了一些,但禮單都是家裡的主子擬好了之後,交給下人們去準備,主子們該送什麼禮,回什麼禮都有自己的考量,柳嬤嬤之前,也是拿了祖母做的禮單,教的也只是府裡禮尚往來的慣例。
說了一會兒,虞老夫人又讓柳嬤嬤拿了一個寶盒,打袖子裡取了鑰匙,打開了寶盒。
虞幼窈看得一怔,便也明白了寶盒的鑰匙,是祖母一天天都隨身攜帶着,從不離身,想來寶盒裡的東西事關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