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暗線該怎麼走?”
《天羅地網》的明線負責作者天羅用筆在一張偌大的圖紙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黑線,左右分別連接着談慕丹與巫瑞二人,等他起身的時候,暗線負責作者地網才發現這是一張有關《天羅地網》完整的人際關係圖。
“你居然把它做出來了。”地網感慨了句,抽出一隻粉色的簽字筆,在那條長長的黑線上畫了一個愛心,“我們當初決意不下談慕丹的最終CP,所以他的結尾,是短暫的跟顧溫然在一起,最後被墨朗打死,對嗎?”
天羅從層層疊疊的初稿裡抽出了談慕丹的個人資料,點了點頭道:“沒錯,他從出場是三十歲,到四十歲生辰前一天幫墨朗療傷,結果被走火入魔的墨朗意外一掌打死。感情線是我們當初考慮的爲了幫助墨朗走爭權線,所以當時的官配是掌控兵權的顧溫然。”
“然後我在墨朗走魔教這個劇情的時候,因爲考慮到談慕丹的個性,覺得他實在不可能察覺不到自己身體損傷的地方,所以又設定了一個衝突,讓談慕丹下山。因此引出了濯仙跟胥子期,他們兩個可以爲後面的伏筆做線索,暫時可以不用理會。病情的設定,我實在想不出什麼奇葩的□□能這樣,所以設定了比較神秘的巫蠱。”天羅修改了一下稿子,又說道,“當時爲了塑造一個高人氣角色,我們塑造了巫瑞,他又恰恰好是設定異族蠱毒高手。”
地網坐在桌子上咬着筆蓋,皺着眉頭道:“所以談慕丹肯定會去找巫瑞,說起來小牡丹這裡是不是應該收養個孩子,給墨朗以後的光明做鋪墊?”
“可以考慮。”天羅添了一條備註。
“對了地網,你當時的感情線是不是兩條都寫的都很朦朧,但偏向巫瑞是吧。”天羅敲了敲板,“對巫瑞心軟,拒絕巫瑞後繼續跟他往來,對他耐心的重複拒絕,即使知道對方喜歡自己也毫無動作,把對方視爲重要的摯友,還會因爲秋蘊彌吃醋,你怎麼不乾脆寫談慕丹愛上巫瑞算了?”
地網翻了個白眼道:“拜託,我只是巫瑞命而已。”
“算了,這一條不重要,談慕丹最後跟誰在一起決定不了什麼,但是你這裡的感情戲最好修一下,顧溫然表白被甩到溪裡去,巫瑞表白只是被拒絕。我們還需要一段顧溫然跟談慕丹的感情戲,我不介意你最後讓他跟巫瑞在一起,只要你把感情這條線寫得順了,最後你就是想讓談慕丹跟墨朗在一起我都隨你便。”天羅皺緊了眉頭。
“拜託,墨魚的桃花都能走個後宮了。算了,那牡丹這條線就這麼敲定吧,我們再往下修,下面是走武林大會了是吧。”地網擺了擺手,“這段劇情的主要人物呢?”
……
顧溫然的手伸得很快,我用雙指抵着額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了他的脈門。
他明明性命拿捏盡在我手中,卻也不慌不忙,只是笑容淺淺,似乎成竹在胸,笑道:“墨朗問過先生兩個問題,溫然如今也有三個問題要問先生,還望先生爲溫然解惑答疑。”他看起來似乎毫不以爲我會拒絕他。
我倒確實不會拒絕他。
“你儘管問吧。”我感覺一種無力的疲憊感襲上心頭,但真奇怪,我一點都不詫異顧溫然認識墨朗。
“如果有一場豪賭,先生願意賭一把嗎?拿全身身家。”顧溫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語氣近乎輕佻的怠慢,“說不準,連人跟心都會輸掉。”他實在是太年輕了,眉目間似乎還隱約有着稚嫩的痕跡,但語氣卻又太成熟,仿若書籍中蛻變而出引誘人心的妖魔。
我答道:“有何不可?”
他似乎對此很滿意,又很快提出了第二個問題:“先生可曾與一個人親密無間過?”他這個問題讓我有些發愣,趁着一閃神的功夫,他冰冷的手指便觸及了我的面容,我能感覺到他的指腹柔軟卻帶着微涼的寒意,他依舊語帶笑意,“就如這般,或者更甚。”
我感到了不悅,面無表情的將他的手指拍了下去,神色約莫是十分冰冷的。
“未曾。”我說出口後卻爲其中的虛弱無力感到了震驚,腦海中不知爲何忽然閃現出了當日月色之下,與巫瑞緊貼的額頭,他同樣冰冷而柔軟的嘴脣拂過我面頰的感覺。
顧溫然忽然放肆了大笑了起來,笑了許久才停下,詭秘的看着我好一會,方纔面容平靜的吐出了兩個字,側着頭看我,聲音似乎加了蜜糖一般的甜膩,嬉笑道:“撒謊。”他很快將手撤了回去,手指微微磋磨着,彷彿上面落了灰,或是沾了塵。
“看來南青之行,你再不能心如鐵石了。”他憐憫的看着我,像是感嘆,又像是戲謔一般的悲憫,然後輕輕搖了搖頭,“我真是好奇,巫瑞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在這一個月裡又做了什麼?他默默無聲的等了你十年,尚且不能撼動你的心;然而你與他相處一個月不足,卻立刻如此輕而易舉的動搖了。”
“還是說,十年以來,不過是世人一廂情願的以爲,無垢先生心如鐵石?”
我靜靜的看着顧溫然,只覺得自己出乎意料的冷靜,明明是心頭最爲惶恐奇特的一處被如此直白的挖開,卻彷彿毫無芥蒂,只剩長長的一口氣未出,像是解脫一般道:“這就是你第三個問題?”
“當然不是。”顧溫然道,他又變得含情脈脈起來了,彷彿他是天生的面具師一般,這張臉皮已不適合這句話了,便隨意扯下換一張皮,叫我頗是有些不舒服。這名青年的真容,我恐怕是永遠見不到了,他願意叫你見的,都是他樂意展現出來的,而你永遠不知道他的真容究竟是哪一張。
這一點與康青倒很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康青那種不可一世的霸道之美,時日一旦久長,便能親眼所見他那般鮮活凌厲的風情。而顧溫然,我卻想都不敢想,這個眼下正深情而又靦腆微笑着的青年會撕下自己的面具。
下面會是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最後一個問題,還是在期待顧溫然的真容,人總是有着奇特的好奇心。
“你願不願意,試着爲我動搖一次?”
顧溫然看着我,眼眸滿載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