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很快就驚動了鳳先生與墨朗。
他們兩人一個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 一個是最近新大出風頭的暫代盟主,倒是一下子安撫了不少人。然而我這兩日還是陪着巫瑞呆在屋子裡,不願意出門, 畢竟我本就喜靜, 再說現下一出門, 人人皆用看殺人兇手般的眼神看我, 我也實在不想自找無趣。
在第三個晚上, 樂逸派了人來通知我:秋蘊彌醒了。
我與巫瑞趕到的時候,屋子幾乎被包的密不透風,衆人站了一屋不說, 還有許多看熱鬧的站道院子外頭去了。我領着巫瑞過去的時候,他們忽然皆憎惡的看着我, 安靜的如流水一般迅速分開了道路, 我一下子便腦袋一空, 巫瑞卻不急不緩,冷靜的帶着我進了屋, 仿若他雙目依舊能夠視物一般。
秋蘊彌躺在牀上,神色蒼白而虛弱,然而兩眼卻有神的很,他擡起頭來冷冷的看着我。裡屋有不少門派的掌門人,一見我進去, 就像是滾水滴入油鍋之中一般炸了開來, 七嘴八舌紛紛要讓秋蘊彌指證我。
“那一日我見到的人, 因爲入了夜, 只見半面的確同你長相一模一樣, 很可能便是你本人。”秋蘊彌淡淡道。
他話音剛落,便羣情激奮, 有人插嘴說道:“我就說嘛,南青的巫蠱稀奇古怪的,能把秋蘊彌傷到又會耍鞭子的,除了談慕丹還有誰。巫瑞倒好,好端端喜歡一個人,副手還差點被心上人害死,保不齊現在後悔自己告訴談慕丹破解巫蠱的法子了吧。”
“我從未同慕丹說過什麼破解巫蠱的法子。”巫瑞冷冷說道。
衆人又七嘴八舌的反駁巫瑞道:“你可別再維護談慕丹了。”“就是就是,現下鐵證如山,你沒說的話,秋蘊彌怎麼會傷成這樣。”“哈,大傢伙別說了,他可是在維護自己心上人,自然可以昧着良心撒謊!”…………
字字誅心,滿口胡言卻亂以爲真。
秋蘊彌忽然伸手打翻了一個臉盆,發出巨大的聲響來,在場的人忽然就安靜了一下。
“現在能聽我說話了?”秋蘊彌虛弱而堅定的問道,神情冷漠的很,毫無半分感激與快意的掃過在場羣雄,厭煩的皺起眉頭來,“你們這些中原人難得不知道什麼是禮貌嗎?”他這句話叫所有人都吃了一癟,樂逸毫不客氣的哈哈大笑起來,惹得衆怒,卻無人再說話。
這些話廢了秋蘊彌許多力氣,他不得不緩了緩氣,深深的呼吸了兩口,然後吐出一口濁氣來,然後纔有力氣擡頭來看我,他說了一句話:“你將你左肩的衣服脫了,讓我看看你的肩背。那個人左肩紋着一片緋蝶,是南青特有的情蝶,以證癡心不改的。不是南青的人,是絕不會紋的。”
衆人不由都曖昧的看向了我與巫瑞。
我自然毫無反對,便將左肩衣裳脫了一半下來,可我肩背上除了累累的刀劍傷痕,再無其他了。待我轉過身去讓秋蘊彌仔仔細細打量了好一會,他才咳嗽着道:“果然不是你。”
這時不禁有人問道:“有沒有可能是他把那些紋痕全刮成了這些傷痕。”
秋蘊彌冷笑而譏諷的看着那人,淡淡道:“你刮一個給我看看,這條傷疤是當年同猛江龍留下的,幾乎斬去談慕丹的左臂;這條入骨,差點砍到談慕丹的脖子……這些傷疤都已有十數年了,主人曾同我一言一句說過,莫不是你要說談慕丹重傷了我之後,又到十數年前走一遭,重新殺一次猛江龍。”
那人訕訕退了下去。
我將衣服重新穿了回去,巫瑞卻忽然伸出手來將我攬到懷裡,他也不說話,只是那般靜靜的抱着我,我隨那些震驚的人瞠目結舌,伸出雙臂去輕輕拍了拍巫瑞的背,由着他無聲的摟着我。
這件事到這兒,算是還了我的清白,然而兇手卻依舊捉摸不透,只知道是個與我相似,左肩紋着一片緋蝶的南青人。
秋蘊彌這時看起來已經有些疲態了,衆人雖對我有些尷尬,但卻又因那句南情人兒紛紛責怪起秋蘊彌與巫瑞來。秋蘊彌又伸手掃了一個茶杯止住“戰況”,神色冷漠道:“南青這些年來的叛徒也不少,我們自己當然會追究,若有了線索,也會通知你們。那麼,現在吵夠了嗎?吵夠了便出去,我要休息了。”
倒是樂逸幫忙打理了一下,將那些江湖人士安撫了一通,帶離了屋子。我同巫瑞正要離開時,秋蘊彌卻忽然說道:“主人,我有些事想同你說。”
他大病初癒,再說這麼多年也是勞苦功高,巫瑞縱然再無情也不會這時駁了他的請求,便留了下來。我本打算離開,秋蘊彌卻又道:“你走什麼,同你有關的。你們中原人不是長舌婦就是反應遲鈍的很,看了真叫人生氣。”
我只好乖乖坐下。
“蘊彌,你發現了什麼?”巫瑞問道。
“我懷疑那個人,是阿琉。”秋蘊彌有些疲倦往下滑了滑身體,強撐道,“他雖然不使鞭,卻是用繩與殺人的好手。五年前他叛逃了,我一直沒能查到他的蹤跡,之前那人破了我的蠱血,而這世上,能破我蠱血的人,除了你,極有可能的就是他。”
巫瑞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木琉是那個年年對你示好,卻年年無果的年輕人。”
我輕輕咳嗽了一聲,秋蘊彌卻問我道:“你風寒了?”我急忙搖頭。
其實有時候我總會想,到底是我這個中原人太拘泥禮儀,想得太多了;還是南青的風俗習慣實在是太奔放了……但直到如今,我還是覺得這一切大概都不是我的問題,而是南青的問題,是南青的風水太隨意了!
“他對我示好,也不過是年少無知。”秋蘊彌極爲自然的說道,“我抓他左肩的時候,他慌張至極,生怕我看穿什麼,果不其然,我一見緋蝶便明白了。主人的緋蝶是在左臂,我料想紋印緋蝶的過程何其鑽心刻骨,您絕不會叫談慕丹嘗試的。”
“他確實連說都未曾同我說過。”我淡淡道,心裡有些心疼與不高興。
秋蘊彌對此只是表示:“哦。”
這對主僕真叫人生氣!
我按下拍案而起的衝動,忍着性子繼續聽秋蘊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