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純唸的眼神既犀利又透出一股強烈的不滿,但是此刻能見到友人的興奮心情讓我有點顧不過來其他的,幾下掙脫了顧純唸的手就下了樓。
我激動地拉開門,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然後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
外面是一個戴着黑色鴨舌帽的快遞小哥。那小哥顯然沒想到我情緒如此高漲,也有點錯愕,過了半晌才把包裹放到我的懷裡讓我簽收。
由於和心中所想的發展不一樣,我還有點沒緩過神。反倒是顧純念在後面跟了過來,一把奪過我懷裡的包裹,飛快簽了我的名字把單子扔給對面的人,然後用力把門撞上了。
“嘭”的一聲震得我身子都抖了一下。
顧純念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後低頭開始仔細打量上面的人名與其他信息。
我手裡還攥着電話,聽着宋旭彤在那邊哈哈大笑的聲音,我原本尷尬的心情一下子就拱了火出來,立刻就朝那邊怒道:
“宋旭彤你耍人有意思嗎!一個包裹就想把我打發了,你想得也太輕鬆了吧!?”
“哈哈哈……看來你沒見到我很失望啊~”
“滾!”
“哈哈哈,說真的,這段時間又多了點麻煩事需要處理,弄好了肯定來看你。”
“我怎麼覺得等我畢業了你都不會來。”我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怎麼會,過幾天就去看你哦,還有你那個寶貝得不得了的弟弟,我也要好好認識一下~”
我對着電話那邊差點翻白眼。
“好了,不說了,我要繼續去忙了。你記得快點拆快遞哦。”
宋旭彤才掛電話,顧純念不滿的聲音就緊跟了過來:
“怎麼,你這麼盼着你那個朋友過來。”
我愣了愣,又想起剛剛認錯人的尷尬,頓時臉頰微微有點燙:
“呃,主要都是老朋友了,很久沒見……自然盼着能聚一聚。”
顧純念盯着我的臉看了許久,眉頭越皺越緊。他沒再說話,低頭三下兩下的就撕開了包裹。
裡面是由精緻的信紙所包裹的書。我心裡一動,立刻拿過來一看,頓時樂了。
居然是絕版的pissarro繪畫集——要知道如今已經相當難買到了,記得那會兒也是偶然一次和宋旭彤吃飯時無意說的,如果能有一本pissarro的畫集那我真是死而無憾了——沒想到宋旭彤真的走心了。
書很厚,封面也是微微粗糙的觸感,摸着卻讓我覺得很舒服。
我簡直是拿這本沉甸甸的畫冊拿得愛不釋手,恨不得現在就開始一頁頁欣賞,突然想起來顧純念還在看,於是擡頭對他一笑,難掩此刻我高昂的興致:
“小念,這書真的非常難買到!宋旭彤居然真的幫我買到了!”
顧純念蹙眉望着我興奮的表情,隨後目光緩緩移到我手中的畫集上,那眼神好像恨不得現在就把它燒了一樣。
我頓時警惕地抱着書往後退了半步,挑眉道:
“不準打它的注意,聽到沒。”
顧純念情緒似乎一直都很低,他始終是一副冷得要死的表情,那副黑白分明的眼眸透着一股精光,半晌才淡淡道:
“以後想買什麼,都和我說。”
我感覺好像他的重點不太對。
“我不喜歡別的男人送你東西。”
我剛要開口,顧純念又突然跟了一句:
“女人也不行。”
“……”
隔天顧純念還是一副我不想去上課的樣子,我已經縱容他任性了一天了,今天無論如何都得讓他去上課。於是理所應當的,早餐前我繼續進行批評教育,後來想了想這樣子收效甚微,於是把自己搬出來當理由:
“你看你整天都不出門,我的講義和課件資料怎麼辦?”
顧純念果然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後當即掏出手機發了短信出來,擡頭對我微微一笑:
“我等下就讓朋友送來,哥不要擔心。”
我感覺我此刻喝着牛奶都要醉了。
顧純唸的性格簡直能把我克得死死的,連抽搐一下都沒勁兒的那種。
於是我們兄弟倆就在客廳耗了一上午的時間。準確地說是我坐在陽臺畫畫,顧純念坐在客廳沙發上一動不動盯着我。
我畫畫的時候容易進入一種獨立世界,很反感被外界干擾。所以今天被顧純念如此灼熱的目光盯着,我非常難以集中精力,原本我只是想參照着陽臺那尊漂亮的天使雕像進行臨摹,可是畫着畫着就變了味道。等到差不多畫出個人形的時候,我定睛一看,差點沒被自己嚇死。
由於一直走神,我自己畫了什麼都不知道。現在仔細一看,那畫上的人根本就是和顧純念一個模子出來的。
柔順的髮絲順着光滑的額面垂下,那雙黑漆漆的眼眸彷彿對應上了屋外那人的目光一樣,如同一道魔咒,深深烙印在我的視線裡,如此的灼人。
藝術永遠都可以表達出畫者在創作時的心裡。我看着畫上那一道道剛中帶柔的筆蘊,覺得極端的荒謬,荒謬得讓我心臟開始猛跳。
“嘩啦”一聲我就用白布把畫板蓋上了。
顧純念被我的動作驚擾,有點好奇地歪歪頭,起身往我這邊走:
“畫好了?”
“還沒還沒。”
我立刻笑着搖搖頭,抓緊了白布的邊緣防止顧純念掀開,看他就要走進陽臺了,我沒來由的一陣心虛,直接站起來拽着他就往外走:
“我都沒注意看時間——居然都中午了,我好餓,一起做飯吃。”
顧純念也不吭聲,乖乖任由我拉進廚房。
這次顧純念安靜地在旁邊幫我洗菜,明明沒了他的注視,我卻依然無法集中注意力。
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無意識畫出顧純念只是因爲最近關於他的事情佔據了我大半的精力,不知不覺畫出來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越是這麼和自己強調,我就越覺得牽強。
我深深做了一個呼吸,努力地沉澱下這顆浮躁的心。
手下的刀不停,我一邊切菜一邊忍不住歪頭瞅了瞅身邊正在洗菜的青年。
顧純唸的睫毛長而濃密,每次眨眼的時候都微微顫幾下。濃墨色的髮絲下襯着那張臉蛋更加白皙,連肌膚下淡淡的血絲都隱隱可見。在沒見到顧純念之前,我是絕對不會把漂亮這個詞安放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的,可是如此形容顧純念我總覺得是最恰當的。
我感覺自己有些暈眩。顧純念每次輕輕呼氣吐氣的時候,我彷彿都覺得在這個如此靜謐狹小的空間內,我能感覺到他吐息時的熱度。
“唔!”
就在我還走神望着他的時候,左手的食指頓時傳來一陣刺痛,我一皺眉,低頭就看到從食指指甲根開始被刀刃劃開的血道子。
我這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顧純念已經一把抓住我的手,低頭就將我開始流血的食指含到了嘴裡。
我渾身一震,頓時覺得有種觸電的感覺。
顧純念眉頭皺得極深,很快我就感覺到濡溼的舌尖舔舐過我食指時留下的瘙癢感。我忍不住想抽手出來,顧純念卻固執地緊緊捏着我的手腕不放開。我不敢用力掙脫,臉頰瞬間滾燙了起來。
雖然這種止血消毒的方法是正確的……
可是我心裡怎麼就覺得這麼彆扭呢。
我心裡尷尬,看顧純念忙着弄我的傷口,我只好無奈地笑了笑:
“唉,我真是笨手笨腳的,又給你添麻煩了。”
顧純念垂下眼睛,還是一言不發地默默爲我舔舐着傷口。有了顧純唸的幫助,我手上的傷口似乎也沒有那麼刺痛了,血液輕輕溢出然後被他溫柔舐去時細膩的觸感讓我手心有點冒汗,現在的每一秒鐘對於我來說都有點難熬。
逐漸的我也覺出不太對勁了——顧純唸的舌尖順着我的手指慢慢舔着,然後逐步吞入我的小半個食指,一點點地收縮口腔。隨後他又吞吐出我的手指,微微低頭,舌尖一勾就舔上了我的指跟和指縫。
我的手是非常敏感的地方,頓時我就奮力地想要掙脫,可是這種從手心傳遞到全身的感覺讓我神經質一般無法使出很大力氣。
就在顧純念還要繼續親吻我的指縫時,玄關處傳來了腳步聲。緊接着廚房門口就傳來了戲謔的笑聲:
“哇……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啊,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了?”
我大夢初醒一般,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就狠狠地推開了顧純念。顧純念扶着案板晃了下身子,非常不滿地皺眉看向來人。
天,居然是車澈。
我這纔想起來取快遞的時候我沒鎖門。
我臉上頓時更燙,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肯定一片緋紅。我幾乎無地自容,只能努力鎮定地轉回身想要繼續切菜,連最基本的問好都忘記了。
手裡的菜刀被顧純念輕輕抽走,我擡頭,顧純唸對我輕輕一笑:
“不要切菜了。我去幫你處理傷口。”
處理傷口……
我頓時想到了他方纔處理傷口的方式,立刻猛搖頭:
“不不不,我自己回去貼個創可貼就好了。你們聊你們聊。”
我甚至沒再看顧純唸的表情,微微側過身避開斜靠在廚房門口的車澈,快步跑上了臥室。背後傳來車澈輕輕的笑聲,這種笑聲刺得我背脊都一陣發毛,我用力鎖上臥室的門,彷彿這樣子才能讓我好受一些。
手指已經不怎麼流血了,我只是簡單包了一個創可貼,就這麼坐在牀頭髮呆了起來。心跳還是很難平復下來,我忍不住摸了摸胸口,心裡有種巨大的恐懼感。
臥室傳來敲門聲的時候我幾乎是抖了一下身子,現在不管是車澈還是顧純念進來我都覺得沒辦法好好和他們交談。
明明我覺得我沒做錯任何事情,我不應該心虛和恐懼,可是同顧純念接觸時那種甜膩到骨頭裡的感覺讓我根本無法忘掉。
我一瞬間驚覺,面對着顧純唸的觸碰,我只有恐懼,卻不曾有反感。這種溫暖真實的質感,如此的霸道,持久,而又鮮明。只是手指與他舌尖的觸碰而已……我已經如此亂了分寸。想到這裡,我幾乎是打了一個冷顫,大腦一片空白。
爲什麼我會變得這樣不正常……爲什麼當時我沒有果斷去拒絕。
門外的人很耐心地輕輕敲着門,一下又一下。我調整了半天自己的表情,強制性把剛纔的事情從腦子裡揮出去,這纔起來開門。
門口站着面無表情的顧純君,以及一副笑眯眯樣子的車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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