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旭彤吃完晚飯就走了,急匆匆的好像我這裡有多危險一樣。他一走,我立刻回頭看顧純念,然後我親愛的弟弟什麼也沒說,迅速上樓回了臥室。
瞧這倆人心虛的樣子……我又沒打算拷問他們。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顧純念依舊忙忙碌碌的,幾乎只有晚飯能回來和我一起吃。我們共同相處的時間開始縮小,而我自身的朋友圈也逐漸地開始擴張。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態變了,如今我走在校園裡,已經不會再感受到異樣的目光,彷彿從前那些或嘲諷或複雜的神情都只是我自己的錯覺而已。
真正開始小有名氣起來,是我很久前抱着試一試心態參加的一個比賽。我記得是剛剛開學那會兒,看到學校公告欄上有關於全國院校美術大賽的通知,那會兒我也沒想過拿什麼名次,只是想試一試自己的水平究竟如何,於是我挑選了一幅曾經深藏的作品進行了初賽的投稿。沒想到就在前幾天,我收到了一封帶着歎號的星標郵件,內容大概就是恭喜我入圍了複賽。
我一開始並沒有感覺這個比賽多麼正式,直到我去上課時我的老師‘激’動地握着我的手不停地恭喜我,我才隱隱約約明白這個比賽的重要‘性’。
全國院校美術大賽的規模非常龐大,是由全國16所美術院校聯合美術協會一起舉辦的,這是第一屆,也是這一年裡最被重視的大型美術比賽。從那個老師的口中我才得知,這個比賽有着特殊的規定,對於入圍複賽的名額沒有硬‘性’要求,但這並不代表會有大範圍的作品入圍。初賽的三萬份作品中,只有六十張作品進入了複賽,而蘭鑫入圍的只有兩人,我和大三的一位學長。
老師恭喜我之後又開始不停地鼓勵我,說着決賽的獎勵有多麼的豐盛,獎金多麼的‘誘’人。我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便答應了他會全力以赴的,但是能否入圍決賽不敢誇下海口。
“顧同學啊,老師真的太爲你感到驕傲了!”
“謝謝老師。”
“對了,老師這裡有兩張畫展的‘門’票,送給你!”
“謝謝老師。”
“以後有任何問題儘管來找老師!非工作時間也歡迎你!”
“……謝謝老師。”
“能碰上你這麼有才華的學生,老師真的太……”
“老師您是不是有其他的事情想和我說?”
“呵呵……那老師就直說了,複賽作品上的導師名字,能不能……”
“……”
看我答應了,老師又拉着我的手誇了好半天才離開。我低頭看着手裡的畫展‘門’票,時間就在後天了——我下意識的想讓顧純念陪我去。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邀請他了。
顧純念當時正在書房看着報表一樣的東西,望着我興奮的樣子愣了愣,隨後笑着點點頭:
“當然可以,恭喜哥。”
“不過你的時間真的可以排開嗎?”我瞅了一眼他的電腦,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我看不懂的數字,直覺告訴我他那天肯定很忙。
“嗯,後天白天我正好有空。”顧純唸對我輕輕揚‘脣’:“哥真的很厲害,我就知道你是天才。”
我心裡頓時一陣不好意思,總覺得心虛——畢竟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不過被老師誇了那麼多我都沒什麼感覺,被顧純念這麼一說突然有種累死累活地創作都值了的感覺。
只是進入複賽就已經給了一定額度的獎金,於是我用我人生的第一桶比賽獎金給自己買了一部新手機。
當然,是揹着顧純唸的,我可不想再被他一氣之下報廢了手機。
週末顧純念果真陪我一起去了畫展,我之前有上網查關於這個畫展的背景,這次的畫展舉辦方爲阿須摩林博物館,進行的是國際‘交’流巡迴展,主要提供給青年人進行學術探討與觀摩,主題爲景觀與人文,是關於意大利18世紀銅版畫的展示,其中有許多我喜歡的畫者,朱塞佩瓦西、拉斐爾、米開朗基羅博那羅蒂等等。我看了眼票價,居然是四位數,頓時覺得我們老師太能割‘肉’了。
畫展設立在了本市的當代美術館,場地非常大,我有種一天都看不完的感覺。顧純念陪我從左手邊的展廳開始看起,我有種‘毛’病,欣賞起畫來就有點進入自我世界,難以關注旁人。顧純念就這麼很耐心地安安靜靜站在旁邊陪着我,遇到一些只有英文介紹的畫時,他會一點點爲我翻譯。
顧純唸的嗓音很好聽,流利的英文從他口中吐出,細膩而柔和,就連他翻譯出的英文都帶着一股英式腔調。我聽着聽着就覺得注意力有點難以集中在畫上面了。然後我鬼使神差的,開始拉着他逐個翻譯只帶英文的畫。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逛個畫展還能碰到同班同學。
被叫住的時候我還在津津有味地聽着顧純唸的實時翻譯,身後‘女’生靦腆又帶點緊張的聲音驀地就‘插’了進來。顧純念聲音戛然而止,皺眉和我一同望了過去。
“顧……顧純君同學,你好。還有、顧純念同學……好巧哦……”
爲首說話的‘女’生有着一頭柔順垂肩的黑髮,穿着漂亮的‘波’西米亞雪紡長裙,雖然有些誇張,卻又讓人眼前一亮。我看着她,想半天也沒想起她的名字,但是隱約覺得非常眼熟。
她身後還跟着三個‘女’孩子,扎堆湊在一起笑‘吟’‘吟’地望着我和顧純念。
“你好。”
出於禮貌,我笑着和她們打招呼。顧純念皺着眉頭什麼也沒說。
黑髮‘女’生臉頓時以後,被後面的‘女’生又往前推了推,但是一直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想說什麼,過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恭喜……恭喜顧純君同學入圍複賽……”
“謝謝。”
“我……我們幾個都很崇拜顧純君同學的,老師上課時總提到你,還給我們看過你的作品……”
黑髮‘女’生後面的同伴看不過去了,其中一個用胳膊頂了她,笑嘻嘻地打斷道:
“是這樣的,沫沫她下週六過生日哦!”
我笑笑:
“那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黑髮‘女’生臉更紅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道:
“我想、想邀請顧純念同學來我的生日聚會!”
看來又是個仰慕者啊。我帶笑看向身邊的顧純念,後者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
“那個……顧純君同學,你也會來的,對嗎?”
末了,黑髮‘女’生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愣了下,怎麼都覺得這句話纔是重點。
顧純念頓時臉就黑了。
“下週日的話,我……”
“——他下週日已經被排滿了。”
顧純念毫不猶豫地打斷了我的話,直直盯着爲首的‘女’生:
“準確地說,他這一個月都沒時間參加這種無聊的聚會。”
黑髮‘女’生沒想到會被拒絕得這麼幹脆,有點愣愣望着顧純念,隨後又可憐兮兮地將目光投到了我身上。
我雖然知道顧純念只是單純的不願意我參加,但是看到‘女’孩子這副表情我也有點於心不忍,柔聲道:
“抱歉,我會把禮物補上的,以後有時間我們再聚。”
顧純念臉更黑了,拉着我直接去了隔壁的展廳。
“有必要這麼生氣嗎?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停在一幅畫前,我好笑地望着身邊生悶氣的人,耐心地哄他:
“再說了,她們又沒有別的意思,單純就是邀請我們而已。”
顧純念悶聲道:
“還不是哥你情商太低。”
“……”
我有點被噎住,半晌才道:
“……但是那幾個‘女’生怎麼看都是對你有好感,你幹嗎這麼生氣。”
“還不是因爲哥你情商太低!”
顧純念瞪了過來,我徹底有點懵了。
搞什麼……替他高興有‘女’生追,幹嗎還要反過來生我的氣。
顧純念脾氣好像越來越大了,從畫展回來都還是一幅很不爽的表情。我本身還想繼續哄哄他,可是老師突然通知我去取複賽的信件,我只好先行出‘門’。回來的時候我特意買了點新鮮的蔬菜,準備好好做一頓給顧純念,沒想到進‘門’發現他已經出去了。
桌上留了張便籤,顧純念優雅得體的字映入眼簾:
哥,晚上有事,我出去吃。你記得按時吃飯。
我苦笑,這下子是想哄哄他都沒機會了。
顧純念不在,晚飯我就簡單熱了熱昨天的剩菜,肚子填飽了就在沙發上坐着等他,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我縮在沙發上打着瞌睡,‘門’響時我一個‘激’靈就醒了,看了眼表,居然凌晨一點半了。
站在玄關的人扶着牆壁,身體有點搖晃。我迎上去的時候聞到了很大的一股酒味,‘混’雜着古龍水的味道,竟然有點‘迷’醉。
顧純念醉得不輕,身上的黑‘色’皮衣釦子都系錯了,柔順漂亮的黑髮此刻也凌‘亂’的很。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醉酒的樣子,記得車澈說過他的酒量非常好,我實在想不通誰這麼厲害能幫他灌醉。
還是,他自己把自己灌醉的?
顧純念似乎是想彎腰換鞋,結果身體失去平衡,頭直接磕在了牆上。
我連忙攙扶住顧純念,後者微微眯着眼睛,晃了晃頭,這才慢吞吞道:
“哥……?”
“是我,你怎麼喝得這麼醉。”
我連忙扶着他讓他先坐到沙發上去,幫他脫掉了鞋襪,給他蓋上了鵝絨毯子。我才起身,顧純念就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那力氣大得我還以爲他要把我手腕掰斷。
“先鬆開……小念,先鬆手,我去給你泡點醒酒茶。”
我微微蹲下身去哄他,顧純念睜開一隻眼慵懶地望着我。不得不說顧純念醉酒後的酒品還不錯,起碼臉不紅,也沒有撒酒瘋,屬於喝醉不上臉的那種。但是那雙漆黑‘色’的眸子此刻‘迷’離而瑩然,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極其致命的‘誘’‘惑’力。
出於本能,我有點口乾舌燥。
“哥……”
顧純念喃喃叫着我的名字,我怕他不舒服,連忙靠過去:
“怎麼了,是頭暈嗎?還是覺得胃不舒服?”
看我靠了過來,顧純念微微笑了笑,本身就有張盅‘惑’人心的臉,此刻這樣一揚‘脣’,我不由得看得有點愣住。
其實,想要掙脫顧純唸的束縛並不難,可我就像是全身都被釘住一樣。
說被釘住其實都是騙人的。大腦指揮着身體,我只是單純的,麻木的,有些控制不住的,不願意推開他。
顧純念鬆開我的手腕,擡手就扣住了我的後腦,我被迫貼了過去,再擡眼,顧純念已經用力地‘吻’上了我的‘脣’。
帶着酒氣的‘吻’,柔軟而‘誘’人。
昏暗的燈光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我的眼神失焦了幾秒,一時間居然忘記了做出反應。
氣氛曖昧而纏綿,顧純念就這樣忘情地‘吻’着我,並沒有深入,而是用舌尖慢慢地‘舔’舐着。緊接着,他的手撫上了我的臉頰,柔軟蔥鬱的手指一點點摩挲着我的肌膚,微微有些癢。被他觸碰過的地方燙得發慌。
我身體有些發抖。
“哥……我真的好想把你藏起來。”
顧純唸的聲音有些暗啞了下來。他淺淺啄着我的‘脣’,一下又一下,如此輕,又如此上癮。他認真地盯着我,手很快勾住了我的脖頸。
漂亮的瞳孔中映出了我微怔的神情。那雙眸子中彷彿瀰漫着濃霧,帶着化不開的晦澀。
“我不想你得到別人的崇拜和喜歡……哥,我受不了。”
“我不喜歡……我一點都不喜歡……我不喜歡你被別人喜歡太多……”
那副柔和而優美的嗓音此刻變得如此的真摯。繞口令一樣的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彷彿已經變成了最動聽的情話。
我愣怔地望着他,就像是在做一個冗長的夢。尖銳而誠摯的感情彷彿像是洪水猛獸一樣,輕易地衝破了我逐漸遺忘的堤壩,肆無忌憚地碾壓過我的心岸。
我感覺到自己的理智逐漸地崩塌。
我變得再也不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