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蘭箬璇大顆大顆的眼淚,耳邊迴盪着她的聲嘶力竭,濮陽顥,不,應該說是葉景,已經顧不上僞裝了,一把將人抱住,用回那個聲音、那個身份來面對她。
因爲他有種感覺,此刻再不坦白,那他在這場感情的“遊戲”中就真的是必輸無疑了,而且還是輸得一敗塗地的那種。
“你……究竟是誰……?”
因爲被抱住,蘭箬璇看不到男子的臉,所以她聽着他卸下僞裝的聲音,感覺纔會更加清晰,而不是單純地看外表來判斷男子的身份。這個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覺,分明昭示着男子就是那個她心心念念卻痛恨非常的人……
蘭箬璇震驚了,也忘記了掙扎,她此刻只想要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麼,他究竟是不是“他”……
“我……我是濮陽顥,也是……葉景……只是後者不過是我用師傅的姓氏所取之名罷了……”
他將頭埋在女子的頸間,不敢看她一眼,但是他依舊能從她身體的顫抖中感覺她的憤怒。
“所以說你一直都在騙我?不過爲了得到蘭家的幫助,你還真是下足功夫了。”
蘭箬璇現在簡直就是恨不得嗜其血,吃其肉,啃其骨,方能化解心中怒意。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沒有騙你,我是真心喜歡你的。至於欺騙你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一向不喜歡以皇子身份示人,再加上我們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帶着面具,所以之後就一直用葉景的身份出現在你面前了。”
話中滿滿的無奈,似乎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並不是他的原意,但是蘭箬璇怎麼都不會相信。
“那之後你明明有很多次可以跟我解釋的,可你卻選擇什麼都不說,還要聯合別人來騙我,你還敢說不是故意的,你這不是故意是什麼?你說啊。”
猛地將人推開,蘭箬璇覺得瞬間周圍的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樣,讓她感到內心寒冷的同時,還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我承認,這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隱瞞你,更不應該聯合逸來騙你,只是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後,會不顧一切的離開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像你這樣的性子,是不會想要嫁入皇家的,就算最後迫不得已嫁了,也不會允許自己跟那人產生真感情的,你們之間最多也只是合作關係。可我想要你的人,更想要的是你的心……”
蘭箬璇沉默了,葉景,不對,應該是濮陽顥,說得沒錯。她一直以來,甚至到了方纔,嫁了人,她還是這麼想的。她的人可以給,但是她的心卻只會保留,對於她的夫君,她只能與他做到相敬如賓,若是想要交心託付,抱歉,恕難從命,因爲她不想看到自己最後連心也丟了,卻迷失了自己,落不到個好下場。
可是,現在這種情形,連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默默地解下頭上的飾物,蘭箬璇和衣睡下,期間一句話都沒有說,弄得濮陽顥心裡無比忐忑,想開口,卻又不知說些什麼,最後倒還是忍不住了。
“箬璇,你……”
“別說了,睡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今日天還未亮就被伺候的丫鬟婆子拉了起來梳妝打扮,一天裡發生了這麼多事,大晚上的還要被這麼刺激的消息打擊一番,她早就變得疲憊不堪。蘭箬璇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忘記所有的一切,好好的睡上一覺,冷靜冷靜,明日才能更好的對待這一切煩人的問題。
看着背對自己和衣而睡的女子,濮陽顥心情真的複雜至極,既爲坦白而輕鬆,又爲心上人的冷漠而難過。雖然知道她的性子剛烈,容不得別人的欺騙,但他還是有些爲她的不信任心傷了。本來準備好滿腹的解釋與計劃,卻因她的不配合唯好作罷,哽得濮陽顥一口氣不上不下,想再解釋卻不得,差點沒把他自己堵死。
“那你好好歇息吧。”半晌,濮陽顥才輕嘆了一聲,擠出這句話。
這時,他纔想起整個房間只有這麼一張牀,雖然間隔一個多月沒接觸,他也很想抱着嬌妻睡覺,但是他知道那並不是一個什麼好做法,說不定“美色”沒享受到,惹惱了小妻子,後半生的幸福全沒了。
濮陽顥最後看了蘭箬璇一眼,苦笑着向外間的軟榻走去……
“嗯~好吵啊~”
蘭箬璇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覺一陣吵鬧,便醒了過來。這一個多月來,她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可是昨夜卻是異常的好眠,一夜無夢。
盯着大紅的牀帳,蘭箬璇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她已經嫁人了。
扭頭一看,那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人還斜躺在軟榻上睡覺,許是因爲軟榻對於他高大的身形來說太小了,躺着不舒服,又許是因爲屋外的嘈雜讓他惱怒,他的眉頭深皺,一副極爲難受的樣子。
蘭箬璇輕輕地走到軟榻前,居高臨下的看着男子的睡顏,神色漸漸變得有些恍惚,卻被一個殘留的酒味驚醒。
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手被人出其不意的拉住了……
“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呢喃間,濮陽顥已經睜開了雙眼,緊緊地抓住蘭箬璇的手腕,剛睡醒的雙眸,迷茫中帶着讓人心碎的祈求,喑啞的聲音,像極了被人遺棄的小狗。
其實在蘭箬璇走到跟前的時候,濮陽顥就已經醒了,感受到她在看自己,他捨不得睜眼,害怕看到的是她憎恨或者厭惡的眼神。
只要這樣靜靜的,感受到她的眼中還有自己,那就以足夠了。然而享受的時間並不長,濮陽顥就發現女子的視線離開了自己,甚至打算離開,他裝不下去了……
“鬆開。”
“不鬆。”
“我叫你鬆開,聽到沒有。”
“不要,我一鬆開你就會走了。”
“快鬆開,誰告訴你我要走了,我去叫人打水來給你沐浴,順便弄些醒酒湯來。”
蘭箬璇無奈着解釋道,還在生氣的人分明是她耶,怎麼還要她反過來安慰他呢。
“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沒有騙我?”
也只有剛睡醒、還帶着些酒意的濮陽顥纔會這般孩子氣,像是一個捨不得大人離開自己的孩子。
“是,我又不是你,怎麼可能騙人。”心裡想開了是一回事,心裡有氣那又是一回事,蘭箬璇可沒打算這麼輕易就原諒他。
“我……對不起……”濮陽顥泄氣的鬆開了手,他發現自己除了說這句話,根本就不知道還說些什麼,來彌補他對她造成的傷害了。
蘭箬璇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他一會,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卻沒想到再次被拉住了。
“你又要幹嘛?”到底有完沒完了?
“你確定你現在這個樣子,適合出去嗎?”
“怎麼不……”話頭戛然而止,因爲她自己也發現,她這個樣子的確不太適合出去,哪有人“一夜春宵”之後,還完好的穿着前一天晚上的衣服的,這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他們沒有圓房嗎?
捨不得看她苦苦思索,濮陽顥撐起身子,開始脫起了衣服。
“你……你要幹嘛?”顯然沒想到濮陽顥忽如其來的動作,蘭箬璇嚇了一跳,就連說話也變得結巴起來。
“你上牀躺着,別讓人瞧見了,我去叫月兒過來伺候,總不能讓我穿着這身衣裳見人吧,那與你穿成這般出去有何不同。”
說話間,濮陽顥已經將自己剝得只剩下襯衣襯褲了,蘭箬璇連忙跑上牀,還上了棉被,不敢再看他。
可是不管她動作有多快,濮陽顥還是注意到了她臉頰的那抹微紅。心情莫名好了起來,事情似乎還沒有他想象的那般糟糕,她會害羞,就證明了她對他還是有情的,否則以她的性子,也只會嫌棄,而不是害羞……
“小姐……”
“怎麼了?”蘭箬璇看着鏡中頭髮高高綰起、身着宮裝的少婦,覺得有些恍惚,若不是雲兒喚了一聲,怕是又要胡思亂想了。
“小姐,你們昨夜……帕子……”雲兒一個還未出嫁的小姑娘,怎麼說得出那些話,憋了半天,話沒說出半句,臉倒被憋了個通紅。
“雲兒姐姐,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
本在得意的欣賞着“作品”的月兒,聽到雲兒的支支吾吾之後,好奇心勝過了自豪心,只好將眼神從蘭箬璇的頭髮上挪開,看向了雲兒。
“就是……”
“不用說了,拿去給嬤嬤吧。”
剛換好衣服出來的濮陽顥,順手就將一條白帕子扔到了雲兒的手上,那上面還印有一些莫名的紅跡。
“是,殿下。”雖疑惑這些紅跡從何而來,但云兒還是什麼都沒問,匆匆將帕子疊好,行禮便離開了。
“娘子好美,讓爲夫都想將你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了。”濮陽顥看着心上人因自己綰起長髮,還未戴上面紗的樣子,少了一分稚氣,多了幾分高貴,心頭不免爲之一動,讚美脫口而出,弄得蘭箬璇再度有些面紅耳赤。
繼而轉頭笑着看向月兒,“發綰得不錯,你先下去吧。”
“謝殿下誇獎,奴婢先行告退。”
月兒其實還不想離開,但一想到現在已經不是身處蘭府,很多事情由不得她說不了,也只有乖乖聽從吩咐纔不至於給小姐帶來麻煩。
“有什麼事情就說吧。”拿起茶杯輕啖一口,蘭箬璇沒有擡頭,冷冷說道。
“待會進宮之後,若是遇到什麼事情,你自己看着解決就好,不要讓自己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