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對着孔明燈，許下心願
十四、對着孔明燈，許下心願
南橋的夏夜，融融風，淡淡月。長凳上坐的都是相擁的情侶。紫藤花架，彎彎曲曲，組成長長的甬道，延伸到很遠的地方。我和李亦舒白天的時候，曾經來過這裡。那時是花期，紫藤開的鋪天蓋地，像堆起來的紫色的棉絮，遠遠地看，就是一條紫色的花帶。
好多人會選擇在花期的時候，在漫天的紫藤花下，表個白什麼的。此時，雖是在夜裡，但有種捉摸不透的美。
“其實，今天應該是乞巧節。”他道。
“恩。”
他忽的轉身，望着我。地上裝了不同顏色的地燈，打在匍匐的藤蔓上，虛虛實實、影影綽綽，看不分明。映在他的眼裡，像七彩的畫。
“其實，我一直覺得，這應該是重逢的人，過的節日。”他的眼睛很亮，和暗夜的星一樣。
我沒有再說話，因爲我心底一直不願覺得，我們曾經分開過。
我想說，這些年，郭子旻，一直住在我心裡的那個角落裡，不曾離開。只是，你，卻一直在離我而去。
“郭喬喬，我們去放孔明燈吧”
“好。”
“什麼時候買的？”
“剛剛去給你買鞋子的時候。”
南橋公園有着n市最大的綠坪。地勢平坦，視線開闊。
他提着燈，我蹲在地上點火。看着那火紅，一點點在視線裡膨脹着，他的眼裡映着那光，如琉璃一般，晶瑩漂亮。
“數三聲，許個願，一起放手。♀”
“好。”
我許久之前，就想和他放一次孔明燈。而那時，我只能，遠遠看着他。那會還是高考後。
他們班和我們班都在學校的草地上，慶祝畢業、慶祝重生。高考完，每個人都會有些寂寞。甚至是不知所措。
畢業的孩子們，抱了許多啤酒，各種吃食，露天k歌、真心話大冒險各種方式，宣泄精神突然的空虛帶來的寂寞、慶祝自由。
那晚，不拘男女，喝了許多酒，躺在草地上，數了一晚上的星星。
半夜，忽的有人開始放孔明燈，許願高考中榜，心想事成。巨大的孔明燈，一個接一個飄在空中。我來回穿梭在人羣裡，尋找他的影子。
兜兜轉轉了大半個操場，看着他和郭韻一起，一個站着抱着盞燈，一個蹲在那地上點。紅紅的光，照映着他的臉，極爲明亮，紅潤。他對着她笑着，不知說了些什麼，眼角全是溫柔的笑。而他對我，從未有過那樣的笑。
那時，我已經知道，他們兩好上了。真真是金童玉女、般配至極。每每看一次，就會痛一次，痛着痛着就麻木了。可我，不知爲何還要哭，就是止不住淚珠子往下掉。我那時想，七年的情感，抵不過，一天的朝夕相處。
我站在黑暗的人羣裡，看着我的郭子旻和他的姑娘，歡笑着點燈、許願。
他不喜歡我的事實，我不過是愈加明白而已。那場青春祭奠在徐徐眼前徐徐膨脹起來的孔明燈裡。一切的一切，大約都是有了個結局。
“很久以前，看你放過一次孔明燈，想不到，今天我們也能一起放。郭子旻，快數數。”
“三、二、一……”
孔明燈緩緩升起的那刻，我擡頭大聲喊道：“郭子旻，願我們的友情永垂不朽。吼吼……青春萬歲，友誼萬歲……”
他忽的有片刻的安靜。大約是因爲我說的那些話。可我不覺得有哪裡是值得他難受的。
他忽的打破沉寂的夜，捉過我的手道：“郭喬喬，你對我，這麼久以來，一直是友情？”
“當然！我對你一直是純潔的友情，比聖母瑪利亞還要純潔。今天客串的情侶，過的情人節真的不錯。”心裡卻道：“當然不是，我對你覬覦已久……傻瓜……”
我忽的看到他眼裡的那抹沉痛，只一瞬，他便又笑了。我想，剛纔那一定是我的錯覺。
擡頭望着我們放的那盞孔明燈，越飛越高，最終化作一個極小的點。最後完全的消失在夜色裡。我想，我和他之間，大約也是像這般，越飛越遠，最後消失不見。
那日的一切，彷彿都成了南柯一夢。
“郭喬喬，倘若，我說，我一直都不是將你當做朋友，你會怎麼樣？”
“不是朋友，我們也不至於是陌生人。”
“至少是多年的同學、校友的男朋友。”
“我是說，我們……我們……郭喬喬，你說話真氣人……”
我不知，他今天要帶我到南橋來做什麼。只爲了放一盞孔明燈嗎？
但我知道，他是郭韻的男朋友，不是我郭喬喬的。貪圖一時的歡樂一向不是我郭喬喬的風格，我要的是一世的陪伴、一生的守候。而他，郭子旻，做不到。
便是，我再喜歡眼前的這個人，我也不能讓心裡的那些往事抹去。我深知，我們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那橫跨在我們兩之間，又豈止是三年的分別。
“是嗎？我這就算氣人了？你那麼不耐氣嗎？”
“我……我要是不耐氣，早就走了。”
“那好，你走，立刻！馬上！”
他當真轉了身往回走，我看着他一步步的離去，眼淚一顆顆往下掉，在心底把他罵了個遍。他，竟敢，真的不要我了……
我蹲在偌大的草地裡，將頭埋進膝蓋裡，啜泣着。他不在，我可以，大膽的哭，不用掩藏我那卑微到底的情感。
不知過了多久，草地裡的人，已經極少。我忽的，覺得很怕，怕這無盡的孤單，怕這漆黑的夜。那來的時候漂亮的藤蔓，在月色裡，宛如鬼魅。
我猛地站起來，擦了眼淚，拖着步子，一步步往回走。無盡的害怕，席捲着我的四肢百骸。“郭子旻，你這個笨蛋、臭蛋、爛雞蛋，傻瓜、笨瓜、爛西瓜，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你在罵誰呢？郭喬喬？”
“就是在罵你。”
他……他沒走……我忽的掉了大顆的眼淚，複用手背抹去，整理好情緒才說話，但還是帶着濃濃的鼻音：“你，你不是走了嗎？”
“我本來是要走的，發現你鞋子還在我車上，提了來還給你再走。你哭什麼？”
我扯了他的衣角道：“郭子旻，我和你一起走。”
他不說話，伸了涼涼的手，擦去我眼角的淚花。“眼線哭花了……傻瓜……”
“你纔是傻瓜，笨瓜，臭西瓜。”我急忙道，就算是哭，我也是要捍衛我的尊嚴的。
“是，是，我是臭西瓜。走吧。”他拉着我的胳膊，一步步往外走去。
不遠處，停了他的那輛奧迪，想來他剛纔是真的要走的，看來，我剛剛真的將他氣的不輕……他回來，大約是心軟了。一定是看在我們多年同窗的那點友誼。
那時的我，倘若不是，那麼死要面子，我們後來也不會錯過那麼多年。親愛的，對不起。我抱着他，一起回憶着我們的年少時光。
番外一；
那年他買了孔明燈，原是打算找她一起。無意中遇到，來找他的郭韻，被她搶了去。他思考了半天，決定一會再買個和她一起放。他要告訴她，他的心。
可是後來，他在她們班的人羣裡，尋找了許久，也沒見到她的人。
爛醉的酒氣，薰得他頭皮發疼。
再見面時，她待他極爲疏離，他不知原因。他找她出來玩，她從不願意。大學三年裡，每每遇到她，她都從不主動找他說話。他不知她因了什麼，一直氣着。一直也不知道和她說什麼。
一步步，到今日，她說這些年來，她一直當他是朋友。他氣。他坐在車裡，遠遠地看着她蹲在地上，哭得極爲激動。他看着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心裡泛酸，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哭得淚流滿面。
這麼多年，他對她的情感，何曾變過一絲？她一直是他心裡的摯愛，而他卻無法說與那人聽。
幸而，隔着遠遠地距離，她看不見他。他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