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我們的冷戰
四十一、我們的冷戰
大批大批的初中生，推着車往外面走，放學了。這一切是多麼的熟悉，像是在昨天，而一起又是多麼的陌生。在那一羣羣往外走去的人裡面，我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悄悄地跟着那個人了。
想不到，這學校放學時候的歌曲從來沒有變過，還是《那首同桌的你》。這些時空的交疊，引得我越發的難受。
郭子旻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在那操場上，已經呆了兩個多小時。耳朵後、脖子裡起了無數的小紅疹。我抱着手機，撓了撓，連頭皮都在發癢。
“喬喬，我剛下飛機，想我沒？”他的聲音裡帶着絲的喜悅。
我帶着些哭腔，卻不是回答他的話：“郭……郭子旻……我又過敏了……好癢……”
“你在哪？”
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我的心似乎找了缺口一般，再也控制不住，那些翻滾着的情緒，抱着手機哭了出來。“在以前的學校，我怎麼也找不到你，怎麼辦，郭子旻……我……我是不是真的把你弄丟了……嗚嗚……”
“喬喬，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郭子旻，我們爲什麼……就不能一直好好的在一起？”
“別哭，在那等我。”
我還沒說是在哪個學校，手機就忽的沒電了，我的話再也說不了。我想，這大約就是命。逃不掉的宿命。
天漸漸黑了，我當真坐在那草地上等他。我有些餓，但是卻哪裡也不想去。天上的太陽，完全落了下去的時候，郭子旻喘着氣跑到我面前。他今天穿了灰黑格子的襯衫，外面套了件英倫風的棕色的馬甲，十分的精神，只是我此刻實在是沒有欣賞美的力氣。
“喬喬……”
我起身，撣了撣褲子上的塵土，木木的看着他，眼淚倏地又往下落。♀
他走近，擡手擦了我的眼淚，柔着聲音問：“喬喬，到底怎麼了？乖寶，不哭。”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又沒說……是哪個學校。”
“你說你過敏，我才大約是在這邊學校了。”
“那你……怎麼知道……嗚嗚……我在這裡？”
他輕輕拍着我的背道：“還好天沒有完全黑，車子繞了好幾圈纔看到你，傻瓜。吃飯沒？”
我在他懷裡，搖搖頭道：“沒有呢……我好餓，還有，胳膊上好癢……”
“要吃什麼？我們去吃，酸辣粉好不好？”他的聲音在靜靜的操場上，極爲好聽。
“不能……吃，嘴裡……長了幾個……潰瘍，嗚嗚……痛……痛……”
“好，乖寶，不哭，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我點點頭，任由他拉着，去了我們小時候，常去的那家粥鋪。明亮的燈光照過來，我這纔看清，他的眼睛下面，有一圈淡淡的青痕，想來在日本的這些天，他也是很累的。郭子旻他幫我點好粥，又遞了瓶常溫的可樂給我。
“爲什麼不是冰可樂？”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道：“你餓了那麼久，猛的一冰，對胃不好。”
一勺一勺的粥，滑進胃裡，我的心情也一瞬間，緩和了好多。
“郭子旻……那個，郭韻她……她真的懷了你的孩子嗎？”
他放下手裡的勺子，揉了揉我的頭髮道：“說什麼傻話呢？”
“真的？”我瞪大了眼睛道。
“當然，你聽誰說她有我的孩子了？”
“郭子旻，我去加拿大前的，那個晚上，你是不是……是不是和她在一起？”
“是……”
“那你們……”我忍不住又開始掉眼淚。
“喬喬，你不相信我？”他擰着俊眉，有些不快。
我低了頭道：“相信，可是，叫我怎麼相信……她今天去婦產科，做產檢，她說已經懷孕四個月。郭韻她……喜歡你那麼多年，從來也沒變過心的，怎麼可能會給別人生孩子？而且，這三年，你們朝夕相處……你們……還有，四個月前你們……不是宣佈訂婚的嗎……還有三年前，那個晚上，你們做了什麼……”
“郭韻她懷了誰的孩子，我不知道，但絕不是我郭子旻的。三年前，你說的那個晚上，我胃出血，住了院，她送我去的醫院。喬喬，你一直記着那晚你打電話來，接電話的人是她吧？呵，所以，你連着三年，從不給我打電話，也從不聯繫我，是不是？”
我看着他的眼裡，泛着一片紅，滿是沉痛。
我沉默。他說的都是事實，我就是因爲怕接電話的那個人是郭韻，所以，從不聯繫他。
“郭喬喬，你到底……還是，不信我的。不，你從來……也未相信過我。從前是，如今，也是。你總將你看到的，當做事實，一個人瞎想。你愛的是，你幻想世界裡的，那個郭子旻。現實裡的我，你從來，不曾看見……”
“不是的……我……我……”
他捉過我的手，吻了吻，纔看着我的眼睛說：“我爲什麼會宣佈訂婚，因爲那時候，那個我喜歡的人……對，你，從未明確的說過你喜歡我。郭喬喬……你那時不要我，而且一句話不說，就獨自判了我的死刑……和誰結婚不是結？我就那樣答應了我爸……可是喬喬……和我一起的人不是你，你可知，我有多難受？”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擡了手背，擦了擦自己臉上的眼淚。抱着可樂，呆呆的喝了一口。
“喬喬，你想想清楚，你爲什麼要同我在一起？我真的怕……怕自己不是你幻想世界裡的那個人……這樣的事，曾經也一定有過許多的。比如你爲什麼，大學的時候，每每碰到我，總是繞着路走？從不和我打招呼……”
是嗎？我喜歡的，真的是，幻想出來的他？我捂着嘴，大顆大顆往下落淚珠子。
他牽了我的手，回到車裡。我們一路安靜。
送我到樓下時，他忽的說：“喬喬，等你想清楚，我們再見面吧……”
我依舊，不說話，一步一步往樓上走，心裡頓頓的疼着。
他頓了頓，又道：“倘若你一直想不明白，我們，還是……”
我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忽的頓住了腳步，“郭子旻！求你……別說那兩個字……至少現在別說……”我站在門口，聽着他下樓的聲音逐漸消失乾淨，才轉了鑰匙進去。
“好……”
那之後，我和郭子旻，不再每天打電話，也不再像往日一般親熱，就像是冷戰一樣。我驀地覺得生活有些空虛，我的世界裡，少了郭子旻，就像吃麻辣燙的時候少了鹽……其他的再怎麼好，到底還是無味的……
我家太后娘娘每天都會教我做道菜，說是，怕我嫁不掉人家。我只想做郭子旻喜歡吃的菜，拿了手機，猶豫了好久，才發了個短信，問他喜歡吃什麼菜。他回的很快，可是，只有一個“魚”字。
我想到那個滑溜溜的東西，心裡就發毛。
我家太后娘娘拿着刀，墊了個塑料袋在水池裡，一下一下的將那活潑可愛的小魚，解剖了。我看着她刮魚鱗、去魚腸、去魚鰓，還唸唸有詞的說：“殺魚的時候，小心不能將魚膽弄破了，否則會苦。”
完了，又遞了一條魚給我，滑溜溜的，那魚在手心裡一翻，我就覺得可怕。郭子旻爲什麼要喜歡吃魚？太可怕了。我還是一下將它，拍死在菜板上。
我家太后娘娘，一眼震驚的看着我，眼角的皺紋都在抽筋。“郭喬喬，你不僅是手無縛雞之力，你連縛魚之力也沒有啊……老孃不該讓你去加拿大的……”
我淡定的點點頭，看着她熱油，放魚，一步步，我家太后娘娘，每一步都說的很是仔細，生怕我不懂似的。
等我磨磨蹭蹭，學了她，一步步的熱油，放魚，調味，嚐了下，味道還不錯，儘管我很是用心學，但我翻了翻，那可愛的魚就散架了……
但我還是喜滋滋的，抱着手機來，自拍加拍魚，發了個博，“姑娘的做的魚”。
晚上我爹吃了好多魚，眯着眼睛,笑得極爲歡快。說閨女都會做菜了，雖然賣相差了點，但怎麼都好吃，就是郭女婿沒來陪我喝酒，有些寂寞。
我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裡，直股眼淚……
晚間的時候，我窩在沙發裡看《對不起，我愛你》，哭得眼淚花花直淌。手機忽的響了一下，那個“你眼裡的雲朵”評論我的那條博說：“這黑乎乎的一團，真的能吃嗎？”
我回他：“絕對能吃，你不能以貌取魚……”
他回了我一個大笑的表情，驀地覺得這個“你眼裡的雲朵”，已經關注了我好多年了。即使是我在加拿大的日子裡，這個人也是常常來評論的。我總覺得這個人是郭子旻，可是，郭子旻他，有官方的加v的微博。這個人，他不可能是他。
第二天大早，我爹說，他的老友寄了同學聚會的照片來，讓我去樓下的郵箱裡，看看有沒有他的信件，順便把郵箱裡的垃圾廣告打掃下。
我披頭散髮的，去了樓下，碧色的鐵質郵箱，像個寶盒子。這年頭還真有人寄平郵，大約這就是代溝了。我轉開那郵箱的門，裡面裝了一股腦的東西----某房地產的宣傳廣告，某婦科醫院的廣告，某電器賣場的優惠券，還有各種小冊子……
我倒騰了半天，纔將裡面的東西，全清理了出來。一個小紙袋，忽的，從那大堆的宣傳物裡掉出來，蹦在我腳邊……我仔細一看，竟是那個牛皮的小紙袋……心裡的某個角落，驀地刺刺的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