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再早些回來,要救下這兩個小宮女,也不是什麼難事。但如今,這二十大板已經打在了身上,就算傷能消去,方纔的痛也抹不去了。
更何況,碧璽不是沒見過如英和如蘭的樣子,那樣兩個不算強壯的女子,二十大板若是往重了打,也不是沒可能叫她們丟了性命的。
而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因她任意妄爲,因她自以爲是。
“你不必多說,看管你是她們的職責,看丟了你,便是她們失職。本王罰不了你,罰她們,還是可以的。”
不等碧璽開口求情,寧王便將她的話堵了回去。
碧璽眉間微蹙,聽寧王的語氣,似是非常生氣。這個情看來是欠大了。如何補償,是榮華富貴,還是如意郎君,亦或是長命百歲?
說實話,凡間的女子求的到底是什麼,從惜綠身上,碧璽實在得不出結論。
“王爺,不辭而別的人是我,她們攔過卻攔不下。我在這裡跟你討個人情,這二十大板既然已經打了,餘下的就別再追究了。”
寧王似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面色深沉地盯着碧璽道:“人情?平心而論,本王待你如何?”
“不錯。”碧璽想了想,不太自然地加上一句,“王爺所做的,已經不能再好了。但……”
好吃好喝供着,無論做什麼都不曾過問不曾阻止。碧璽若只是碧霄天君,那自然十分的滿足。但無論表面功夫做得如何到家,終究還是抵不過至高無上的權力,碧璽有些貪心地想,千般萬般地好,又怎麼敵得上一分兩分的真心。
千年前的問題,至今還沒有找到答案。
然而寧王要聽的只是這一句,不等下文便繼續道:“難爲你還知道,本王對你如何。原也不求你回報。然而你恩將仇報,害我妻兒,卻又是爲何?”
碧璽怔了怔:“王爺這是何意?”
“你先去問問屋裡面的人,再來與本王說這些。”
神算李已經給他信號佈陣完成,寧王不願再磨,讓開路來,示意碧璽往裡屋去。
碧璽雖有料想寧王許是猜到了些端倪,但她如今元神恢復,對付凡人那些把戲絲毫無懼,大步走了進去。
進門便見惜綠的身子被平平整整放在牀上,頭髮梳得一絲不亂,臉上妝容精緻,衣服也穿得華貴亮麗,比之前她用時要細緻得多,更不用說她此時也是惜綠的樣貌,卻是青色長袍,玉簪綰髮,素面朝天。
做了這麼多天的惜綠,這張面孔熟悉得很,因此這樣對比着看來,的確刺眼得很。
但惜綠的身子,不是託那望春仙子好生安葬了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碧璽心有疑問,又往屋裡走了幾步。踩到那玄天陣的瞬間,她立即察覺到了細微的不同,然而眼角掃到身後寧王閃閃發亮的眼睛,碧璽閉上了嘴,用力地踩了下去。
她倒要看看,這一世,封清明還打算用什麼來招呼她。
金色的巨網鋪天蓋地而來,剎那間將碧璽的身子緊緊纏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身上的綠色光芒閃了閃,元神受了束縛,反彈似的要將那金網掙開,碧璽忙壓了下去。
看來,寧王爲了她,早已下足了功夫。玄天陣封了她力量,金禪網叫她動彈不得,尋常的妖魔鬼怪,便只能等着被一劍奪命。
但她一個上仙,若是就這樣栽了,傳出去,怕是比被三道天雷劈死還要丟臉。更何況,被縛住的不過是個紫耀隨手捏的土身罷了。
寧王見她不動,便當是已經制服,一拍手無數侍衛擁了進來,將她團團圍住。一眼望去,銀盔鐵甲,個個嚴陣以待,手中長槍尖峰直指,晃得碧璽一陣眼花。
“王爺這是打算要殺我?”碧璽覺得有些好笑。
聽出了碧璽語氣中揶揄之意,寧王覺得自己失了氣勢。神算李跟他保證過,只要這金網罩身,她是無論如何不能脫身的。
因此寧王放心走到碧璽面前,對上那張不再刻意掩飾不屑,顯得飛揚跋扈的熟悉的臉,冷笑道:“如今,惜綠的身子早被你棄了,你以爲本王還會有什麼顧忌?你若想找個容身之處,本王不介意施捨你一個。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如此糟踐惜綠的身子,欺騙本王,還與皇帝不清不楚。最可恨的是,你還害了本王的孩子!”
別的便都算了,但那一碗墮胎藥,分明是寧王親手送上的。連這也怪到她頭上,他們凡人,是不是真覺得仙家好欺負?
碧璽反脣相譏:“王爺此言怕是有失偏頗。自欺欺人,也該有個度。惜綠過去做下種種,不管王爺是假裝不知還是真的不知,卻不該推到我的頭上。”
“你這話什麼意思?”
“惜綠的所爲,還要我來爲王爺說明嗎?”碧璽悲憫地看着他,淡然吐出刻薄的話語,“我自認從未用惜綠的身子做過越禮的事情,但惜綠……”
“住口!”寧王氣急,舉起手卻對着惜綠的臉下不去手,一掌震碎了手邊無辜的椅子。“本王與綠兒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
碧璽看着那把代替她粉身碎骨的椅子,哦了一聲,忽然恍然大悟。
原來一直搞不清狀況的,是她自己。
從來,寧王那溫柔那深情那無奈那絕情,都是給惜綠的,與她這個外人,是絲毫沒有關係的。是她自己,受了那紫耀神君蠱惑,頭腦不清,非要給寧王冠上封清明的頭銜,自作多情以爲那是自己與他的後續。
明明一開始清醒得很的,怎麼後來卻自己陷進去了?這一世,是寧王與惜綠的糾纏,她只是個過客是個路人,連說句話的權利都沒有。
有個身體可以修養元神,不必費心衣食住行,這便是寧王與她莫大的恩惠了。她給過他什麼?用着惜綠的身子,連裝模作樣半句甜言蜜語都沒有。用凡人的話來說,她甚至還叫惜綠死不安息。
碧璽終於沉默無言以對。
寧王擡起頭,對爲首的侍衛道:“把這禍害皇宮、殺害皇上太后和王妃的妖孽給本王帶下去,壓入天牢。明日登基之時,就以她祭天!”
“妖孽?你以爲我是什麼?”碧璽不禁失笑,目光清冷,叫上前的袁峰看了微微一顫。
“就算你是千年女鬼,本王也不會懼你。”
“女鬼啊……”碧璽閉上眼睛,說得倒也貼切。千年前的怨念殘留至今,還想在今世討回,這般做法,的確和女鬼沒什麼兩樣。當初若沒有那許許多多的偶然,如今自己大概也就成了個索命的女鬼了吧。
也罷,他寧王需要個人來歸結所有的罪孽,她這泥土做的身子,本也沒什麼用,就送他祭天好了。寧王與她那些好處,就此一乾二淨。她與封清明,也該一刀兩斷了。
“最後一個問題,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還找來這些玩意兒?”
神算李早就不見了蹤影,寧王也不願多說,含糊道:“自有高人提點,你這樣的妖孽,人人得而誅之。”
碧璽安靜閉了嘴。不用多說也能猜到,大概是那紫耀神君的功勞吧。碧璽絲毫不奇怪,紫耀從頭到尾在做的,不就是要亂她的心麼。
不亂,偏不亂,不能亂。她是碧霄天君,九重天上唯一的女上仙。修道修到如今,她早不是爲了她一個人在修道了。無論何時何地,不可留任何詬病給那些男仙們。
更何況,封清明不值得,寧王更不值得。
仍由那些侍衛七手八腳將她架了出去,碧璽神色淡然,認命般的沉寂。只是在路過如蘭如英兩個小宮女身邊的時候,動了動眼睛。
“這一次,算是我欠了你二人。如今送你二人一諾,他日若有任何難事,在此安慶殿中燒碧霄二字,我自會前來相助。”
“碧……霄……”細微的輕語,被侍衛們嘈雜的腳步聲全然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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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笑着目送碧璽離開,紫耀的臉上瞬時結了霜寒。
好一個碎雷,躲了着許多年,終於還是忍不住了麼。
也好,還怕他不肯出現。如今既然他主動惹上了門,紫耀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
雖然費心隱了身上的氣息,但既然已經知道了是誰,倒也不是無處可尋。這方圓百里千里甚至幾萬裡的地方,所有能藏身的地方,紫耀都搜了個遍。終於,到了萬壽山。
記得當年獸精一族的首領是隻渾身冒着金光的白虎,最喜陽光討厭陰天的。紫耀從獵場而入,一躍到了萬壽山頂,迎着第二天初升的太陽,眯着眼睛把山林朝南一寸一寸探了一遍。
碎雷只有恢復真身,化作白虎模樣,才能完全收斂身上的妖氣。故而他必定會是在走獸密集的地方。
身形可以隱去,但是氣味,是不會消散的。
紫耀眼睛一亮,對着朝陽的琉璃瞳孔變成了火眼金睛,似乎找到了。
紫影一閃便入了林中,那白虎獨有的腥臊味道混雜着一絲兩絲越來越重的血腥味,叫紫耀沉了臉色,揮袖將眼前擋他視線的樹木枝葉全部斬斷。
前方那被灌木遮蓋的山洞中,一個十五六歲的黑袍少年轉頭看到他,黑漆漆的眼睛波光粼粼。這容貌何等面善,這身形何等眼熟,這風采何等的熟悉……紫耀驚喜喚道:“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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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紀錄了,五個小時。。
我老實承認了。。我卡文了。。。
默,第一卷只有最後幾章了,馬上就能迴天上了,天上會有好多好多的新人物出現,自我激勵,馬上就能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