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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噬情 16

碧血噬情 16

慕白嘆了口氣,帶着離傷返身回走,道:“我只相信,顏師兄能活到現在,絕對不會是一個傻子!”

離傷鬆了口氣,看着慕白疑重的側臉,笑道:“先前少宮主那般言詞,屬下還以爲……”

慕白轉頭,看了離傷一眼,笑道:“以爲我如此好騙?真不知顏師兄打的什麼主意!”

離傷忽然想起了什麼,皺眉說道:“既是如此,少宮主爲何不讓他們將文書送來落霞殿?卻要答應他們每日去外堂?”

慕白苦笑一聲,有些蕭瑟地緊了緊衣衫,道:“我出碧落殿也有十來日了,外堂正、副堂主都已找上門來了,我怎麼也不能因爲懼怕危險,而龜縮在落霞殿內不出吧?顏師兄就算要用外堂暗算於我,也只會在外面弄些高手來惹事,我既然接手了外堂,自然便不得不出面,如此名正言順,我就是死在外人的手上,也只能怪我本事不濟,卻與外堂、與顏師兄沒有半點關係!”

“少宮主的意思是……那一對楊村新來的兄妹?”離傷低聲問道。

“或許是,或許不是,誰知道呢?”慕白冷笑了幾聲,說道。

“也對,若是那對兄妹,也未免太着了痕跡。顏少宮主應該不會安排如此明顯的陷井罷!”離傷皺着眉,緊跟在慕白身後。

進了書房,慕白坐下,方嘆了口氣,苦惱地說道:“真不知顏師兄打的什麼主意!讓外堂兩位堂主來示好效忠,卻也是難爲了他們,弄得跟真的一樣!可惜,只要一想到他們身後的顏師兄,我便心中發寒。偏偏如今除了那楊村的兄妹,看不出任何的問題來……”

離傷關上了房門,順手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碗熱茶,放至慕白手邊,說道:“正是因爲一眼便能看到,所以那對兄妹是顏少宮主的殺手一事,纔不可信,或許,真正的暗着,還是在外堂之中,那對兄妹,不過是用來吸引少宮主注意的棋子!”

“不錯,身後的暗劍,纔是最難抵擋的。雖然上次武堂兩位堂主送了我一個人情,可如今……”慕白說了一半,便就停住。指了指身旁的木椅,示意離傷坐下,端起茶碗,慢慢地品起茶水來,只是這茶是什麼味道,慕白此時全然不知。

離傷自是明白慕白未完的話意,雖然覺得不太可能,卻也不得不防。若是這些少年出了武堂之後,被人收買了呢?落霞殿中尚且如此,那分入外堂的新人,又如何信任?!

離傷坐了下來,看着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茶水的慕白,那苦苦思索的側臉。

顏銘青雖然爲人行事囂張了一些,但他也確實有那囂張的資格!至少,在慕白進入碧心宮之前,宮內各堂堂主弟子,都以認爲他將會成爲下任宮主!何況顏銘青御下極嚴,對外敵心狠手辣,亦曾爲碧心宮立下了無數的功勞!

相比顏少宮主,慕白卻是少了這份時間根基,十多年來的觀念,不會因爲慕白這個年輕的少宮主出現,而立即轉變,在大部分的人心目中,自然還是習慣性的認爲顏少宮主方是下任宮主……

只要能熬過這幾個月,待到宮中各堂都熟悉了慕白,有着老宮主毫不掩飾的寵愛,相信事情便不會再如此難辦!

只是,這個道理,不止自己明白,顏少宮主在宮中多年,又豈會不明?離傷暗中嘆息,轉眼看向苦思冥想中的慕白。

柔和的光亮自窗外透入,灑落少年略垂的側臉,掩去了陽光下醒目的蒼白,泛起絲絲紅潤,濃密的眼睫微微翹起,遮住了那雙太過清澈的雙眸,幾絲未能抿進脣間的茶水,在那柔軟的粉嫩上反射出盈盈水光,幾絲順貼的黑髮自耳後滑出,垂在白玉般的臉側,微微擺動……

如湖畔的垂柳劃過平靜的心湖,蕩起一圈圈輕盈的水波……

“罷了,眼下既已如此,也只能按兵不動,且看他們要玩出什麼花樣!”慕白無奈的站起身來。

沒有意料之中的迴應,慕白詫異地回頭,對上了離傷怔忡的目光。

慕白一怔,伸手按上離傷的雙肩,笑道:“不用太過擔心,雖說如此,我們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做。眼下時辰尚早,不若前往冷宵殿一趟。”

離傷身子一震,忙低了頭,掩飾着自己的失態,重複道:“冷宵殿?”

“左、右護法在宮內多年,有些東西,他們冷眼旁觀,卻是要比我等身在局中之人看得透徹。外堂此番殷勤相邀,就借這由頭,前去請左護法指點一番罷!”慕白點頭,神色凝重地道:“怎麼說,他也是你師父,我們恭敬一些,前去請教,他總不好推拒不是?”

離傷眼睛一亮,左、右護法雖不管事,但這二人武功精深,就連顏少宮主也不敢說能有十成把握勝過兩位護法!若是能得到這二人青睞,慕白的地位便會更加牢固。

離傷點頭,想到此時已近黃昏,怕回來得晚了,慕白體寒,便取了一件深紫色錦緞披風,伴着慕白,離了落霞殿。

兩人七轉八拐,走了一柱香的時間,便到了左、右護法居住的冷宵殿外。

相比碧心宮各堂、各殿,冷宵殿外,還真是冷清。

冷宵殿外空空蕩蕩,看不見一個人影,唯有殿門內,一個駝背老人,正眯着眼睛,坐在殿門內左側的黃果樹下,悠然自得地曬着太陽。

慕白拉住了正要向裡直進的離傷,走向那對兩人進殿,如若未知的老人。

離傷皺了皺眉,悄聲說道:“少宮主想要依禮通報,原是好事!只是這人向來疲懶,便是請他通傳,他也只會叫你自己進去!”

慕白搖頭,既要顯示誠意,便是裝個樣子,也是得等這老人開口不是?掛起了笑臉,說道:“在下慕白,前來求見左護法,還請老人家通傳一聲。”

老人曬着太陽,正自舒服,聽得慕白話語,皺起了眉頭,轉過眼來,一臉怒意,便要喝罵!

但那像徵着少宮主地位的紫色映入眼中,老人怔了一怔,昏濁無神的老眼眨了眨,按耐下了火氣,神色不耐地斜了慕白一眼,又看了看慕白身旁的離傷,老人冷哼一聲,有些陰陽怪氣地道:“慕白?慕少宮主?你要進去,直走便是!左護法住在左邊的藥院,右護法住在右邊的武院。你身邊這小子以前經常來,應該知道!老朽年紀大了,一把老骨頭已在地裡埋了半截,還請慕少宮主不要來折騰我這老人家罷!”

“你……”離傷聞言,怒火上涌,不過是一個看門的奴僕,居然倚老賣老,膽敢如此對少宮主慕白說話?

慕白卻是不慍不火,伸手攔下了離傷,笑臉依舊,向着老人躬身一禮,恭敬地道:“是慕白莽撞了,既是如此,還請老人家恕罪,慕白自去便是。”

老人如趕蒼蠅一般,有氣無力地舉手揮了揮,便自又閉眼不理。

慕白卻是恭敬地又行了一禮,方纔帶着離傷,自老人身旁繞了過去。

離傷怒火難消,眼見走遠,方低聲說道:“少宮主何需對他如此客氣?這人懶惰無賴得緊,只吃白飯不幹活,還將每年宮裡孝敬冷宵殿的美酒都偷喝了個精光。只不過左、右護法皆不好酒,又看他年紀大了,不忍訴責,便也由着他去。他卻越發的無賴了起來,平常宮衆若是有事問他,多是討得一頓臭罵。便是偶爾,有堂主、副堂主之類的到來,他也是這般愛理不理。若不是大家看着他是冷宵殿的人,不好掃了左、右護法的臉面,他哪裡還能活到現在!”

“老人家年紀大了,尊敬一些,也是我們這些後生晚輩應有的態度!”慕白笑了笑,他自幼飄迫無依,直到離傷將他帶入了碧心宮中,遇見了師父蕭白離。眼見這老人是老態龍鍾,不比蕭白離年輕,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待自己如父如親的師父蕭白離。

離傷皺眉,回頭望了那閉着眼彷彿睡着了一般的駝背老人,不由得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言,便帶着慕白向藥院走去。

到了藥院門前,慕白停住了腳步,看了看緊閉的院門,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冷宵殿中着實冷清,走了半天,也沒見着半個人影,想要找人通傳一聲,都是無能爲力。

聞着隱隱散出院門濃郁的藥香,慕白左右看看,最後也只能拿眼瞧向身旁的離傷。

離傷會意,便上前推開了院門走了進去。

左護法馮長嶺正自坐在院中,手旁擺放着十來種藥草,滿面喜色的望着面前的藥爐。卻對走到他身前十步外停下的離傷如若未見。

九年學藝,離傷自是深知左護法馮長嶺的脾性,誰敢打攪到正在煉藥的左護法馮長嶺,必然會惹來沖天的怒火。離傷猶豫一會,想到慕白之前說過,要恭敬有加,乾脆就地靜立等候。

不多時,左護法馮長嶺突然一揮衣袖,一股內力撲出,息滅了藥爐下的爐火,小心翼翼地揭開了爐蓋,滿面期待頓時化作了失落!

“唉!‘一日半’、‘一日半’……明明便是這幾味藥材混合,爲何總是失敗?唉……若是能得到斷魂谷的配方就好了!”左護法馮長嶺失望的嘆息。

離傷見狀,忙上前一步,行禮說道:“離傷見過左護法。”

左護法馮長嶺顯然心思還在那‘一日半’的藥方上旋轉,只是擡頭掃了離傷一眼,便又看回了藥爐裡去。

離傷不由焦急,慕白身體不好,又在外面等待了許久,可不能再讓左護法馮長嶺開煉第二爐藥丸去……

離傷正待說話,左護法馮長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一整,眼中精光閃爍,又望向了離傷,打量一陣,說道:“你的主子來了?”

離傷一凜,左護法這話問得深意,雖然料到已出師的自己突然前來,必然是慕白到訪,但‘慕少宮主’與‘主子’,兩個稱呼,兩種蘊意,卻是直問離傷心中的決定!

離傷恭敬行禮,沉聲答道:“是!”

左護法馮長嶺閉口不語,沉默良久,方嘆息一聲,有些無奈地道:“是爲了外堂的事罷?”

離傷心中大驚,外堂正、副堂主離開落霞殿不過半刻,慕白便已帶了自己前來冷宵殿,左護法馮長嶺卻是如何知道?心中驚疑不定,面上卻是更加的恭敬,低頭說道:“慕少宮主言說,早該來冷宵殿拜訪,只因這十來日初掌落霞殿,脫不出手來,方纔今日到來,還請左護法勿要責怪。慕少宮主仰慕兩位護法多年,請允一見。”

離傷一番恭維,左護法馮長嶺面上的冷色漸漸消散,點頭笑道:“那日在大殿之上,漢杴便已說過,冷宵殿並非禁地,自是誰都可以進來!慕少宮主讓你來通報,也算是給足了老夫臉面。罷了,請他進來罷!”

“是。”離傷擔了半天的心事,總算是落回了地面。左、右護法地位超然,便是顏少宮主也是公然愛理不理,絲毫不給面子。離傷還真怕左護法馮長嶺拒絕見面,那慕白的臉面可就……

左護法馮長嶺眼看着離傷快步走出院門的背影,苦笑一聲,喃喃自語,道:“宮主啊,看來你倒是真的越老越精,半點兒也沒有糊塗。哼!老夫雖是着了你的道兒,糊里糊塗的就跟你這小徒弟拉上了關係,可這日後碧心宮宮主的位子麼……唉……那也得看你這小徒弟有沒有能力啊……”

卻不說藥院裡的左護法馮長嶺長吁短嘆,對着身處碧落殿中的蕭白離好一通埋怨。

藥院外的慕白抖了抖冷得有些發麻的手腳,深深地看着離傷,道:“左護法當真是如此問的?”

離傷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慕白轉眼望向那幽深的藥院,說道:“你跟隨左護法學藝九年,日日在他身邊,卻也不知他如何知曉的?”

離傷有些羞愧地道:“冷宵殿是碧心宮中最小的一個宮殿。平日沒有什麼人來,只得十名武功粗淺的下屬打掃整理。屬下……”

慕白見離傷如此,心知自己一時太過驚詫,話語重了一些,忙和聲說道:“這不怪你,左、右護法地位超然,就算不管宮務,也必有些渠道。否則,左、右護法位處宮主之下,各堂以及少宮主之上的名份,豈不成了一句笑話?!左護法若是有心相瞞,你又如何能看出什麼?”

離傷聞言,臉上神色方纔好看了一些。

慕白卻是心中暗警,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說道:“進去罷,可不要讓左護法久等了。”

左護法馮長嶺端坐在藥院中心,看着離傷伴了慕白,施施然走了進來。只聞離傷落地的輕微響動,卻無慕白的半分聲音。

左護法馮長嶺眼角含笑,輕撫長鬚,看着慕白足不粘地,紫衫飄飄,行雲流水一般,走了過來,暗自點頭。

目光上移,即使是在這暖春之季,慕白的臉色依然顯得不是那麼紅潤,落在左護法馮長嶺這個常年鑽研醫藥的行家眼裡,自是看得出那一絲體虛經弱的症狀來,不由得又皺了皺眉。

便在此時,慕白兩人已走到了馮長嶺的身前。

“慕白見過左護法。”清潤溫厚的嗓音中,少年已是躬身彎腰,恭敬行禮。

馮長嶺點頭,也不起身,只一揮袖,便是一股巨力,制止了慕白行禮,淡漠地一指對面的石機,道:“不敢當,慕少宮主請坐。”

慕白擺出一臉恭謙的神情,順着馮長嶺指定的石機,坐在了對面。

馮長嶺看了看移步站在慕白身後的離傷,又指了指另一張石機,說道:“離傷,你也坐下罷!”

離傷怔了一怔,看向慕白。

馮長嶺這般舉動,很是有些藐視慕白的尊嚴在內,雖說離傷跟着左護法馮長嶺學藝九年,畢竟現在已是慕白的下屬,馮長嶺直接跳過了慕白,讓慕白的下屬與他並例而坐,便就有些不將慕白這個少宮主放在眼睛的意味了。換了顏銘青,必然是臉上變色,就算給了馮長嶺左護法的面子,回去後,這個下屬少說也得捱上一頓板子。

慕白卻是笑了笑,沒有絲毫火氣地轉頭,望向離傷,道:“左護法是你師父,師尊有命,做徒弟的自當聽從!”

離傷低頭躬身,向着慕白與馮長嶺行了一禮,這才走到指定之處坐下。雖然之前坐下,慕白一向視自己爲兄,也必不會生氣,但在‘外人’面前,離傷總是要維護慕白少宮主的尊嚴。

馮長嶺冷眼注視着兩人的動作神態,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冷淡的臉上,悄然浮起一絲滿意。

這慕少宮主當真是與顏少宮主不同!相比脾性日漸焦燥,除了宮主已目無餘子的顏銘青、顏少宮主;這位慕少宮主待人接物溫和有禮,便是對待已忠效的下屬,亦是笑如春風!

而且,馮長嶺眼神悄然地在慕白坐下石機側旁一掃,一株平平無奇貌似雜草的小草,正輕舒着四片嫩葉,迎風而搖。

這是對氣息極爲敏感的怯葉草,無論人或動物,只要有一絲怒怨,靠近它四周三尺,怯葉草便會捲起了細葉,縮成一團,很是有點怯弱怕事模樣。

何況慕白的眼神清澈,全身氣息自在,全然沒有一絲的變化。可見慕白此時所言所行,當是出自真心,並無作僞。

“慕少宮主此來老夫這裡,卻是所爲何事?”馮長嶺擺弄着手邊的藥材,漫不經心的問道。

使勁兒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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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會使勁兒的蠕動着修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