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傲雲山千里之外,彭蠡,憐心林,
琴聲悠悠,三平一疊,低低的韻律在這林間迴盪開來,伴和着流水瀑布隆隆作響,渲染着一種別樣的幽泣,卻是一首《長相思》
碧幽的水潭間,淡淡的花香飄蕩着,那個翠衣女子素手輕撫瑤琴,端坐在亭中,琴音悠悠,有若幽咽泉流,帶着低低的幽怨。
她微微地閉着眼,一縷秀髮順着她恬美的臉龐劃過,在半空微微飄蕩着,那白皙的玉手在琴絃上靈動而飛快,
“錚”
一曲終了,那個女子緩緩睜開眼,望着對面飛流而下的瀑布,漠然不語,
驀地,她的繡眉微微蹙起,臉上帶着一絲擔憂之色,“靈兒……”
翠霞峰,夢汐涯的木屋內,
那個白衣女子面帶疲倦地坐在牀邊,背靠着欄木,神情顯得恍惚而迷離,彷彿連她自己,此刻也不知自己正在想着什麼,
她的左手,輕輕擺弄着系在自己右手腕上的,那個名爲‘纓連結’的紅絲繩,彷彿第一次發現了它的奇異,那淡淡的紅色光芒散發而出,將整個房間都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溫馨。
“憐姨……”
那個女子微微地閉上了眼,痛苦地低語着,“只有你了,我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
“靈兒,你怎麼了?”,忽然,一個微帶驚異的聲音傳來,向着她問道
白靈兒身子猛地一顫,睜開眼來,望着面前的那個黑衣男子,愣愣地喚道,“冷霖……哥哥……”
冷霖看着她的樣子,只當她沒有反應過來,也不在意,一把拉起她的手,“靈兒,我現在就帶你走,”
白靈兒卻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腦海中,忽然又有那一片猙獰的血色氾濫開來,無盡的血浪洶涌,到頭來,都化作了那一個血色的“血”字。
“啊,”她忽然尖叫一聲,雙手捂着那頭痛欲裂的腦袋,彷彿想起了什麼痛苦的回憶一般,
“靈兒,”上官冷霖一驚,看着她,問道,“你怎麼了,”
那個女子卻沒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捂着腦袋,痛苦的低聲道,“不要……不要……”
驀地,她的身子一顫,呆呆地看着那個男子,那個將已經將自己摟在懷中的那個男子,他緊緊地抱着她,一手輕撫着她的頭,聲音中帶着一絲悲慼,帶着一絲憤怒,“靈兒,,是不是你師父他們對你做了什麼,都是我不好,是我來晚了,我讓你受苦了,”
那個女子,在他的懷中,忽然有兩滴淚珠劃過她那清麗的臉龐,
“冷霖哥哥……”那個女子輕輕地喚了一聲,
“嗯?”
“你爲什麼要騙我?”白靈兒悽聲道,“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騙我、”
“我騙你?”冷霖一愣,以爲她是在怪自己沒與她說自己的真實身份,“靈兒,你聽我說,我……”
只是他話還未說完,臉色卻猛地大變,一把推開懷中的那個女子,不敢置信地望向她。
卻見那個女子的雙眼中,帶着死一樣的寂灰,原本黝黑的瞳孔中,更似是有血一般的奇異的光芒劃過。
他緩緩地低下頭去,看着自己腰間插着的那一柄帶着淡紫色的刀,刀刃已然沒入,只餘下那一截刀柄露在外面,上面赫然刻着
兩個小字——‘絕情’,
“絕情,”上官冷霖默默地念了一遍,看向那個女子,忽然慘然一笑,“原來,你也想要殺我是嗎?”
那個女子呆呆地看着他,看着那柄象徵着“絕情絕義”的刀刃,腦中又有無盡的血色翻涌起來,她雙手捂住頭顱,整個人微微顫抖起來,“我……我……”
驀地,她整個人猛地一顫,手腕上,有一股淡淡的清涼傳來,那“纓連結”上,淡淡的紅光散發而出,
她似是猛地回過神來,想要上前去,但卻又顫了一下,停住了腳步,呆呆地看着那個男子,低低地喚了一聲,“冷霖哥哥……”
房中,忽然有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她手腕上那淡淡的紅光,依然在流轉着,只是在此刻,卻顯得那般的刺眼。
那個男子的臉色卻是逐漸地冷下,死死地盯着她,眼中有着森然的寒意,就彷彿是一頭野獸般,惡狠狠地看着自己的獵物,恨不得將之生吞活剝了一般。
而那個女子,她的身子微微顫抖着,卻只是默默承受着,一改以往的怯懦,彷彿也有着什麼,令她有着非同往日的表現。
“你也想殺我,是嗎?”那個男子冷漠地開口道,“原來,你也想殺我!”
彷彿,有一盆冷水當頭潑下,將誰心底的火焰,給生生熄滅?
她的身子顫了一下,沉默着沒有說話,
“我本來以爲,這世間,如果還有一個人不想要我的命的話,那個人一定會是你!如果還有一個人把我看作親人,那也會是你!如果有一個人甘願用犧牲自己來讓我活下去,那也一定會是你!!!因爲從小時候起,我就一直把你當作親人的,是你們讓我明白了什麼叫親情!所以我對你娘發誓,一定要保護好你,一定要讓你開開心心的!!!”
那個男子狠狠地講着,聲音越來越高,彷彿一向冷漠如他,在此刻,心中也有了異樣的激動,他盯着那個女子,那犀利的目光中猶有不敢相信之色,他搖着頭,道,“可是我沒想到,知道我的身份後,第一個對我出手的,想要我命的人,竟然會是你!”
那個女子顫抖着,沒有說話。
“正道,哈哈,好一個正道,”他忽然瘋笑起來,“短短几天就能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真不愧是正道!”
“不是正道!”那個女子忽然叫起來,帶着一絲瘋狂,“不是正道,不是因爲他們!”
她喊着,緊緊地咬着脣,眼中淚水洶涌,不住地在臉上劃過,她忽然拿出那一塊刻着“血”字的血色令牌,放到他面前,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她哭着,對着他說道,“這是從十年前的那個殺光我們村子裡所有人的那個殺手身上唯一留下的東西!”
“師父他們說了,它叫‘血影令’,是血影堂裡的東西,那個爲了你爹才創立的殺手組織!”那個女子哭喊着,“娘,娘他們就是被它害死的,”
上官冷霖身子猛地一顫,房中,忽然沉默了下來
“那又怎麼樣,”良久後,那個男子開口,漠然地道,“我爹早就死了,我爹在十七年前就被你們正道害死了,”
“可是你師父呢?”白靈兒無力地哭道,“你敢說,這個和你沒關係嗎?無緣無故的他們爲什麼要殺我娘他們,爲什麼?!”
“爲什麼……誰都可以的,除了他誰都可以的,可是爲什麼你偏偏就要是他的孩子!”
上官冷霖的身子猛地顫了顫,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眼裡的光芒逐漸黯下,逐漸恢復了以往的冷漠,
“是嗎?”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嘿然冷笑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白靈兒一顫,望向他,“冷霖哥哥……”
“誰是你哥哥,”上官冷霖冷哼了一聲,面無表情,臉上卻滿是寒意,他低下頭來,看着自己腰間那柄紫刀,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寒意攝人,他忽然一把抓住那刀刃,
“噗,”鮮血飛濺,帶着濃濃的血腥味,灑在地板上,上官冷霖漠然將那柄紫色的刀刃伸到眼前,“絕情刃,絕情絕義,非死不可,很好很好,”
“冷霖哥哥,”白靈兒看着他傷口上流淌的鮮血,那滿是痛苦的臉上現出擔憂之色,身子微微顫抖着,似是想要上前去。
“哼,”上官冷霖一聲冷哼,一道紫光在他面前劃過,擋住了她,那象徵着絕情絕義的刀刃插在地面的木板上,嗡嗡地顫抖着,
兩人面前,赫然多了一道長長的刀痕,直直地破入底下的岩石中,有巖礫飛濺着落在地板上,猙獰凌亂。
“你聽着,”上官冷霖冷冷地望着那個女子,漠然道,“從今天起,你爲你娘報仇,我爲我爹報仇,你我就此恩斷義絕,下次再見,你我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靈兒猛地一顫,望向他,“冷霖哥哥,”
只是那個男子卻是理也不理,轉身走出了屋外。
白靈兒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裡又莫名的泛起無盡的酸楚,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愣愣看着那插在木板中的絕情刃上,一滴滴腥紅的鮮血滑落,帶着點點異樣的紫紅。
屋外,忽然有低低的金戈交擊聲響傳來。
紫薇峰,星辰殿,
歐陽廣漠然地負手而立,望着遠方隱在雲霧間的渺渺峰巒,默然不語。
“師父,”身後,碧玉華低着頭,有些神思不屬地走過身來,
“你回來了,”歐陽廣淡淡地問道,“怎麼樣了?”
“他……他逃走了,”碧玉華低着頭,彷彿有些害怕地低聲道,
歐陽廣眉頭一皺,轉過頭來深深看了她一眼,“他已經受了傷,你們還攔不住他嗎?”
碧玉華身子一顫,卻聽歐陽廣哼了一聲,“算了,反正他也活不久了,你先退下吧,”
“是,”碧玉華聞言轉身便要離去,眼中竟似有如釋重負的樣子,
“等等,”歐陽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沉吟了一會兒,對着她道,“玉華,你親自去玉水寺一趟,去請慧海神僧過來,一來談談百毒宗與風嘯天之事,二來,是請他們參加三日之後你凌師弟與白師妹的婚禮,務必要請他親到,”
“三日之後,這麼快?”碧玉華聞言一震,
“怎麼?”歐陽廣轉身,淡淡地望向她,
“沒什麼,”碧玉華搖頭,退了下去。
星辰殿上,那個男子望着遠處的山巒,忽然冷笑了一聲,“風嘯天,風嘯天……”
小鎮的鐵匠鋪中,那個盤坐在席上的老者猛地睜開眼來,眼中爆發出無盡的寒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