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雲山,紫薇峰,
“轟,”
一聲巨響,紫薇峰的山道上,石階道道龜裂開來,無盡的細小裂縫從最中心的塵埃飛揚出蔓延開來,頃刻間整片道路崩潰殆盡。
那個黑衣男子面無表情地走着,他每踏出一步,那石階便四處崩裂開來,化作一堆粉塵。
星辰殿上,歐陽廣與慧海神僧等人看着山腰上飛揚着的塵土,眉頭緊皺。
“阿彌陀佛,”只聽慧海神僧寒暄了一句佛號,向着歐陽廣問道,“歐陽掌門,風施主既已明說與我正道的仇怨放在三年之後,不知爲何今日又要上傲雲山來呢?”
“哼,風嘯天與那上官軒遙一樣,行事素來沒有準信,誰又知曉了,”歐陽廣冷哼一聲,望着那宛若灰龍一般在山道上不斷向着這邊蔓延開來的塵土,沉着臉道,“他在洛竹峰上放出三年之約,卻在暗中對我諸派出手,打的真是好算盤、”
“只可惜了,”他說着,忽然冷笑一聲,轉過身來,望向身後密密麻麻的人衆,其中有僧有道,服飾各異,竟是天下正道各派之人,就連樑峰莊掌門——“冷麪鐵蕭”的樑雨簫也在其中。
歐陽廣冷笑道,“他想不到的是,明日便是我兩位小徒的大喜,諸位天下英豪都紛紛前來祝賀。有諸位在此坐鎮,此時他若是敢上山來,必然叫他有來無回!諸位說是不是?”
“不錯,”身後,人羣頓時一片相應,
“這次我等正道齊聚傲雲山,又恰逢這魔頭來襲,正是上天有意讓我等誅此妖魔、”
唯有慧海神僧大有深意地看了歐陽廣一眼,卻是什麼也沒說。
山下,忽然“轟”的一聲爆炸聲響,灰塵飛揚間,那個身影有若一道利箭般向着星辰殿直飛而來,狂風呼嘯,石階兩旁的林木嘩嘩作響,有幾株不甚粗壯的樹苗當場被連根拔起,順着狂風而來。
天際中,驀地一聲怒吼,彷彿沉眠已久的上古兇獸,一朝甦醒,沙塵滾滾間,狂風呼嘯而來,在星辰殿上盤旋着化作龍捲漩渦,向着四周鋪天蓋地而來,衆人只覺眼前一暗,夾雜着無盡的驚呼與撞擊聲,整片天地似是爲之霎時天昏地暗起來。
“砰,”一聲巨響,整個龍捲漩渦爆炸開來,那一些修爲不高而被捲起的弟子紛紛落在地上,整個星辰殿霎時間狼藉不堪,那三人合抱粗細的大理石石柱上道道裂縫龜裂開來,整個地面上滿是林葉,石礫,甚至有整株的樹木砸在人身上,響起一片哀嚎。
而那些還能站住身形的高手,卻是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手中的劍,小心警惕地看着中心的那個黑衣男子。
“歐陽廣,”衣列飄飛,那個男子緩緩擡起頭來,冷冷着掃視了衆人一眼,然後停在歐陽廣身上,冷然道,“你就這麼不長記性,十九年前,就在這破殿上,家師對你說的話都忘了嗎?”
“哼,”歐陽廣哼了一聲,冷冷道,“風嘯天,這裡是傲雲山,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傲雲山?”風嘯天冷笑一聲,冷冷道,“十九年前,我便能在這全身而退,如今你又能奈我何?當初若非恩師心念天下,你早已經成了一堆白骨了,還敢放肆!”
歐陽廣面沉似水,冷聲道,“十九年前,你不過是仗着你師父的庇護罷了,更何況今日,還有諸位道友在此,你休想再生離此地。”
“就憑他們,”風嘯天冷冷環顧了衆人一眼,在這被衆人重重包圍的中心,他竟是冷笑起來,豪情萬丈,“我倒要看看,三招過後,還有幾人能站着!”
說着,他驟然長嘯一聲,一躍而起,有若一道耀青的光柱沖天而去。道道的耀青毫芒在半空中逸散開來,狂風吹襲間,化作一朵巨大的青色蓮花,
“青蓮之殤!”
一聲巨響,耀青光芒四溢,那朵青蓮有若天地蒼穹般向着衆人當頭籠罩而下,勁風吹襲,整個星辰殿霎時被之吞沒,
“轟,”一聲悶響,道道毫光在青蓮下升騰而起,數百人同時騰飛到風嘯天身旁,或多或少都受了損傷,所幸都無大礙,只是下面的星辰殿卻整個遭了殃,眨眼間便成了廢墟。
風嘯天處在衆人之中,嘴角掛着一絲冷笑,衣袂獵獵間宛若天神,他望向歐陽廣,淡淡道,“歐陽廣,我本來不想這麼早對付你的,只可惜……”
他的眼神驟然一變,寒芒攝人,“你太不長記性了!”
那個男子說着,身上一道耀青的光束宛若青蛇般在他身上盤旋着,隨即一道道相同的光芒隨之亮起,九道耀青光束在他身上盤旋着,光芒極盡刺眼。
“毀滅風暴!”
冰寒的聲音,彷彿來自九幽陰冥,讓人不寒而慄。那九道耀青光束宛若長槍般向着各方橫掃而去,一道道旋風在其上盤旋環繞着,風勢漸大,有如龍捲風暴
“不好,”慧海神僧面色一變,“衆弟子快快退下!”
只是還未等他說完,那九道耀青光束上頓時光芒大亮,直刺得人睜不開眼來,風聲呼呼,那九道耀青光芒飛旋着化作九道驚天的巨大的龍捲風暴,在傲雲山間肆虐起來,沙石亂舞,無盡的林木也被連根拔起,恍如末日!
只有那個黑衣男子站在九道龍捲風渦的中心,面無表情,狂風獵獵間,昏天暗地,他就彷彿毀天滅地的狂魔,讓人不寒而慄。
卻聽忽然一聲大吼,衆人心中一凜,只覺整片天地一陣顫動,燦燦金光間,慧海神僧手持着禪杖立在風嘯天面前,做佛門獅子吼狀,他的身旁,歐陽廣面色陰沉,手中軒轅神劍金光耀眼。
“阿彌陀佛,”只聽慧海神僧朗聲道道,“風施主果然有驚天動地之能,卻不能用之正道,實在真是可惜。”
風嘯天臉上露出一絲譏誚,“大師,都已到這份上了,何必多說,動手吧!”
慧海神僧嘆了一口氣,“老衲自知不是風施主對手,只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諸位道友死在風施主手上,所以……”
他說着,忽然與歐陽廣對望了一眼,兩人同時手中一動,一個物件與軒轅神劍同時拋飛而起,卻見那是一塊鵝軟石般大小的石子,晶瑩如玉,淡淡的盈白光芒從其上逸散而出,與軒轅神劍的金光相互交雜,衝着天際直衝而去。
“源玉!”風嘯天目光一凝,沉聲道。
源玉,天下至寶排名第三,據傳當年共工怒撞不周山,天地崩壞,天河氾濫,從中落下一塊晶瑩如玉的石子,乃是原本構築天地之石,落在須彌山玉水源泉上千年,吸納其中地脈靈氣,成爲須彌山的靈脈之源,故而被稱爲“源玉”。
卻見那源玉與軒轅神劍交雜着,在那燦燦的金光中,忽然漸漸融化成一滴一滴的玉水,光芒四溢間,在軒轅劍身上緩緩流轉着,整柄神劍在其折射下,頓時金芒耀眼,衆人只覺頭頂一片耀眼,竟是無法擡頭望去
驀地,那玉劍猛地一顫,天地間頓時轟轟作響,無盡的烏雲從天際洶涌而來,氣焰滔天,狂風嘶吼間,彷彿有無盡的上古兇獸呼嘯而至,讓人心頭狂顫不已,整片傲雲山頓時被無盡的陰雲籠罩,不見天日。
風嘯天緩緩擡頭,卻見他的頭頂,這片陰雲的最中心處,忽地有無盡的陰雲迴旋,氣流洶涌,有若一道漩渦般沿着四圍退散,那燦金的軒轅神劍被化爲玉水的源玉包裹下,忽地衝天而起,在那漩渦中,破穿了雲霄,露出了那被染得一片燦金的天際。
風聲獵獵,那燦金的光芒中,似是有雷聲轟鳴,嗡嗡作響。
“天刑玄雷……”風嘯天默默擡頭望着,那無盡的陰雲下,唯有他一人身處最中心的金光漩渦下,顯得孤偉絕傲!
問情山,那一道白光恍若流星一般,劃過天際,帶着幾分焦急,幾分忐忑,迫不及待地向着不遠處的問情山直飛而去。
瑩瑩的白光中,那個女子繡眉緊蹙,紅脣緊咬着,臉上帶着異樣的酸楚,彷彿是迫不及待,又似是不敢一般,但卻依舊向着問情山直飛而去。
風聲呼呼,拂面而過,吹動她的髮絲飛揚,唯有她的肩上,那隻毛茸茸的小白貂似是一點也不知道她的心情,兩隻小爪子不時地向着那飄飛的秀髮抓去,一隻“貂”自己玩耍着,只是不知爲何,即便是在這樣的風中,它的那彷彿一吹就會飛走的身子卻已然是穩穩的,一動不動。
問情山上,那微帶燥熱的陽光在湖水盪漾中倒映出粼粼的波光,暖風吹拂,綠柳微揚,潔白的柳絮飄飛,顯得靜謐異常。
“嗖,”
驀地,一聲破空聲響傳來,一道盈白的光芒在湖岸邊那碧綠如茵的草地上落下,風聲吹動,草木以之爲中心向着四圍搖曳,那個白衣女子落在地上,焦急地四處張望間,
只是這問情山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一時間哪裡找得到。驀地,她身形一顫,低下頭來,那白皙的手腕上,有淡淡的紅光從纓連結上散發而出,彷彿有着古老蒼茫的靈魂隱逸其中,輕輕述說着什麼,
她猛地擡起頭來,一眼望見了那個躺在湖心萍洲上的那個男子,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躍間,向着湖心飄飛而去。
那個男子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地間,雙眼緊閉着,脣間早已沒了血色,汗水淋淋,髮絲乾枯地貼在臉上,塵埃滿面間,顯得憔悴而失神,
“冷霖哥哥……”她看着他狼藉的臉,猛地震了一下,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眼中禁不住有淚水流淌而下,
這一刻,哪有什麼十年前,哪有什麼血影堂,只有眼前的那個男子,那個因爲自己而倒在地上的男子。
“都是靈兒不好,都是靈兒害了你……”她哭着,顫抖地伸出手去,下意識地撫着他的臉,爲他擦去汗水。
那個女子緊緊地凝視着他,隨即目光落在了他腰間的傷口上,身子又是震了震,兩天下來,他的傷口已然癒合了大半,早已不再流血。但草地上,卻是觸目驚心的一片紫黑色,那原本碧綠的草葉,也都被腐蝕了許多,凝成了一片烏紫的結塊,彷彿猙獰的狂魔一般,撕咬着她的心。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中了什麼毒,解藥要是什麼?
“冷霖哥哥……”她一下子伏在冷霖身上,哭喊了出來,“都是靈兒不好,都是靈兒不好……”
只是那個男子卻全然沒有感覺,一動不動的,唯有那隻小白貂一臉好奇地看着她們,臉上滿是疑惑之色、
白靈兒忽地站起身來,她咬着牙,扶起上官冷霖,顫顫巍巍地向着那株柳樹走去,那楊柳枝葉繁茂,正好爲兩人提供了一片蔭庇。
白靈兒小心地將上官冷霖背靠着楊柳放下,隨即到湖邊用手一遍遍地舀了些清水,爲他洗淨臉上的塵埃,
她看着他那憔悴的樣子,心中彷彿刀割的痛,再也顧不得其它,一下子將他抱在懷中,眼中淚光晶瑩,“冷霖哥哥,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憐姨她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她說着,眼中一滴晶瑩的淚光順着她白皙的臉頰滑落,“啪”地一聲落在上官冷霖的臉上,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昏迷的躺在那個女子的懷間,任憑那一滴滴的淚水在兩人的臉上劃過。
而那個女子,也只是緊緊地抱着他,彷彿想要以此溫暖他一般,
她卻不知,此時的上官冷霖,卻是已然進入了一種極其奇妙的狀態……
那個男子躺在草叢中,臉上帶着疲倦,一動不動地望着天上的太陽,雙眼出神而茫然,縱然那刺眼的陽光當頭罩下,他卻沒有絲毫的感覺,彷彿一個失了三魂七魄的人一般,雖然活着,但卻沒了靈智。
人,究竟是爲什麼才活着?
爲什麼,爲什麼在我第一次相信了別人的時候,她又要親手毀掉這份信任?
這是命中註定嗎?從小開始,我就一直都是一個人的……
她沒有錯,可是我也沒有錯,誰都沒有錯的,可是爲什麼到頭來都是這樣的一場淒涼?
我不該的,從一開始就不該的!
只有報仇,從一開始,就只有報仇而已!我不該相信任何人的,任何人都不可以……
只有自己!只有報仇!!!
他想着,忽然“啊”地一聲大叫,彷彿在發泄着自己心中的痛苦與不快,
他躺在草地中,大口地喘着氣,臉上卻依然滿是痛苦與疲倦。
“小兄弟,天已經大亮了,還不起來嗎?”驀地,一個個淡淡的聲音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