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痕!”
天機山脈,玄鬼門的營地內,天雲道人憤憤一掌拍在楊痕面前的木桌上,整個營帳頓時一震。
楊痕眉頭一皺,站起身來望着他,
“楊痕,”只聽天雲道人怒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楊痕淡淡看着他,
“哼,”天雲道人怒哼了一聲,“今日下午,你門下弟子和那天嘯殺了我派的三名弟子,究竟是什麼意思?!”
“哦?”楊痕淡淡哼了一聲,“你怎知他是我門中弟子?”
“你還狡辯!”天雲道人怒道,“歐陽掌門已經告訴我了,他是你門中弟子?”
“歐陽廣說的?”楊痕淡淡看了他一眼,
“哼,洛竹劍會期間,禁止私鬥,一切私怨都要放下,”天雲道人怒道,“可你卻縱容自己門下弟子殺人,是什麼用意?”
“什麼用意?!”楊痕忽然站起身來,面色陡然間一變,盯着他,怒道,“歐陽廣告訴你他是我門中弟子,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是我門中的代門主!你知不知道今日下午的來龍去脈,你那三個弟子非但出言不遜,還對我代門主的未婚妻動手動腳。天雲,我沒去找你,你竟還敢先來找我!”
“他是你門中代門主?!”天雲道人一驚,
“哼,玄冥令在他手上,你大可去問歐陽廣,”楊痕冷聲道,
卻見營帳的布簾掀開,顧樊聽見他的聲音,走了進來,問道“門主,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楊痕哼了一聲,淡淡道,“顧大哥,送客!”
“是,”顧樊瞭然,轉身望向天雲道人,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長,請,”
天雲道人咬着牙哼了一聲,他本未想到冷霖竟會是玄鬼門的代門主,受楊痕這般重視,否則無論如何也是不會來得了,但見他忽然身形一頓,轉過身來,冷冷道,“他是你門中代門主,那天嘯總不是你門中弟子了吧,”
楊痕一愣,卻見天雲道人已然走了出去,不由得眉頭皺了皺,咳嗽了兩聲。
“門主,”顧樊走上前來,問道,“他惹禍了?”
“啊,”楊痕輕嘆了一聲,應道,“那孩子,卻是讓人頭疼、”
他說着,向着顧樊道,“顧大哥,我要回碧水仙霖一趟,這裡就麻煩你了,”
顧樊點頭,
楊痕微微笑了笑,低身走出營外,卻見遠方的天際上,狂風呼嘯,大片的陰雲從天邊洶涌而來,一副風雨欲來的樣子。
天色,不知何時已然黯下,天際上忽然“轟”地一聲悶響,隨即暴雨滔天,在天機山脈間傾瀉而下。
狂風呼嘯,風雨祠的竹屋中,昏暗的燈火微微飄搖着,那個白衣女子緊縮在角落中,身子澀澀地發着抖,也不知,究竟是寒冷,
還是什麼呢……
樓外,似是有無盡的狂風,暴雨滂沱間,整個天地驟然陰暗一片,一如那日在身處彭蠡之時,
“吱呀,”驀地,一聲輕響傳來,有人踏在了屋外的木梯上,白靈兒身形一顫,目光緊緊地向着樓梯口盯去。
那人似是有些急切,快步地在樓梯上走着。
是誰?是他,會不會是他?
不,不會的……他說過不願再見我,怎麼還會來找我?
可是……可是,除了他會是誰呢?
那個女子咬着脣
,緊緊地盯着樓梯口,心中暗暗患得患失失着,
“師姐”
出現在樓梯口的,那一身熟悉的紫衣映入她的眼簾,白靈兒不由得驚呼出聲來,卻見碧玉華手持着一柄紫色油傘走入屋內。
“師妹,你真的在這,”她一眼看見蹲在角落裡的白靈兒,望着她黯然落魄的樣子,不由得上前又是關切又是心疼地道,“師妹,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
“沒什麼,我沒事的,”白靈兒搖了搖頭,向她強笑了一下,
“你又來了,”碧玉華皺眉,看着她道,“你以爲我不知道嗎,師父已經告訴我了,他又把你丟下了,是不是?”
“師父,”白靈兒愣了愣,問道,“師父怎麼知道的?”
“師父他神通廣大,有什麼不知道的,”碧玉華道,“就是他告訴我你會在這裡的,”
“師父他已經知道了……”白靈兒黯然低下頭,
“好了,師妹,”碧玉華一把將她攬過身來,輕聲安慰道,“師父說了,讓我帶你回去,”
“師父?”白靈兒一顫,問道,“師父他不怪我?”
“哼,師父可是被你給氣的臉都紫了,”碧玉華看着她,柔聲道,“不過他知道你的事,很是擔心你,讓我把你尋回去的,”
“是嗎,”白靈兒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但隨即黯下,搖了搖頭,“我還不能回去,”
“爲什麼?”碧玉華一愣、
白靈兒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碧玉華深深地望着她,眼中流露出失望,“你還想着他,是不是?”
白靈兒不答,碧玉華看着她的樣子,氣道,“我就不明白了,你爲了他和師父鬧了這麼大的彆扭,可他呢,他卻一聲不響地就這麼把你丟下,不聞不問,他到底有什麼好了?”
白靈兒黯然地搖了搖頭,自責道,“是我不好,都是我讓他生氣了,我不該問那麼多的,他本來就不想我知道他的事,結果……結果我還一直問憐姨,難怪他會生氣了。”
“師妹,你別傻了,”碧玉華看着她,氣道,“你哪裡有錯,想要知道更多關於自己喜歡的人的事情又有什麼錯了,分明是他薄情寡義,”
“師姐,”白靈兒皺眉,看着她,
“怎麼了,你不愛聽嗎、”碧玉華哼了一聲,“本來就是,他這個人神神秘秘的,渾身都是殺氣,看誰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上次在彭蠡殺那頭血蛟時他下手何其殘忍,可他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分明已經做過很多次了。今日他又殺了雲德觀的人,指不定就是個殺人魔頭,”
“你,”白靈兒一顫,忽地生氣道,“他是爲了我才這麼做的,我不准你說他壞話,”
“師妹,”碧玉華看着她,氣道,“你還護着他,他這樣薄情薄義的人究竟有什麼好,你還護着他,我就是要說,他這傢伙忘恩負義,你這般對他,他還要負你,當真是狼心狗肺……”
“你,”白靈兒一顫,生起氣來,怒道,“你走,你走,你說他壞話,我不要再見到你,”
碧玉華未料到白靈兒竟會趕自己走,一時間也是生氣了,“我是爲了你好,你竟還趕我走,好,走就走,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了,”
她說着,一跺腳,急急地踏着樓梯去了。
這幽幽的竹屋內,又安靜了下來。
那個白衣女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不由得又縮在角落裡,嚶嚶地哭了起來,許久後,她忽然站起身來,雙眼通紅,但卻眉目堅定,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她走到木梯上,望着屋檐外滂沱的暴雨,咬了咬牙,忽地衝入了雨簾之中。
隨着她的遠去,那木梯下的黑暗中,忽然有一聲嘆息傳來,那名爲天嘯的黑衣男子從陰影中走出,向着她的背影望了一會兒,隨即緩緩沿着木梯向竹屋中走去,
驀地,他的身子一動,轉身向着遠處望去。
那滂沱的暴雨中,隱隱有幾個黑影在晃動開來,
那個男子的嘴角,忽地露出了一絲冷笑,
輕蔑的冷笑……
碧水仙霖,
香案上,三隻檀香正燃着,青煙嫋嫋,騰騰昇起,上官冷霖淡淡地跪在靈前,不發一言
有風吹過,楊痕面無表情地走進樓中。
冷霖擡頭,淡淡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來,
楊痕眉頭一皺,輕哼了一聲,“你爲什麼把她趕走?”
“這是我的事,”冷霖淡淡地道,
“哼,你以爲我不清楚嗎?”楊痕輕哼一聲,漠然道,“你不想她跟着你,還不是怕她受到傷害,”
冷霖面無表情地淡淡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再問。”
“可是,你這樣做,對她的傷害更大!”楊痕說着,嘆了一口氣,“她已經爲你和師父他們鬧翻了,你又把她丟下,你讓她該怎麼辦?!”
“她現在回凌雲宮,還來得及,”冷霖淡淡地道,
“可是她想要和你在一起,”楊痕重重地道,他望了冷霖一眼,輕嘆了一口氣,“師弟,你還年輕,不會明白的,那種感覺,那種想要與心中摯愛在一起卻又不得的感覺,是有多麼的痛苦。”
他說着,似是心有所感,擡頭望向樓外的天際,無奈地微微閉上了眼,臉上忽然佈滿了無可名狀的痛苦。
冷霖臉上依然漠然,沒有說話,
楊痕閉着眼,也似是不願再說,就這般靜靜地扶欄立在樓邊,
飛雪渺渺,在這一片晶瑩剔透的雪海間,彷彿無盡的可愛白蝶飛舞。
“師弟,你知道嗎?”良久後,楊痕忽然開口,他睜開眼,望着樓外的風雪,淡淡地道,“當初,師父和師孃就是在這裡定情的,”
冷霖聞言一驚,望向他。
“當年師父他身中劇毒,大家都認爲師父已然非死不可,唯有師孃沒有放棄,日日夜夜守在她身邊。”楊痕徐徐地道,“鬼醫當時在天機山脈旁隱居,師父本性又最愛遊玩,聽說雪霖峰乃是天下第一美景,所以師孃帶着他來到這裡,”
.
“結果……他們見到了千百年難得一見的,碧水鴛鴦!”楊痕看着樓外微微盪漾着的碧水,道。
“碧水鴛鴦?”冷霖一愣,
“不錯,”楊痕淡淡地點了點頭,“碧水鴛鴦,乃是碧水仙霖的一大奇景,千百年方得一現,並非是真的鴛鴦,而是雲霧白雪隱成的幻象,據說乃是有情人的象徵,”
“它們雖是幻象,但卻如真的一般,在這碧水湖中四處遊曳,聽師父說,他們的叫聲很優美,如同歌曲天籟,師父師孃還根據他們的聲色譜寫了一曲曲子,”
楊痕說着,臉上露出一絲懷念與憧憬,他淡淡地微笑着,
“那首曲子,名叫作碧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