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又是晴天。
薄雲卷舒，烈日灼灼。
這是週末，文羽準備回C市。昨夜，與顧俊傑電話時，他堅持要送自己去車站，推脫良久也推脫不了。
收拾好東西出了門，只見那男人正穿着白色的T恤，藍中泛白的牛仔褲，一隻腳斜靠在車門上，右手拿着黑皮書，低頭在那兒專心讀着。等文羽走進了，那男人才擡起頭，扶了扶眼睛，收起那本書，只在封面上看見一個秘字。
“來了，先上車吧。”說完，便打開車門讓文羽進去，接着就去了駕駛位。
車往汽車站方向開着，窗外閃過熟悉而又陌生的建築，文羽覺得好像這三年的時光很短，短的就跟與顧俊傑相處的時間一樣，眨眼而過。這眨眼的瞬間裡，她彷彿從來沒有這樣認真地看過這座城市。
剛剛閃過的是那圓形體育館，A市人都叫它蛋殼。因爲一直住校，不常出門，所以也只進去過一次，現在還有歡笑聲傳出來，跟當時和朋友一起玩耍時一樣，那般輕快。體育館挨着的是大賣場，一到週末，那兒人山人海，四處是搶購的大媽。一段路之後，是遊樂園，其中最大的設施是摩天輪，這兒是一路男男女女的秘地，她記得她去過，又似乎沒有去過，那爬山雲霄的浪漫，記憶裡並沒有過。
長江，吊橋，車水馬龍。
不曾經歷過，也不曾銘記過。在數字和文字的洗禮裡，這兒只是一個培養皿。可此時，爲何又有諸多不捨，沒有人知曉。
車站到了。
“下車直接去排隊取票，把包放在身前，驗完票，把身份證和車票收進錢包裡。想去靠窗的位置就早點上車，記着時間，別在候車室一直玩手機。”
“知道了。”
“要記着。平安到家後，記得給我回個電話。”顧俊傑有些擔憂的望着女孩，生怕她會遇見不好的事情。其實，這段路文羽不知道來回了多少趟，熟悉得記得高速路上的每一個站。
“好，我走了。”
“等下，我帶了一盒剛切好的水果，還有一盒軟麪包，路上可以吃。”
“哦。”文羽頓了一下。
“俊傑，謝謝你。”能夠遇見你，讓我覺得不真實。這句話，顧文羽嚥下沒說。拿了水果之後，她朝着車站取票處走去，走到門口時，見顧俊傑的車正緩慢地開着，又轉過身揮了揮手。
車裡的那人也看見了，總算沒有白疼這丫頭，他想着。
兩三個小時的車程不算太遠。很快文羽就到了C市，一個出租就直接回了家。
進了門，母親正在廚房忙碌。
“媽，我回來了。”
“飯馬上好了，餓了吧？”
“餓了。”
放了行李，文羽也進了廚房，拿了三副碗筷，放在桌子上。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四道菜。主菜是麻辣魚，面上鋪滿胡蘿丁，西芹，大蔥細末，紅色的油辣子，香味撲鼻；輔菜有涼拌白肉，黃瓜切片墊底，着有剝皮的花生，淋汁是香醋加糖，只配少許的蒜末；還有過油時蔬；湯是西紅柿牛肉，西紅柿煮過剝皮搗碎了再下湯的，熬出來就也沒有酸味。
母親在廚房準備最後一道菜，生菜沙拉，這是文羽自幼愛吃的。他們這兒信佛，但也只是俗家上的信仰，在吃食方面沒有太大的忌諱，只是偏好素食而已。
午飯準備好之後，文羽的父親也從書房出來了。
一家人在餐桌上，聊了聊文羽報修繪畫班的事情。其實他們家也還算小康之家，孩子從小也有上過興趣班，只是後來因爲學業的壓力荒廢了。
“現在學學繪畫也好，大學裡也可以加加社團什麼，也算得上一個特長。以前小時候，記得羽兒去上過一段時間的繪畫，還畫得有模有樣的。”父親慈愛地說道，也很是自豪地看了文羽一眼。
“也好，不過就報一個半月吧，聽說大學的課程也不簡單，最後半個月羽兒還是去表姐那兒借書學一下吧。”母親看着文羽，說道。
“好，聽媽媽的。”
同父母吃完飯，又去洗了碗，在沙發上一家人閒聊了一陣。
文羽就回了臥室，鎖好門，給顧俊傑打了個電話。
聽到那邊接通了，就發了聲。
“喂，俊傑，我到家了。進家就去吃了飯，沒來得及回你電話。”
“沒事。我也剛吃過。”
“剛剛在飯桌上，跟父母聊了興趣班的事兒，他們挺支持的。”
“那挺好的。其實我以前大學也學過素描。當時加了一個畫社，就學了一陣，畫的勉強能入眼。”
“那你送我一幅好不好，也好觀摩一下。”
“畫得不怎麼樣，不過送給我的小姑娘，當然要用心畫。等後天你就可以收到了。”
“不說小姑娘。俊傑。”
“好好。”語氣裡有些許的寵溺。
兩人聊了畫畫，聊了小貓，聊了學校，很快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文羽的嘴巴有些澀了，剛好那頭的人也準備結束了。雖有些不捨，還是掛斷了電話。
週一，父親給了文羽報名費。她去了C市的文化園，在那兒報了素描班。下個月一號起，每天上午九點到十二點，總共上四十天課。
週二，俊傑的包裹到了，文羽去小區門衛那兒取了包裹。她從包裡摸出了門鑰匙，鑰匙尖端劃開了盒子上的透明膠，拿出了一個深藍的畫筒。而後又撕掉盒子上的個人信息，便把包裝扔進了小區門口的垃圾桶。
文羽拿着那畫筒，得了什麼大獎，步伐噠噠，分外輕快。等到了臥室，又鎖了房門，才揭開筒子，從裡面抽出一張四開的宣紙。紙上畫了一幅十指相扣的景象，僅僅是手，而沒有其他的東西。線條流暢，筆觸乾淨，該留白處也有留白。屋外的光線照耀之下，這黑白相間的景色裡有些東西跑了出來。
是愛意吧。
從宣紙流進眼裡，從眼睛淌進心裡。
“俊傑，這畫真美。”
電子波，帶着迴應的信息傳遞給遠方的人。
“你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