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交錯,兜兜轉轉了一圈還是回到了原點。
那個案件,蓋棺定論之時,項雲飛已經查清楚了。
他以爲死緩,已經就是結局了,卻沒有想到有人還想以牙還牙。
那日,他在顧俊傑被看管的社區附近的茶館閒坐。
突然就看到,一穿着深灰色大衣的人,側身拿起一把刀往顧俊傑的背上扎去。
本想阻止,卻終是遲了。
等他跑過去抓了嫌犯,才發現那張臉正是古月的未婚夫,命運弄人。
當時,顧俊傑已經奄奄一息了。
他虛弱地說着。
告訴文雨(羽),讓她好好活着。
話音剛斷,就沒了。
即使見慣了生死,項雲飛仍有些難過。顧俊傑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他可以不管不顧,一個人好好活着的,沒必要爲了虛無縹緲的愛情這樣。
可是,自己何嘗不是爲了當初那個人的無意的一句話當了警察,甚至放棄了原本的生活。
世事無常,總有很有數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擺佈着人們生活的軌跡。
帶着顧俊傑的遺願,項雲飛打算再次去尋鬱文雨。
晚上八點,他來到了鬱文雨的住處。
猶豫了一陣,終是敲了門。
請問,鬱文雨女士在嗎?
屋子裡並沒有迴應,大概過了兩分鐘,門被打開了。
你好,請。問字還未出口,對面那女人臉上便是一片驚訝。
怎麼了,您認識我?項雲飛非常奇怪,於是問出了口。
不認識。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那請進吧。
被鬱文雨領進了屋子後,項雲飛隨便找了個凳子坐下。
屋內的空氣很沉悶,空氣裡還有各種怪味,感覺像是很久沒有打掃了。
鬱文雨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想要說什麼,開了燈,很平靜地去倒水,她的背影隱隱約約與記憶中的一人重合。
接了那杯白開水,喝了一口。
項雲飛本來以爲自己可以很輕易地把死訊告訴她,卻發現看着那張臉,話到嘴邊,就說不出口了。
醞釀了良久,他終是打破了沉默。
顧俊傑死了。
他死了?女人語氣裡有一種難以置信的悲傷。
而後,又說了一句。
哦,他死了。這一次彷彿換了個人,絕望地很小聲。
他還說了什麼。
讓你好好活着。
又是這樣。
對面的女人,有些瘋癲地笑了起來。
哭笑又說了句,好好活着吧,鬱文羽。
忽而似乎回過神來,回到座位,坐直了身體。溫柔而憂傷地看着他。
能不能先出去,讓我自己呆一會兒。女人,小聲懇求着。
項雲飛聽了她的話,不知不覺有些心疼了。起了身,向門外走去。
鬱文雨也跟着朝門口走去。
關門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問道:
你是羽毛嗎?
不是。
又道。
項警官回去後,還是把那個破碗扔了吧,那條狗已經死了,死了好多年了。
你怎麼知道。
別問了。
碰地一聲,門被關上。
項雲飛察覺不對,使勁撞門,撞了半天沒動靜了。就趕緊往樓下跑,那大概是他跑得最快的一次。
一路上,他似乎看見了佛光。
所愛之人,站在一片白色之中,質問着高高在上的佛。
爲什麼?
爲什麼他們受那麼多苦,有的人卻仍逍遙法外。
爲什麼她滿心歡喜,最終只能卻成全別人的恩恩愛愛。
佛微笑着,沒有迴應她。
一道金光,將她推進白光之中。
等項雲飛跑到樓下,眼前,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他沒有哭,安靜地脫下外套,裹着那人。
說了句。
豆豆我們回家。
回家後,他關上了所有的窗,打開了煤氣。與小羽躺在了一起。
意識消失的瞬間,他又見了珠玉湖,看見了小時候的小羽,她的樣子變化不大,只是稚嫩了些。
小羽喊了他,可是又消失在湖邊。
他往湖心走去,越到深處,越是空洞。
直到見看到了在虛空中行走的小羽,他纔開始奔跑起來,可是無法追上前方的人。一圈一圈以後,小羽消失在了虛空裡。
這時,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你想去她的世界嗎?
想去。
剛回答完,眼前的景色開始變化,一片火海開始熊熊燃燒。
既然這樣,你就從這裡,跳下去,穿過兩屆的間隙,尋找你所要的。
怎麼不敢?
不是,理理頭髮,萬一過去嚇着她怎麼辦?
現在的大叔都不吃香了,誰知道去那裡她會不會嫌棄我。
虛空裡的聲音也沒有再回應。
面對火海,項雲飛其實是害怕的,即使曾經經歷過非常嚴苛的訓練,他仍恐懼。這大概是人的正常心理。
可是,他仍然跳了。
沒有拖泥帶水。毅然決然。
第二日。
項雲飛的同事找他出現場時,才發現了牀上的他們。
血肉模糊的女屍,以及平靜安然的項雲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