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着,小鎮的孩子們,也漸漸踏進小城。
人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就成長了。
拿到文明城第一中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鬱文羽正在收衣服。郵差騎着三輪,送來了紅色的信封。簽收之後,她說了聲謝謝就回了屋。
到了小臥室,文羽把信封拆開,拿出了錄取通知書藏在了衣服內兜裡。
拿得是什麼,藏什麼藏!
鬱文羽正準備把紅色的信封也藏進櫃子時,文嵋走了過來。一把奪過她手裡的信封,撕得粉碎。
紙屑散落一地,還有些破碎的美感。
上那麼多學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得靠男人活。女人聰明能幹,又有什麼用。還不如漂亮點,瞧你那小雞仔樣兒,送給別人都不要。
那個女人,語氣很惡劣。自從上次送花事件之後,她就越發魔怔了。整日睡在牀上,有時候還說些胡話。收銀員的工作已經沒有去了,全家就指着文雨父親打石場的微薄工資過活。
另外,鬱文羽有時候也會去古月家做點事兒,當然會得到一定薪水,算是爲未來做點打算。其實說是做事也就喂喂魚,養養花。憑着另一個世界的記憶,這些事兒也做得比較出色。古月知道她家的情況,對她自是不會虧待,那些錢鬱文羽存着,想着以後付高中的學費,大學的話,就要申請貸款了。
然而,文嵋卻越來越讓人難受。比起恨她,不如說是可憐她。鬱文羽覺得這個女人也許真的遭受了什麼不公平的待遇,儘管如此,也不能這般作賤自己,作賤他人。
罵就罵吧,反正沒多少天可以當出氣筒了。
不過,想到成爲初中生和不久的未來,鬱文羽便有些苦惱了。她不算是一個毅力堅定的人。儘管對自己承諾過要拯救他們,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改變所有人命運的軌跡。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地活着,善良待人。
但是,現在苦惱也沒有什麼用,文羽安慰着自己,看那女人進了屋,就開始收拾紙屑。等地上都乾淨了,她纔出了門。
目的地是顧俊傑的家。
要說是家,也不算是。入目的房子就是一個茅草屋,周圍是些雜樹,看起來像是森林獵人的房子。這就是顧俊傑自己搭的小窩,從孤兒院出來之後,他一直靠着**的救濟過活。也沒有住處,所以就自己找了些稻草,在野樹林裡搭了個屋子。
在不在!
走到門口時,鬱文羽靠近窗口喊了聲。
在的。
開門的是個男孩子,身高不過一米七,頭髮還有點亂糟糟的,剛睡醒似的。
剛剛兒,你在幹什麼?
就在被窩裡看錄取通知書偷笑。
錄了那個學校?
文明城第一中學。
咦?
你考多少分?
顧俊傑輕聲說了一句,鬱文羽臉上的驚訝,變成了震驚!
這不就是文明城第一名的水準嗎?
小學的時候,古月一直是第一,鬱文羽第二,顧俊傑倒數第幾。
怎麼做到的!
這是秘密。
噢。
不說這個了,剛剛縣裡的人送了獎金來。包在信封裡,你拿去吧,我現在也不花什麼錢,到是你,女孩子用錢的地方很多。
說什麼屁話,錢你自己收着。
鬱文羽明確拒絕的態度,讓顧俊傑也不便再說。只是接下來幾天裡,常常把她約到珠玉湖,零食一袋一袋地送着。
在湖光山色裡,男孩的臉上洋溢着笑意。眼睛如湖水那般乾淨澄澈,沒有經歷人事的樣子,大抵就是如此。
這般乾淨的人,未來卻穿着囚服站在了被告席上,臉上盡是落寞。
坐在旁聽席的項雲飛,見證了這一切。他將顧俊傑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經過半個月的調查,他已經弄清了大部分的事實,想要幫其洗刷冤屈的心態也消失殆盡了,因爲這人原本就有罪。可是,此刻內心卻五味陳雜。
無辜者不一定無辜。
爲善者也可能僞善。
作惡者卻是皓月清風。
項雲飛看着站在被告席上的那個人,沒有一絲悔意,雖然他不一定需要有,然而法律並不會因爲你的動機而可憐你,只要是做出的事情就必定要付出代價。項雲飛只是不理解,爲什麼他要做到這一步。這個人完全可以不管不顧,自己生活得很好,因爲他確實有這種能力。
當凡人太久了,難道就忘記了自己天才的本性了嗎?
還是說那個女人真的對他太重要。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這句話項雲飛並不認同,但也覺得爲一個人做到那一步實在是太蠢了。
當沒有遇到那個人的時候,說什麼都是紙上談兵。信仰,名譽,地位,所有這一切,都比所謂虛幻的愛情重要。是的,項雲飛此時此刻正是這樣想的。
他聽見那個男人認罪,聽見法官宣佈他被判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其實兩年之後也就成了無期,不算付出生命代價。但是,項雲飛仍然覺得這樣並不值得。
不過,戲劇性的是,他後來所做的一切,完完全全否定了現在的想法。
原來,愛情的地位低,只是因爲人不對。當心裡真的有了她,你會覺得考慮的那些東西其實都不是問題。
佛說,最躲不過的就是情劫。
儘管會投身深淵,但是未來的那個他是願意的。也許現在,有人對項雲飛說,你會爲了某個人永生永世受折磨。他肯定立馬向他碎一口,放屁。
真正那天來的時候,項雲飛卻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不過就受點皮肉之苦吧,老子槍子彈都捱過,怕個毛線。
他跳的時候還一臉從容,順便摸了摸鬍子,理了理頭髮。想着如果以後有機會真的見着她,希望不要太邋遢了,嚇着了可不好。
愛情遲但到,對於項警官來說便是如此。
佛,不主欲,但也用情字來牽制世人。越是心性堅毅的人越是躲不開它,越是內心動盪的人越不受影響。
說來未來的人,自有未來的歸處。現在的項雲飛,只是在婉惜,一個大好青年就這樣白白地毀了,卻沒有一個人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