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她睡着的樣子同樣深深的吸引着他的視線。
他自小就背井離鄉來到芄月,爲了大計,他拋棄了所有的情感,他發誓,此生此刻他不會因爲任何一個人或是一件事而動心的。只是這一切都因爲這個女人的突然出現而打亂了。他自小沒有任何的期盼,或許唯一的期望就是早日將芄月得到手。只是當他看見那個小女孩兒在一片杏花林中跳舞跳的如此的歡樂的時候,他被那種笑給深深的吸引住了。那時候她是那般的稚嫩,那般的純淨無暇,就如同一塊毫無瑕疵的美玉一般。
他也曾迷茫過,每天都偷偷的跑到沈府外偷偷的去看她。
她喜歡笑,笑的很漂亮,所以他就這麼認定了她。
他也曾想過要她,娶她做妻子的,可是……可是他卻害怕,若是他真的愛上她了怎麼辦?他的大業若是毀於一旦怎麼辦?
權衡後,他捨棄的對她愛戀而選擇了權利。
後來在他的設計下,她卻意外成了楚君桓的妻子。
或許這是他此生做的最錯的事,讓他後悔不已。
他伸手輕撫着畫黛的臉頰,如凝脂一般細緻的肌膚,讓他心頭一顫。
這是真的,她此時此刻正睡在他的面前,他的手可以這麼輕易的觸及到她的皮膚。
他曾告訴自己,將來他一定要得到她,可是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天竟會來如此的快,讓他連準備都沒有。
他用手輕輕的捧起畫黛的手,將它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蹭了蹭,而後輕輕的吻了一下,“黛兒,終究你還是我的,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我會比他們都更愛你,對你好的。”
畫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依稀間,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她的眼前,她看着這個模糊的身影。
是你嗎?君桓,是你吧?
是的,我相信那一定就是你,雖然我看不清楚,可是我不需要清清楚楚的,哪一個人能活的清清楚楚的呢?所以我願意模糊一點,只要你別離開我,你是我活下去的所有的勇氣,有你在,我才能勇敢的走下去,不敢未來是什麼,我都會努力的撐下去的。
“別走……別,離開我……”畫黛喃喃的開口,她顫抖的擡起手,似是想要抓住什麼。
楚玄奕以爲這是在對他說,他伸手一把抓住畫黛的手,“我不走,我在這裡。”
手終於抓到了什麼,就彷彿人在茫茫的大海之中滿目目的,惶恐不已的漂浮着,突然抓到了一塊浮木一般。
楚君桓,真好,只要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我不怕……
模糊中,她竟衝着楚玄奕淡淡的一笑,“我不怕。”
楚玄奕一陣恍惚,她竟衝着他笑了。
她笑的好漂亮。
伸手他輕撫着畫黛頭,“乖乖睡覺,朕陪着你。”
畫黛再一次陷入了沉沉夢境之中,夢中有燦爛陽光,有漫天飛舞的杏花,她在杏花飛舞中看見早已逝去的親人,她笑了,她終於又看見他們了。
“黛兒,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在你身邊的。”楚君桓依舊笑的那麼的溫和,笑的讓畫黛的心疼。
她強忍着眼淚,笑了。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自己身邊,從未離開過。
他會包容和理解她所有的決定,只要有這些,她就不會再害怕了。她真的會勇敢的走下去的。
……
只是美好的事物永遠都是短暫,轉眼間,她突然如同從天堂墜落進無盡的地獄之中,
只見她的眼前烈焰騰騰,映照着漆黑的夜空,風疾,人冷,有人一步一步的踏在白色大理石臺階上,寒風咧咧,他的盔甲上濺滿了鮮紅的鮮血,手上的劍尖還在滴着粘稠的血液,頭上的重盔早就摘下了,一頭凌亂長髮下黑色的眸子只有嗜血的厲芒,剛毅英俊的臉上滿是冷酷的堅韌。
漫天大火,火光之中夾雜的是哀號遍地的聲音,刀槍劍戟在畫黛的耳邊交織着,聲聲刺耳。
放眼望去,城下是黑壓壓的騎兵,一聲令下,三軍啓發……
她站在烈焰之中,看着眼前的景象,卻是無法將抑制着心頭的痛楚,她撕心裂肺的嘶喊着,可是她的聲音卻被的無盡的淹沒在了那萬馬奔騰之中……
烈火之中,他將那把帶着未乾的鮮血的長劍直指着她,他滿目帶着嗜血的殺氣。
畫黛害怕極了,她一步一步的後退,風太大,火太猛,將她的視線遮掩去了,她看不清楚那人是誰。
身後是百尺高樓,畫黛看着城樓下萬里火海,她揚起眼眸,看了一眼緊逼着的人,終究她笑了,轉身,她躍入了那一片火海之中……
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縱身躍下時,她清楚記得她就是這麼說的……
畫黛猛然一下做起身子,她從夢中驚醒,雙手緊緊的抱住自己的顫抖着的身體,將臉埋進了自己曲起的雙膝之間,努力的讓自己的平靜下來。
經歷了多少次的打擊之後,她也慢慢的學會了自己安慰自己,只要她還要活着,其他的她不會在意的。
“怎麼了,做噩夢了嗎?”身旁傳來楚玄奕的溫和的聲音,而後便是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抱住,很暖和,可是不是她熟悉的感覺。
她稍稍定了定神,腦子也慢慢的清楚了起來,她也想起了自己此時此刻在哪裡。
她擡眸看向楚玄奕,難得看見楚玄奕那麼溫和神情。他的眼眸中竟是她陌生的溫柔。
畫黛鬆了口氣,將自己的身子靠在楚玄奕身上,“我夢到我死了。”
楚玄奕聞言輕笑了一聲,他摸了摸畫黛的髮鬢,“傻丫頭,那只是夢,你這不是好好的在這裡的嗎?”
畫黛擡眸看了看楚玄奕,眸子裡稍稍閃過一絲什麼,但很快的,她便恢復如常,她沒有拒絕這個陌生的懷抱,她閉上了眼睛,“嗯。”
楚玄奕擡手探了探畫黛的額頭,“黛兒,朕叫人給你弄點吃的,然後把藥喝了,你現在需要的好好調養,太醫說你太虛弱了。”
“嗯。”畫黛閉着眼睛點點頭。
直到楚玄奕離開這間屋子,畫黛才慢慢睜開眼睛,看着屋子內講究的佈置,最後她的視線定定的停在那縷清淡的燭火之後,眼前浮現的全是楚君桓的影子。
此時此刻,他在做什麼呢?是在研究戰略兵法呢?還是和姐姐秉燭夜談,或者是與她繾倦帷帳呢?
有時候,畫黛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很好笑,怎麼會這麼的胡思亂想呢?
只是笑着笑着,她的淚卻還是不爭氣往外涌,模糊了視線,燭火也是變得朦朧了起來。畫黛閉上眼睛,帶着她的淚水靜靜的入眠。
心痛到了習慣,所以就不會感受到這般清晰的疼痛,只是誰能爲她止血療傷呢?
她小心翼翼的蜷縮起身子,縮在牀榻一個她認爲絕對安全的角落內安靜的睡着,就好像一隻受了傷的貓,看着讓人心疼。
端着東西進來的楚玄奕看着這樣的畫黛,不免的微蹙了一下眉頭,她安靜蒼白的臉,那樣的不堪一擊。
多少年了,他一直將自己對她的情感偷偷的藏在心底,可是看到這樣的黛兒,他卻也是心疼的。到最後,也只有他能真的保護黛兒。
“哼,”楚玄奕輕笑了一聲。
“皇上。”這時候,屋外有人稟報道。
楚玄奕微微側眸,“何事?”
屋外的人沉默了,看樣子是密報。
楚玄奕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畫黛,而後便轉身走了出去。
……
畫黛到底睡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只是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她做了好多好多的夢,夢到了好多好多人,夢到了好多好多的事,甚至她還夢到了那時候在梧桐殿內的事,她看見的那個女人,那個很漂亮的女人,她記得她是那麼自然衝着她喊了一個年輕,那個女人笑了,笑的好美好美……
她也夢到了好多好多的事,只是唯獨的,她再沒有夢到楚君桓,甚至有關於他所有的事,她都沒有夢到。
似乎自己的潛意識裡要讓她忘記這個人,不再想起這個人。
當畫黛醒過來的時候,她將自己的心很好的掩藏起來,用另外一種姿態呈現在衆人面前。她不再去想楚君桓,將他徹徹底底的藏在心底的深處,她只會記得她來這裡的目的。
“今天氣色看上去不錯。”楚玄奕笑着站在門口看着靠在牀榻上畫黛,沉沉的笑道。
門被推開,屋外的陽光一下衝破那扇大門,肆無忌憚的照耀進這屋子內。
原本昏暗的房間一下變的亮堂堂的,畫黛一時間還不適應,擡手用自己的手擋住幾分亮光,很不舒服皺了皺眉頭。
只見楚玄奕背手大步的走向畫黛,彎下腰,雙手撐在牀榻上,用自己的額頭抵在畫黛的額頭上,輕笑道,“太醫說你只要燒退了,就沒什麼大礙了,今天感覺怎麼樣?”
畫黛看着楚玄奕,“還好,就是一直想睡覺。”
“今天外面天氣不錯,我陪你到外面走走,曬曬太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