蝮蛇拖着滿身是血的身體往警衛軍方向爬去,嘴裡不斷地喊着“救命”。
鬱明熙站在包圍圈的中間,漠然地看着他一點一點地爬開。
“砰!”
槍聲,在全場的靜默中,陡然響起。
鬱明熙放下手裡的槍,冷着眼,望着直挺挺倒在地上的蝮蛇,兩隻眼睛仍是圓睜着,眼中寫滿了不敢置信的恐懼。
“卡卡卡。”
上膛的子彈,全部對準了鬱明熙。
“把槍放下!”
鬱明熙當真把搶一扔,摔了地上,包圍她的人慢慢逼近。最終,有人大着膽子將她拷上帶走。
而經過赤琰身邊的時候,赤琰只是皺了皺眉,什麼都沒說。
西拉維拉接任典禮在一片騷亂中結束,只是誰都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的報道只報道了舊督爵不幸遇害身亡的消息。
而更令人震驚的是,那個出現在新聞報道首頁,宣佈將徹查此事的人,居然是毫髮無傷的新督爵。
當天參加儀式的人們,都是親眼見到那兩團在演講臺上爆裂的炸彈,親眼見到那團火焰燃燒在督府的半空。
可是,這位原本應該第一個就葬身在火海的督爵,竟然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叫人想不詫異都不行。
西拉維拉督府轄區內,陰森冰冷的幾棟建築,高高的鐵絲網將這裡攔得密不透風,除了督府,這裡可以算得上是西拉維拉戒備最爲森嚴的地方了。
監獄。
只是,今天出現在這裡的人,卻讓典獄長不得不嚴正以待,新督爵上任之後第一個地方,怎麼都不會想到,竟然會是西拉維拉的監獄。
典獄長低着頭,戰戰兢兢地擡着眼,打量着督爵。
“前幾天帶進來的那個女人呢?”跟在督爵身後的警衛道。
典獄長瞬間有如醍醐灌頂,腦袋立馬清醒了,果然不是心血來潮來這裡的,但是,也沒有想到,會是爲了一個在就任典禮上,槍殺竹蛇幫蝮蛇的女人而來的。
陰暗的牢房,散發陣陣腐爛的味道,鐵門上,到處可以被鏽蝕的痕跡,沒有窗戶,只有通過鐵門上方一個三十公分左右的小口子換氣。
“哐啷……”一聲,沉重的鐵門被拉開。
鬱明熙擋了擋眼,她忽然想起那次從礦洞出來的情景。赤琰說她,可以在南洛笨死。現在的她,倒也懷念起赤琰的那張烏鴉嘴了。
因爲,這一次,她是真的有夠笨的,公然槍殺蝮蛇,這件事衆目睽睽的啊。
“督爵大人,你好。”鬱明熙笑着拍了拍靠在牆邊的鐵牀,“這裡好像太簡陋了,沒辦法招呼督爵,不過督爵在任期間,如果有閒錢的話,可以改善改善這裡的條件。哈哈。”
鬱明熙說得很是隨意,哪有半點像個犯人的樣子。
督爵揮了揮手,讓其他人都撤走,包括典獄長。
“督爵,他是……”典獄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保鏢給拖走了。
“黑雲紋,二當家。”這是督爵來到監獄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鬱明熙坐在牀邊,是牢房中唯一可以坐的地方,而新任督爵是完全沒有要坐的意思。
“你要金礦的開採權。”
按理說,這句話應該是一句問句,但是督爵根本沒有要詢問的意思,而同樣,鬱明熙也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你不知道這開採權應該是歸南洛所有的嗎?”
鬱明熙慢慢隱去了含在嘴角的笑容,緩緩擡起頭來,望向督爵,那人依然是那副不動如山的冷峻表情,微卷的頭髮貼在頭上,堅硬得猶如他的脾性。
鬱明熙正言道:“督爵,雖然我是第一次來南洛,但是你不要以爲這樣就能唬到我。南洛的金礦的開採權在誰的手中,我想我清楚,而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不然,竹蛇幫的一堆人,是在礦洞組團遊嗎?督爵,黑雲紋可以幫你剷除那人,自然……需要回報,督爵,賠本的買賣,黑雲紋是做不來的。”
說完這句話,鬱明熙已經站起身來,逼到了督爵的面前,直視着人。
“你這是在威脅我?”督爵眉峰輕輕一擡。
“不是,我只是好意提醒一下督爵大人。”鬱明熙毫不猶豫地回到道。
督爵哼了一聲:“赤琰已經把礦主關於開採權的轉讓授權書給了我,二當家,現在只要我簽下字,你們黑雲紋就能立刻進山挖礦,二當家,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錢。”
“不錯!”督爵爽快道,“二當家,從你出現在西拉維拉開始,到赤琰去花普亞找我,再到你在礦山,又借蝮蛇的手,除掉了菲爾沃克,最後,在就任典禮上,一手雙殺。呵呵,二當家,我是不是該懷疑你一下,你究竟是不是個女人?”
督爵居然貼近一步,兩人間的距離,近到呼吸都可聞。
鬱明熙仰視着他,淺然一笑:“督爵,我當然是個女人。”
督爵垂下眉眼,一雙略顯棕色的眼睛,在她的臉上停頓了兩秒,之後退開:“不過,是個危險的女人。”
“二當家,我可以把金礦的開採權批給你們黑雲紋。”
“不是黑雲紋,是蘭庭。”
“你說什麼?”督爵驚訝。
鬱明熙卻肯定道:“我說,不是黑雲紋,是蘭庭,蘭庭集團。”
督爵:“你在搞什鬼?”
“赤琰會全力負責金礦的開採,但是,開採權的所有者,是T國的蘭庭。”
督爵深深地吸了口氣:“那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來和我談這件事?”
“蘭庭集團,總裁助理,鬱明熙。”
督爵終於有些動容,在牢裡來回踱步,最後一狠心道:“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我要黑雲紋保證,在我的任期中,西拉維拉不可以出半點岔子,否則的話,我第一個就會緝捕赤琰,視爲這次就任典禮禍亂的首犯。”
“好。”鬱明熙應聲道,“至於督爵大人記掛的,我曾經承諾過蝮蛇的,給與他6%的優先加工權,如今,這筆錢我會讓人每月按時打到督爵的賬上。”
督爵生硬的臉上,暗暗浮現起了一抹笑意。
“另外,我要去看看Felix。”
“誰?”
“那個救你的戰地記者。”
督爵一愣,立時回想起那一刻,炸彈爆炸的瞬間,那個突然飛撲過來,把他撞開的人。
原來是個記者麼……
離開牢房時,督爵頓了頓步子,側過臉,整個人被重新籠罩在過道的陰影中。
“鬱明熙,接下去的四年裡,我不希望在西拉維拉,再見到你。”
“哐啷……”
又是一聲突兀的響聲,鐵門再次被重重的關上。
沙堡。
藺紹衡的傷恢復得還不錯,正躺在牀上刷着手機,手機上,是趙銳澤發來的短視頻,視頻中,藺迪辰沮喪着一張小臉,撅着嘴巴說:“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啊?趙叔叔說你去出差了,可是……可是爲什麼出差都不給小迪打電話啊?爸爸,小迪想你了,也想姐姐……你們都不要小迪了,爲什麼這麼久都不回來!爸爸,小迪不喜歡你了……不喜歡……”
小傢伙說着說着,眼淚就流下來了,卻還霸着手
機,不肯鬆手。
“爸爸,你讓趙叔叔帶我去找你,好不好?爸爸,小迪好想好像好想你……”
藺紹衡握緊了手機,一隻手捂上了雙眼,沉重的呼吸,胸口一起一伏,久久不能平靜。
藺紹衡看了看時間,撥通了電話。
鈴聲只響了一下,就被對方迅速接了起來。
“老闆!”趙銳澤的聲音,竭力想要保持平靜,卻依然滲透着難以掩飾的激動,“老闆……”
“嗯。”藺紹衡低低地應了聲。
“老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趙銳澤急切地吼道。
“嗯,也許快了吧。”
“老闆,爲什麼是也許啊?”
“蘭庭現在怎麼樣了?”藺紹衡穩住了自己的心緒,拉回正題。
“因爲我們的暗中介入,加上橙盷科技的那個項目,股價在慢慢回收,只是那些已經被收購的股份,卻仍舊沒有高拋的跡象。”
“百分之多少了?”
“現在散出去的大概有36%左右。”
藺紹衡沉思了會兒:“繼續拉高股價,讓M國那邊放風,就說蘭庭正在和M國的西哲集團接觸。”
“啊?老闆,你在M國啊?”趙銳澤驚呼。
“笨蛋!”藺紹衡輕笑,“當然不在。”
趙銳澤:“那誰在接觸啊?”
藺紹衡:“要不要讓你去啊?”
趙銳澤:“不要啊,老闆,我還要帶小迪的。不過,老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鬆遠越來越成事了。”
“嗯,我知道。”藺紹衡說,“大伯呢?”
趙銳澤躊躇着,還是道:“還是沒醒。”
“趙銳澤,蘭庭的事,辛苦你了。”
“老闆……你放心,這裡一切有我在。你……還是快點把明熙追回來吧。”
“知道了,掛了。”
藺紹衡掛了電話,仰靠進牀頭,頹然道:“進來吧。”
沒有敲門聲,赤琰陰鷙着臉出現在藺紹衡的房間,手裡握着一疊紙,面孔有些猙獰,又有些糾結。
“拿去。”赤琰一把把紙甩在牀上,不滿道,“爲了你,得罪獵鷹,大概也只有她才做得出來。”
藺紹衡拿過紙張,隨意地撇了一眼。
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卻是他不遠萬里,孤身來到這個地方的重要目的。
拿下南洛這個新金礦的開採權。
只是,這個目標有多艱難,他又何嘗不知,如果可以,藺少涵當初就已然拿下了,又豈會等到他。
哥哥費盡千心都沒能拿下的東西,如今卻安然地擺在他的面前。
他忽然想起,那一天,他在礦洞的石壁上看到的字跡。
雖然暴雨昏暗着洞中的視線,但藺紹衡確信他怎麼都不會認錯。
上面的字跡,是她刻着的。
應該是用金礦直接刻上的。
藺紹衡,我一定會爲你拿下這座金礦。
一時間,各種複雜新愁舊緒,縈繞上心頭,胡亂地充斥着他的大腦,最終,化作了隻言片語。
“她怎麼樣了?”
從婚禮的那一天開始,藺紹衡就知道自己的妻子很強大,外表溫和的小白兔,其實卻是個在黑暗中,令人聞風喪膽的獵殺捕手。
藺紹衡一直認爲自己很強大,然而卻在藺容被綁走的那一刻開始,他知道,那一片自己不願涉足的黑色,終究還是將自己扯了進去。
從此,遊走進暗夜之下。
而他,只能義無反顧。
只是,幸好,這條路上,依然有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