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澎浪忍不住嘆了口氣——娶妻如此女,夫復何求!可是,咳!……他夾了塊蟹肉送進嘴裡。
又有幾道菜送了上來,一名侍者恭恭敬敬地說:“菜齊了,請兩位慢用。”
飄雪微笑致謝。
侍者後退。
飄雪端起酒杯:“來,爲相識。”
“爲什麼不說相愛?”江澎浪端起酒杯,手居然有些無力?是太激動,還是這大廳裡的暖氣太暖?
飄雪微微一笑:“都一樣嘛。”
兩隻酒杯遙遙相碰一下。
飄雪輕啓朱脣,慢慢喝乾杯中酒。
江澎浪也喝光杯中酒,細細品味並未覺出異樣,不由思忖——這價值不菲的東西到底特別在哪裡呢?
侍者過來倒酒。
“飄雪,爲什麼這麼破費?”望望空蕩蕩的大廳,江澎浪明白侍者說的例外。“不是節日,不是紀念日,你把我給弄糊塗了。”
飄雪用餐巾沾沾嘴角,幽幽的目光在江澎浪的臉上盤旋。
“今天我心情好,正好又有時間。你什麼也不要問,盡情地吃,開懷地喝就是了。”說着輕輕嘆口氣,接着是微微一笑。“我一時興起,就把你叫了出來,但願你晚上回家能好過一點兒。”
“對了,忘了告訴你,陰主任同意咱們的事了。”嘴上笑着,江澎浪的心卻提着——母親答應時的臉色是那麼的詭異,但願她不要耍什麼手段纔好。
飄雪驀然綻開花朵般的笑臉:“是不是昨早兒上答應你的?”
江澎浪詫異,見她笑他也跟着笑:“是,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好象並沒給你打過電話呀?”
“這叫心靈感應。”端起酒杯,優雅地向他舉了舉。
一陣狂喜冉上眉梢,江澎浪快速舉起酒杯:“爲心靈感應乾杯!”話音剛落,酒已倒進了喉嚨。
……
這頓飯吃得舒適而又快樂。酒足飯飽之後,他們被一隊侍者送出了大門。
江澎浪用摩托把飄雪送到了她家樓下。
飄雪沒有請他上去,他也沒有要求上去,只是在臨別之時,她忽然像一股輕柔的風颳進了他的懷裡。
江澎浪驚愕、暈眩,身體忽然燥熱起來,腦子裡有幾百個聲音在喊:“這是個機會,抓住抓住抓住……”可是,沒等他有所行動,她卻像驚鴻一掠飛出了他的懷抱。
“上樓吧,你快成冰棍兒了。”摸摸她的臉,江澎浪後悔得想給自己幾拳。
“我轉身就上去了,可你還得十多分鐘才能到家。讓我送你,讓我看着你走。”握住他的手她說,美目半眯半睜,似嵐似靄,如夢如幻。
江澎浪醉醺醺地看着飄雪,然後慢慢上了摩托。
“明天,我要出趟遠門。”站在江澎浪的摩托旁邊,飄雪輕輕地說。
“上哪兒?”
“海南。”
“記得打電話。”
飄雪點點頭,接着揮揮手。
江澎浪揮揮手,開始發動摩托。
飄雪回到樓上,重新洗了臉化了妝梳了頭,然後打開衣櫃,拿出一件黑色晚禮服。摸着衣服,甜甜的笑容出現在臉上。
一年前,風雷和飄雪去廣州參加一個國際服裝交流會。
會上的服裝琳琅滿目,色彩斑斕,款式新穎,設計獨特
,林林種種的讓人目不暇接又心曠神怡。
在巴黎展廳,飄雪站在一對黑色的情侶裝前溫柔地陶醉着。
風雷立即心領神會,當下定了一套男裝一套女裝。
此刻,無論是質地做工,還是款式都數一流的精美晚禮服穿已在了飄雪的身上。
驚世駭俗的容貌,白皙如凝脂般的膚色,高貴典雅的黑色晚禮服,再配上那串足以撼人心魄的藍寶石項鍊,好不讓人眩目!
站在鏡子前,飄雪仔細端詳一會兒鏡中的自己,然後麻利地穿上黑色皮靴,圍上淡紫色絲巾,穿上白色貂皮大衣,拿起裝着另一套黑色晚禮服的紙袋下了樓。
子夜的天空,一改白日的迷茫,萬里蒼穹,有殘月也有冷星。
大街上,“冰糖葫蘆”的光環裡,一個白衣女孩子匆匆地趕着路。她腳步翩然,一臉的欣悅,彷彿急着去做一件非常快慰的事情。
一輛出租車從後面追上來停在了女孩子的身邊。
女孩子快速上了車。
五分鐘後,出租車停在市醫院的大門前。
靜靜的走廊裡沒有第二個人,一隻只吸頂燈,無聲無息地發着冷颼颼的光。白色的牆壁若隱若現着陰涼,蒼白的門扇上趴着一個個暗紅的數字,如一隻只吸足了血的水蛭。
飄雪輕輕推開十六號病室的門走了進去。
李興亞一躍從西邊的牀上坐了起來。
飄雪靠在門上,望着走來的面色憂傷腳步沉重的男人。
李興亞的心咚地一下——這不是霓裳百大的董事長麼?深更半夜的,她這是幹什麼來了?
“李叔叔,我來看看飛揚。我們是同學,也是情侶。”飄雪自自然然地說,就像一個女兒向爸爸述說家常瑣事。
李興亞的心大大一震——原來讓兒子滿面生輝的人就是她?原來兒子日思夜想的人就是她!
“好啊。怎麼這麼晚了還來呢?”給飄雪拉了把椅子。
“我剛從公司出來,順道來看看他。”飄雪把椅子放到東邊的牀邊。“李叔叔,您躺着吧。我坐一會兒就走。”放下手裡的紙袋兒,坐在椅子上。
李興亞呆呆看着連背影都美麗的女孩子,禁不住一陣悲涼——如果兒子沒得那該死的病該有多好!這段因緣一定會傳爲美談的。可惜!老天不睜眼哪!
門一響,飛揚就醒了。看清來人,他不由一陣狂喜,接着呼吸加快,汗也出來了,可他卻急忙閉上了眼睛,調均呼吸,假裝睡着。
近幾天,陣痛的間隔越來越短,疼痛的時間卻越來越長。他明白自己的大限到了,所以就非常的迫切地想見飄雪一面,哪怕是一分鐘也好,因此,他時刻拉緊着神經,不敢實睡,生怕真的“睡着”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他默默地祈求老天,不要太快把他帶走,一定要讓他見她一面。
她來了,望穿秋水地把她盼來了,可他卻狠心地把她趕走了。她的腳剛剛邁出門去他就後悔了——她那麼憔悴,那麼傷心,那麼的需要呵護啊!……
現在,她又坐在了他的牀邊,他再也沒有勇氣趕她走,更狠不下心說些言不由衷的話來刺傷她,所以他只能裝睡,一動不動地裝睡。
——這麼晚了,她從那兒來?絕不是從公司來。一身盛裝,傾國傾城!是去赴宴,
還是剛從宴會出來?怎麼沒有人陪着她?天寒地凍,她有沒有凍着?深更半夜,她有沒有嚇着?江澎浪你這個混蛋,你怎麼可以讓她一個人亂走?……
突然,飛揚想不下去了,呼吸也變得艱難起來——此刻,在他的手中多了一隻柔軟的小手。他的手滾燙,她的手冰涼。他想用另一隻手蓋住冰涼的小手,可是他不能動,因爲他正睡着,一定要睡得“逼真”纔是。
飄雪用雙手捧着飛揚的手,就如捧着一個稀世珍寶,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撫摩着,由手掌到手背沒落下一絲地方。然後,她輕柔似水,溫柔如綿地把那隻修長的瘦削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慢慢地移動着移動着,當那手經過她的嘴脣時,她立即感覺到了他的悸動——她知道他醒了。
“你已經醒了是嗎?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呢,你爲什麼不看着我呢,你是不是還在怪我花心?我不是花心,我是傷心,或者說我是死心。既然你不要我了,我的心也死了,剩下的只是找個夥伴而已,那麼跟誰在一起還不是一樣?何況江澎浪還是你推薦給我的,我有不答應的理由嗎?”沉痛地問着,傷心欲絕地說着,往昔的點點滴滴絲絲縷縷紛紛揚揚地撲上了她破碎的心懷,淚水也洶涌地撞擊着眼簾,可是她忍着,不讓自己流淚,她是來傾訴的,傾訴這兩年多的相思和委屈的。她一定要讓他明白——真正相愛的人是不可以分開的,無論什麼理由。
心在悲哭,心也在痛苦地呻吟。他知道自己錯了,可是他不能不錯,假如生活可以從頭來過,他還要走這錯的一步,因爲愛是給予不是索取!
李興亞困惑不已——望眼欲穿地等來了想念的人,他卻在裝睡!明明痛苦不堪,她卻偏偏不肯哭泣!這是怎樣的愛情啊!抓起衣服,他消沉地走了出去。
“飛揚,你做錯了一件事,不管什麼樣的男人都再難動我的心了。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去巫山不是雲。我的愛就那麼點兒,不早就給了你了麼?飛揚,爲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就因爲你有病,就因爲你的病不好治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哪!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的生命去換回那兩年時光,你懂不懂啊?”抖着手,她撫摸他的臉。“自從相識的那一刻起,你和我就註定不能分開。我們只有這一生,愛是我們唯一的戲碼,我們必須同臺演出。可是,你卻中途退場,讓我一個人,帶着滿心的傷口,支撐着這破碎的局面,沒等終場我一定會流血而死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的愛始終未變,她的情也從未更改,他能爲她做任何事,她也會爲他做一切事,因爲他們是同一類人,都肯爲對方付出、犧牲、受苦,偏偏他不懂這個理兒,一手製造了兩年的痛苦折磨,死到臨頭了還這麼固執,連一點溫情都不肯給她?
他不是不給,是不敢給。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他睜開眼睛,或者讓她看見他的一滴眼淚,她就一定會留下,這不是他的初衷,更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她是那麼美,那麼的善良,那麼的多才多藝,偏偏對他又是一往情深!他一定要錯下去,即使她心痛欲碎,即便是她怨恨他千百次。
“親愛的,你走吧,快走吧!你的生活不在這裡,別在這裡流連,快走,忘了我,忘了這一切!快點走……不要再來,請不要,再來……”飛揚悽惻地想着,無聲地嚎叫着,悲苦地趕着他的愛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