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白樺林。
一個男生懶洋洋地靠在一棵樹幹上,互抱着雙手,背向着太陽。夕陽殘照裡,那身黑衣竟然有些蕭條。他很高,體形很健美,頭髮很長,一部分頭髮遮住了半邊臉頰。
“嚓嚓嚓……”江澎浪邁着很“重”的腳步走進白樺林。
“你來晚了。”黑衣人低沉地說,並沒有轉過身來。
“只來晚了兩分鐘而已。”看了看錶說。
“你做事一向這麼沒原則的嗎?”
“我做事一向是有原則的。”江澎浪輕快地答。身形一晃便到了黑衣人的前面,卻立刻嘆了口氣。“我早該想到是你,李飛揚。”
“可惜你偏偏沒有想到是我,江澎浪。”飛揚淡淡地說,英俊的臉上掛着一抹懶洋洋的笑容,然而,那雙半眯縫的眼睛裡閃動着的卻是冷颼颼的光澤。
江澎浪淡淡冷笑:“今天的主題是什麼?”
“認證功夫。”也淡淡地冷笑。
“功夫?”他怎麼知道自己會功夫?是誰跟他說的?不會是米奇吧?
“你可別說不會。來吧,看看到底誰纔是第一。”飛揚說着便挺直身體慢慢向江澎浪走去。
江澎浪深吸一口氣快速迎了上去——臨陣心亂,他已經輸了三分,雖然仍是反應自如,卻已經掩藏不住長長的呼吸了。
幾分鐘後,江澎浪躺在了地上,嘴角流血,鼻孔流血,心卻止不住的羞憤。
飛揚望着遠處的圍牆冷冷地問:“你認爲如何?”
江澎浪坐了起來:“你贏了。但不表示以後你仍然會贏。”
“很好。我們有的是時間,不是嗎?”飛揚說完立刻走了。
江澎浪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瞥着飛揚遠去的身影他忽然覺得惋惜!
六月,風吹在臉上,不只是柔軟還隱隱着熱感。綠色也在風中失去了嫩意,變得老成起來。
清晨,圓圓的太陽剛剛爬出幽遠的羊角山,飄雪就進了校門。她不慌不忙地向教研室走去,可幾分鐘後,她卻匆匆忙忙出了教研室,然後慢慢地向教室挪動着腳步,快到教室門口時又站住了,直到上課的鈴聲響起也沒有進教室的意思。
高劍出了教研室,他身後跟着垂頭喪氣的米奇。遠遠地望見了飄雪,他餘怒未消地看了看米奇。
米奇深深地垂着頭,儘量把身子影在高劍的身後走着。
這時,飄雪看見了他們,急忙先他們而進了教室。
靜靜的室內忽然響起了嘁嘁嚓嚓的說話聲,幾十雙眼睛圍攏過來,像一隻只無形的鉤子鉤抓着飄雪,惶恐中她掙扎着遮擋着,帶着一身的雞皮疙瘩“逃”回了座位。
一雙手伸了過來,溫柔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你還好麼?如果你今天再不來下午我可就去了。”
飄雪瞟着芳菲:“我很好,別沒事整事了。”
“可是,你瘦了好多耶。”
“我壓根兒就是這樣。”
芳菲用鼻子出口氣。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受了那麼長時間的苦。……都是米奇這個混蛋搞的
鬼,沒想到吧?”
飄雪靜靜地看着芳菲不說話。
“他主動去向高老師坦白的。這小子也會怕?等會兒有他好看。”恨恨地說。
飄雪仍然不說話,心不在焉地翻起了書包。
芳菲忽然覺得不對勁兒,細看飄雪的臉後她的心“咯噔”一下,慌忙求證:“你剛纔去了哪兒了?”
“這很重要嗎?”
“啊?你去了教研室,你見到米奇了?你怎麼?……這兩天我們想破腦殼纔想出這個辦法,一切都準備好了你竟然?……你看黑板。”
飄雪迅速向前看去,頓時,她的臉白了,眼神也由平靜變成了慌亂,飛快抓住芳菲的手,她語音發顫地央求: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對不對?現在我求你,馬上替我去擦掉黑板上的字。否則,我自己去擦。”
芳菲咬着嘴脣瞪了飄雪有幾秒鐘,然後站起來,怒氣衝衝地跑到黑板前,抓起黑板擦使勁擦去“蘭飄雪,求你原諒我”幾個大字。
“午芳菲你瘋了?”團書記差了音地問。
“你才瘋了呢。”芳菲摔下黑板擦,惡言相向。
高劍出現在門口,他身後是霜打一樣的米奇。
芳菲跑回座位。高劍看着黑板走進門。米奇蔫蔫地向座位走去。
高劍沉着臉環視在座的每一個人,心不能不惆悵—— 一張張年輕的臉一顆顆難懂的心!到底誰是那個幕後的主使呢?三班能否從此就天下太平了呢?默默移動着目光,心中的惆悵不知不覺漫上了雙眼。當他的目光停在低首垂目的飄雪臉上時,他的心驀然出現一縷陽光——這是個多麼好的女孩子呀!她瘦弱的身軀內包容着一顆多麼寬宏的心哪!爲什麼那麼多人看不到她的閃光之處呢?。打開課本,他開始講任教以來最沉重的一節課。
一肚子氣沒處發的芳菲,眼睛一直跟着高劍轉着。老師一連串兒的動作和表情,有如一根針無聲無息地刺中她鼓脹的心扉。她悄悄打開一個練習本,提筆寫:“寬容一個‘小人’就是對自己的懲罰,你不明白嗎?”寫完用肘部碰碰飄雪,把本子推過去。
飄雪暗暗感慨——朋友終歸是朋友,理解只是時間問題。拿起筆她在那行字下面寫上:“米奇不是小人,這次所爲可能是一時糊塗。假如讓他站在講臺上,後面的那行字加上前面的幾十雙目光,我想他以後只能低着頭走路了。我不能幫他也不能害他,你說是不是?”
芳菲看着飄雪寫完,搖了搖頭她接着寫。
“讓別人擡頭走路,自己卻要低着頭走路,碰壁的是自己呀!不要心太軟,不要太善良,萬一你的寬容大度換來的是更大的傷害,你豈不是爲自己又挖了一個陷阱?”
“米奇很講義氣,講‘義’的人大多重情誼。相信我不會看錯,給他機會和時間吧。”
“得饒人處且饒人。我永遠不如你。”
“不要這麼說自己。你的慷慨大方、正直善良、俠骨柔腸、愛憎分明,有幾個人能比得上?”
“完了!哪有這麼夸人的,擺明了是不想讓人家晚上睡覺了嘛!”
“我說的都是事實,一點也沒有誇張。”
“說不過你。不過告訴你,生活不會永遠的青天白雲,不管何時何地,你千萬不要忘了我這個朋友。”
飄雪放下筆點點頭,動情地握住芳菲的手。
米奇回到座位,誰都沒看就趴在了桌子上。這兩天,他簡直是度日如年。剛開始他還硬衝滿不在乎,高劍沒鼻子沒臉地損他他都默然地接受了,可內心卻是一點沒服。後來班幹部們各個拿自己“開刀”,他纔有點守不住陣腳。再後來,老師、班幹部輪流找他談話,語言誠懇態度溫和,沒有歧視沒有譏諷。他終於軟化,同意接受在全班同學面前向飄雪認錯賠禮,並親自在黑板上寫下“蘭飄雪,請你原諒我”幾個字。上課前,高劍把他叫了去,他不由惶恐地想:“這下壞了,蘭飄雪一定不接受自己的道歉。”到了教研室,飄雪看見他就走了,連個好臉色也沒給他。他更毛,汗都下來了,沒想到高劍卻對他說:“蘭飄雪說‘如果讓你向她賠禮認錯她立刻退學,手續都不辦了’。你有什麼說的?”他呆了,恍恍惚惚地跟着高劍出了教研室。
飄雪終於可以擡頭走路了,雖然偶爾還能聽到一句半句的嘲弄,她只裝着沒聽到,暗暗寬解自己——什麼事都有個過度期,只是時間問題。
一天,飄雪去圖書館,路經食堂後牆時見暗紅的牆上有一行醒目的字,她的心一悸,立刻想到是不是“那個東西”?不由走上前去觀看。
“冷血殺手真本領,精靈小子變狗熊,無須打來無須罵,一笑傾城風波停。”
飄雪默默看着,呼吸加快心跳加速,不由自主舉起了手。突然,有腳步聲向這邊走來,她趕忙轉身躲在了牆角。
一會兒,米奇出現,他左右看看,然後乾脆地從褲袋裡掏出一塊抹布,走到牆邊很認真地擦抹着那些字。擦完字,他細心收起抹布,然後像凱旋的戰士一樣吹着口哨走了。
飄雪明白了,爲什麼樹幹上牆壁上常常會出現白汪汪的痕跡,爲什麼上課的鈴聲響過他才走出教室?原來是這樣!心忽然滾熱,眼淚刷地涌上眼眶。
“嘩啦”一聲響,嚇了飄雪一跳,尋聲找去什麼也沒找到。茫茫然站了會兒,她才轉身向圖書館走去。
江澎浪從一棵樹冠上跳了下來,臉色陰沉地看着牆上白汪汪的痕跡。
米奇的循規蹈矩頗讓江澎浪困惑,尤其他總是在上課鈴聲響過才走出教室,半節課不到又一準回來,回來時還一臉的安適。爲了揭開這個謎,他開始不漏痕跡地跟蹤他。
自習課,鈴聲一響米奇就放下看在勁頭上的《多情劍客無情劍》走出教室。
幾分鐘後江澎浪也出了教室,找了一會兒他終於找到了米奇,於是便隱隱藏藏地跟着他。
米奇先在柳林裡亂轉了一氣兒,又圍着教研樓轉了一圈兒,然後去了廁所,一邊走一邊看,似乎在找着什麼。
江澎浪忽然記起,早上牛泊成對他吹噓說他幹了一件美事。於是立刻轉身抄近道跑到食堂後面,藏在了一棵樹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