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江澎浪駕駛着摩托到了蘭家的門前。
大門上掛着鎖頭。
江澎浪鎖上摩托,拿出香菸。
良辰情場失意,痛定思痛之後,想到該給飄雪找個對象,這個對象必須樣樣趕得上或者超得過飛揚才行。於是,江澎浪就在她的腦子中出現了,於是,她開始給他寫信,信中大談特談飄雪的桃花運,左一封右一封的,這事那事的,封封信都得寫上四五張紙。
江澎浪看着良辰的來信,越看越怕越心浮氣燥,不由得也一封封地給她寫信追問事情的進展,追問花落誰手。
可是良辰只講故事,只說女主角,男主角的姓名隻字不提。
江澎浪氣得差點吐血,乾脆不再問她,自己回來找吧,不信就憑他的聰明勁兒會找不出那個“程咬金”來?
然而,白天和飄雪的一段對話,他明白自己已居局外,若想衝入局內,必須尋找捷徑。可是,這條捷徑在哪兒呢?
接近九點,飄雪和重霄到了自家的大門口。江澎浪剛要過去,忽然看見跟在飄雪姐弟身後嘴巴不停地說着什麼的蕭石林,他立即閃開觀察起來。
重霄打開大門,飄雪快速進去。蕭石林也要進去,忍無可忍的重霄一掌把他推了個趔趄,然後關門上鎖。
蕭石林痛苦地趴在了大門上。
江澎浪生氣了,決定先收拾蕭石林。咬牙切齒地等了幾分鐘,約莫飄雪姐倆已經進了屋子,他才走上前拍拍蕭石林。
“我說蕭大廠長,你預備把這個姿勢保持多久啊?”一上來就“刀出了鞘”。
蕭石林嗖地轉回身,驚訝地看着一身運動衣的說話者。
銀白的月光加上週圍住戶的燈光,蕭石林恍惚覺得對方就是以前飄雪姐弟半夜送的那個人。他立刻直起身,一步一步走下蘭家的石階,然後不耐煩地問:“你管的太寬了吧?”
“你這麼想嗎?那下面我要管的,你八成就更不會同意嘍?”話音未落,拳頭就揮了上去。
蕭石林蒙了,捂着麻木的半邊臉,不相信似地看着江澎浪。
“你怎麼不說話?噢!我管的還不夠,那我就再管管。”腳飛了起來。“混蛋,就憑你這副尊容,還想打蘭飄雪的主意?我看你是活得膩煩了。”邊說邊踢,腳腳着力。“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你也不怕摔死。還想不想?啊?……”
蕭石林爬着、躲着、閃着,卻始終一聲不吭。
江澎浪停住,蹲在抱成一團的蕭石林身邊。
“你給我聽好了,以後你再敢去騷擾蘭飄雪我讓你坐輪椅,我可說到做到,絕對不嚇唬你。”輕輕踢踢蕭石林。“你能不能走?用不用我給你打輛車呀?”
蕭石林慢慢爬起來,帶着一身的泥土跌跌撞撞地走了。
江澎浪看看手錶,沮喪地罵了句:“該死的!”
整個假期,江澎浪都在努力攻克飄雪這座堡壘,可惜,假期快結束了他也沒碰到堡壘的邊緣,更別說察看堡壘裡面的陣勢了。他像熱鍋上的螞蟻,焦灼不堪,可偏偏又不死心,仍然一趟趟地往蘭家跑。
在回校的前一天晚上,江澎浪又把摩托駛到了蘭家的門前。
大門上還掛着鎖頭。
江澎浪把摩托推到一棵樹下,然後去最近一家小賣部買菸。煙剛叼在嘴上,火還沒打着呢,他卻看見一輛自行車從他的摩托車旁邊經過,他的頭隨之嗡地一下,緊接着,一顆顆小金星便在眼前亂飛起來。
飛揚先下了車,然後扶飄雪下車,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扶的,她的腳剛着地兒,身子就向一邊倒去,他倏地推開車子,旋風一樣把她捲進了懷裡。
世界彷彿靜止了,只有兩顆心在瘋狂地跳動。
一分鐘,兩分鐘,似乎過了幾年,幾世紀,飛揚才離開飄雪,幫着她打開門鎖,推開了大門。
飄雪細聲細語地說:“進去呆會兒吧。”
“太晚了,早點睡。明早別騎車,我來接你。”揉揉她嬌羞的小臉。“進去吧。”
飄雪斜着身子進了大門,慢慢關門,慢慢上鎖,做這些動作時,她的目光始終停在脈脈含情,看着她的飛揚的臉上。
飛揚望着飄雪進了房門,望着燈光熄去,才轉身離去。
江澎浪從一隱蔽處出來,失魂落魄地向他的摩托走去。
飛揚的買賣非常的好,在風雷搬進百貨大樓不久,他便開始給飄雪辦理租賃櫃檯的有關手續。等一切搞定之後,他才拜託風雷去當說客。
風雷很會辦事,沒費什麼口舌就說動了飄雪。
正逢喬遷之喜,重霄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到了。雙喜臨門!高興得飄雪多日吃不好飯,睡不安穩覺。
飛揚愜意極了!終於有機會與飄雪居於同一頂屋檐下,而無須風雷從中創造機會了。只是欠了良辰,唉!良辰!
飛揚是不站櫃檯的,可自從飄雪搬到他對過兒他就不離櫃檯了,駭得僱來的女孩兒整天緊張兮兮的,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他卻一點兒未覺,或站或坐在櫃檯裡,或沉思或凝望着對面。
對面兒,相隔不足十米,一個是他的生死之交,一個是他的摯情之愛,容身在這塊空間裡真乃人生一大幸事!對義,他算得上坦坦蕩蕩;對情,可以說是全心全意。唯一的不足是過於慎重,慎重到了只做朝朝凝望、暮暮思念,卻無膽坦露心懷。可氣!
飛揚默默地望着飄雪,飄雪也默默地望着飛揚,他不說,她也不問,他不急,她也不躁,可風雷卻受不了了,背地裡,他臉紅脖子粗地質問飛揚:“爲什麼不向她‘坦白’?”
飛揚沉穩地答:“還得再等等。”
風雷氣結,賭氣再也不過問他們的事,然而,面對飄雪時,他的心湖上卻是一浪高過一浪——這麼美的女孩子誰都會動心的,他到底在等什麼?長此下去,別說不相干的男人,連自己也怕……想到這裡,心突然一陣亂跳,慌忙望望左右,垂頭看看鼓動的胸口,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怎麼可以動心呢?她可是大哥的愛人哪!大哥對自己就差沒把心掏出來了,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太無恥了!太齷齪了!還有臉見大哥嗎?咬緊牙齒,他惡狠狠地咒罵自己,兇猛地舉起道德的皮鞭,無情地抽打着自己的良知。
“風雷,哎,風雷,”飄雪拽拽風雷的衣袖。“你怎麼啦?臉色蒼白,還出了一頭的汗。”
風雷咧了下嘴,匆匆睃了飄雪一眼,舉手飛快地擦擦額頭上的汗:“沒事。你有什麼事?”
他一直叫她大姐,雖然她還小他半年,可他覺得應該那麼叫,畢竟她是大哥心愛的人嘛!可是,剛剛他沒有叫她大姐?
“聽紅霞說良辰也要上這來,是真的嗎?”
風雷點點頭:“大哥正在給她辦手續。”
飄雪遲疑一下:“我的租賃手續真的是你給我辦的嗎?”
風雷略略
沉吟:“百貨公司我也有人,租幾節櫃檯又不是什麼難事。”
飄雪輕笑:“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別多心。”若有所思地望着對面,“他們是世交,辦什麼事都無可厚非,你說對嗎?”問着風雷,不如說是問着自己。
良辰的癡情,飛揚的含糊,不能不讓她暗生疑竇,從而憂心忡忡。
風雷無言地看着她。
“對了,租金我近期可能湊不齊,重霄走時拿走了五千。另外,我想先還了良辰,然後再還你,這樣可以嗎?”
“當然。不過你不用還我。”忽然發現說走了嘴,他急忙補救。“我是說我根本用不着那筆錢,就存在你那兒。像我這樣大手大腳的,想存點私房錢還真難。你這是在幫我的忙啊!”
飄雪搖頭苦笑:“有這麼幫忙的嗎?”嘆口氣,悵然地說下去,“你們大家一直在幫我,可我卻沒機會幫幫你們,想想就慚愧!”
風雷也笑了:“這麼點事兒你可別老放在心上,否則,慚愧的就不是你了。”
飄雪點頭苦笑。
收工後,飛揚和飄雪一人一輛車子慢慢走着。
路過一個小飯店,飛揚忽然說:“認識你好幾年了,還沒請你下過飯店呢。怎麼樣?這家清靜乾淨,菜做的也夠味兒。”期盼地看着她。
飄雪想着在家翹首等着她回去做飯的月亮,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一會兒給月亮帶回去一份兒,也省得你做了。”不僅體貼還很周到,真好男人。
飄雪的心暖暖的,能有個如此解人的男友,幸也!鎖上車子,她跟着他穿過服務員高高挑起來的門簾。
六個菜很快就端了上來。
飛揚叫了一瓶葡萄酒。
飄雪立刻着急地警告:“我可不會喝酒啊。”
飛揚看看商標:“才十幾度,不醉人的。”倒了兩杯,給她一杯。
飄雪端着酒杯,略略聞了聞,然後爲難地看着飛揚。
飛揚擡了擡下巴:“先吃菜墊墊底兒。”給飄雪夾菜。
飄雪放下杯,夾了箸菜送進嘴裡,斯斯文文地嚼着。
飛揚端起酒杯,慢慢地喝着,眼睛看着對面,心在感慨——連吃相都是這麼美!世上真的沒有第二個了。今晚是個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呀——他忠告着自己。
飄雪微微垂着頭,一小口接着一小口地吃着,彷彿很餓。
飛揚不斷地給她夾菜,給自己倒酒。
吃了一會兒,飄雪用紙巾擦擦嘴角,故意出口長氣。
“你是真的請我吃飯哪!”
“我在等你喝酒呢。”笑。
“你是不是很想看我出醜啊?”
飛揚暗暗一震——連調皮也是這般可愛!
“不會的,只喝一點點,哪有那麼嚴重啊?”
“我還有事要跟你說呢,喝了酒說不了事可怎麼辦呢?”
“好吧,先說事後喝酒。”
“我有三件事要說。”伸出一根纖纖玉指。“第一,在學校時,你爲什麼總是黑着臉對我?”
飛揚溫柔地笑:“怕。”
“怕我?”那根玉指轉指主人的鼻子。
“怕你不理我,怕別人恥笑我。”
飄雪暗暗高興,心說——你怎麼知道我會不理你呢?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你爲什麼送我回家?”一動不動地盯着飛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