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把月亮領進客廳,安置在沙發上,又去衛生間拿了條溼毛巾。
“喂,哭過了該說話了。誰拋棄了你?告訴姐姐吧。”她強自鎮靜,姐代母職並不好過。
月亮用毛巾使勁擦擦臉,半天才說:“就是二龍嘛。”
“二龍?蕭雲龍?”飄雪驚訝極了。
月亮點下頭,然後低下頭:“我們已經相好了四年。他很愛我,我也愛他,可是,前天,他特意跑到我們系,告訴我說他愛上別人了。還得意揚揚地炫耀那個女孩子的爸爸是個高幹,他畢了業就可以留在那兒,不用回到咱這地方了。姐姐,他說過沒有我他就活不下去了,可是……現在……他騙了我,他說的話全是假的。”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飄雪默默地看着月亮哭,母親彌留之即囑咐自己要帶好弟弟妹妹,自己這是怎麼帶的?妹妹竟然有個相戀四年的情人,而姐姐卻一無所知!這是失職,還是壓根兒就不是做姐姐的料兒?妹妹能有個青梅竹馬,弟弟是不是也會有個兩小無猜呢?怎麼弄成了這樣,自己都在瞎忙些什麼呀,怎麼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呢?唉!媽媽,我辜負了您的囑託。我該怎麼辦?……她苦惱地思考着,憂愁地看着月亮哭泣,心卻禁不住悲哀起來。
——果然是兩姐妹,遭遇竟是這麼的相同!不是被人橫刀奪愛,就是被人插足!難道蘭家的女孩子都要經歷這種痛苦磨難不成?
“月亮月亮,你以爲你們相好了四年麼,依我看你們只不過是在一起玩了四年。你想一想,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子知道什麼是愛情?我可以肯定,你們僅僅是玩伴,不是情侶。愛是震撼,是怦然心動,是情不自禁,非常的難忘!”想起飛揚,想起那些甜蜜的時光。“仔細想想,你們可有這種感覺?退一步說,就算你們這段情是愛情,可是,二龍他見異思遷,見利忘義,而你卻爲他掉這麼多的眼淚?你冤不冤哪,值得嗎?”
月亮停止哭泣,淚盈盈地看着飄雪。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你這麼美麗,又多才多藝,一定會有個很好的男孩子在等着你。他會欣賞你,會寶貝你,會一心一意地對待你,只是你們的緣分還沒到,你還看不到他。妹妹,等着吧,稍安毋躁,別再鑽牛角尖了。”她再次想到飛揚,心禁不住隱隱作痛起來。“人與人是要講緣分的,不信不行啊!”
“我明白,可是,我就是做不到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是呀,你若是能做到什麼事也沒發生,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有情纔會痛苦,只是你把痛苦用錯了地方。”
月亮聽話地點點頭:“姐姐,你相信我,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哭了。”
“好孩子!姐姐相信你。”拍拍她,摔倒了容易爬起來難,好在她懂得往起爬。“喂,你是不是沒經批准就私自跑回來的?”細看她的小臉,暗暗擔心——嘴說不哭,可傷感還在,不知道多久才能平復這道傷啊?
“老師準我假了,因爲人家想你了嘛。”情不自禁地撒起嬌。
“噢,老師可真有人情味兒!想姐姐了就可以回來,那要是想爸爸媽媽了,不更得回家了?哎呀!你們系是不是沒人了,學校不管嗎?”故意一驚一詫,誇大擔心地看着月亮。
“哎呀!沒有啦。就我一個。”月亮果然上套兒了。
“這麼說,老師對你很好嘍?”
“當然。他還說落了課也不要緊,等我回去他再給我補呢。”月亮很得意地說。
“喂,你的老師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
的。怎麼啦?”
“太好了!這回你可找到父愛啦。”
“姐姐,你——”月亮噗嗤笑了,這劈開愁雲的笑容,就像驟然出現的彩虹,剎那間就炫惑了姐姐的雙眸,她不由自主地跟着妹妹笑了。
“怎麼,我說錯了嗎?”故意扮傻。
“你錯得離譜兒了。人家才二十七歲,是前年的畢業研究生,留校任教的大男孩兒。你怎麼把人家給想成了老頭子了嘛。”
“二十七了還算大男孩兒,那姐姐我豈不是大女孩兒嘍?小妹你最多也就是個小女孩罷了。”繼續裝癡。
“姐姐,人家纔不喜歡做小女孩兒哪?”嬌嗔地摟住飄雪,聳眉撅嘴,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飄雪暗暗鬆口氣,摟住月亮貼貼她的臉。
八月下旬的一天,江澎浪出現在霓裳百大的大門前。
董事長室的門大開着,蓬勃的朝陽從寬寬的玻璃窗外射了進來。陽光中,一位紫衣紫裙的美人,風姿優雅地站在門邊,如沙漠中驟然出現的海市蜃樓,讓人忍不住眩惑而激動。她秀髮高綰,俏臉含笑,纖纖玉指款款地在身前結成個荷花首,微笑着望着走來的人。
江澎浪忽然想起那首古詩——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心潮澎湃難以自抑,急走幾步上去江澎浪緊緊握住飄雪的手,同時深情卻不無歉疚地說:“對不起!和同學去了趟三峽,讓你久等了。”
飄雪搖搖頭:“不必解釋,更無須道歉,連這麼點自由都不給你,我豈不是輸定了。”
“你真明理。”他更加愧疚!很想告訴她——你壓根就沒有對手,可是孫可心這個大活人明明就在那兒,怎麼好意思睜着眼睛說瞎話呢?
這半個月,他的確去了三峽,同行的不是同學,而是陰賢和孫可心。
畢業晚會還沒有結束,陰賢和孫可心就出現了,江澎浪是被她們逼到了三峽。整整半個月,他過的是“軟禁”的日子,別說寄信,連個電話都沒機會打。現在面對心愛的人,他忽然覺得自己不忠,雖然不是他所願,但他畢竟和她們廝混了十幾天哪!
“歡迎歸來!”飄雪和江澎浪手牽手到了沙發邊坐下。
“從此解了相思之苦。”江澎浪柔情地說。
思念端進來兩杯茶,放茶杯時她特意看了看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董事長的未婚夫。
“謝謝!小姐,怎麼稱呼啊?”江澎浪很紳士地問。
思念大大一震:“叫,叫我思念吧。”說完便像受了驚嚇似的快速“逃”了出去。
“你嚇到她了。”飄雪斜着眼睛警告。
“是麼?我不是故意的。”江澎浪瞪着眼睛扮無辜相。
飄雪起身到辦公桌邊,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寫滿字的紙給江澎浪。
“哦!他們都來過了?”他不相信似的看着,目光左左右右地移動着,心不能不感慨——考中的三十九人,除了自己和瘋丫頭,居然都來了?這裡的大部分人,在校期間可能和她都沒說過五句話,現在卻巴巴地跑來看她?是因爲她的名,還是她的錢?
“是呀。我的同學個個榮歸故里,不管是關係好的還是不好的,都特給我面子,你說我該怎麼辦吧?”坐在他旁邊,她巧笑嫣然地說。
江澎浪忽然一陣心跳,動情地撫摸着飄雪的手。“你請他們吃頓蘭州拉麪吧。”
“這個建議不錯,等芳菲一到我第一
個通知你。”
“這個瘋丫頭怎麼會甘落人後呢?”
“有羈絆唄。”飄雪意味深長地笑。
江澎浪握起飄雪的手:“我已經報道了,後天正式上班。真好!市科院正好就在你們旁邊,想看你五分鐘就夠了。”
“那怎麼能行?你沒見下面有幾百雙眼睛嗎,你想讓我做金魚嗎?”故意沉下臉。
江澎浪可憐巴巴地爭辯:“那你說怎麼辦,難不成我們就不見面了?”
“可以打電話呀。”
“隔靴撓癢。我不同意。”
飄雪妥協:“那就一個星期見一次吧。”
“你可真吝嗇!”江澎浪氣得咬牙切齒。“你對別人總是那麼通情達理善解人意,怎麼對我這樣苛刻?”
飄雪不解:“我對誰通情達理善解人意了?”
“難道不是?連包局長都這麼說。”
飄雪無聲地笑了,心說:“包局長說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那十萬塊錢‘通情達理善解人’。”
春華秋實,一年的時光又過去了。在這一年中又發生了很多事,圓了好多人的夢,傷了許多人的心。
高劍的三十三歲生日,飄雪把一套一百四十平米的住宅,作爲一分生日大餐送給了他。不要也得要,就像他當年逼着她接受他的饋贈一樣,她也說了很“嚴重”的話,態度也是非常的不“友好”。
高劍只能收下。
重霄大學畢業留校任教,暑假期間,他帶着女朋友回家看望飄雪。
飄雪異常高興,弟弟事業有成,該成家了,可是,一提結婚兩個字,重霄的頭搖了又搖,還信誓旦旦地說:“姐姐不嫁,我就不娶。”飄雪不能不思考——該用什麼方法“逼”着江澎浪把自己娶了去。
風雷的結婚照已經掛在了新房裡,喜酒也訂了。
彩雲正在購置嫁妝。
紅霞的戀愛已到了“白熱化”。
香羅也在男友的臂彎裡恬靜微笑。
米奇的爸爸去世了,米家傾家當產也沒有留得住老爺子的命。
衣停產後不治,扔下嗷嗷待哺的孩子和痛不欲生的丈夫。
飄雪知道信兒就趕了去,可惜沒趕上——衣停已經化爲灰燼。她跪在表姐的遺像前痛哭不已!
白髮蒼蒼的舅媽,女兒死去她並沒有流多少眼淚,可是,當飄雪給她五萬元錢時她卻哭昏了過去,醒來後就一直唸叨對不起她們娘四個。
飄雪一邊陪着舅媽哭泣一邊說:“舅媽,你不要愧疚!那些年,得回表姐不斷地給我們匯錢,我們才熬了過來,也纔有了今天。”
舅媽忽然不哭了,語氣恨恨地說:“你別替她遮羞了,她會給你們匯錢?連我這個媽想花她一分錢,都得扯下臉皮管她要。她不僅不孝,還忘了姑姑姑父的恩情,所以,老天才把她收了去。……”
——表姐沒有匯錢,那那些錢是誰匯的?回來的當天,飄雪就跟風雷談起了匯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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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雷愣頭愣腦地看了她半天,然後恍然大悟:“啊!一定是你表姐揹着你舅媽做的。大姐,既然她不想讓你們知道,你就別想了。該做的,不該做的你都做了,你表姐在天之靈也可以欣慰了!”
飄雪只能認同風雷的說法。
從長春回來的第五天,飄雪當街目睹辛梅蘭喪生在車輪之下。她的精神嚴重受損,一連多日睡不着覺。待她剛剛能入睡了,芳菲的喜柬卻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