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沒什麼太大懸念的戰鬥,少年穩穩當當地打敗了淫賊,沒有太大的波折。||
一切歸於平靜。
銀色的錦靴出現在了盈盈的眼前,少年並不是那麼低沉,甚至有些清脆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姑娘,你還好麼?”
見盈盈兀自低着頭沒有理他,少年斟酌了一下,又開口道:“姑娘無需害怕,在下並無惡意。”怕她不信,便自報了家門,“在下是福州福威鏢局總鏢頭林震南之子林平之,此次隨母親來洛陽省親,方纔是恰好在街上瞧見這人鬼鬼祟祟,這才一路跟過來,幸得……”聲音驀然戛然而止。
盈盈緩緩擡起頭,略有些散亂的髮絲下露出一張瑩白無暇的小臉,膚色如暖玉,逼得粉色的嘴脣色澤愈發紅潤,漆黑乾淨的眼裡像是落了一地的星子,璀璨奪目。他一開始只是遠遠地瞧見這個姑娘的背影,後來事態緊急,只顧護着她不被那賊人抓走,他也沒能仔細地看她的模樣。如今,這卻是頭一次見。
少年的臉頰在那道專注的目光下漸漸發燙、發紅,好似有一把小小的火在心頭烤着,讓他渾身禁不住的燥熱,臉上轉眼已是一片微醺的桃色。
“我沒事。”盈盈盯着他,方纔因爲疼痛沒有細看,如今這麼一看,少年果真是長得十分出色。脣紅齒白,五官精緻,面目俊朗,放在人羣中也是極顯眼的佼佼者。不過即便如今年紀尚小並沒有長開,也不會讓人誤認爲是女子,畢竟少年雖然長得白嫩,身上卻無脂粉味,半點不見女氣。想起方纔那淫賊懷疑者少年是女子假扮,盈盈就覺得這淫賊眼光真差,身爲一個採花賊,怎麼可以雌性不辨,男女不分呢……
盈盈最終決定還是不要爲難這個可憐的害羞到不行的小少年,雖然她覺得自己的後背還在隱隱作痛……她真是一個善良的姑娘!
可少年哪裡受得住這般直白清澈的目光,再也維持不住方纔彬彬有禮的形象,連說話也忍不住磕巴了起來:“那、那就好。”
盈盈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玉白的手指就這樣戳在了少年毫無防備的臉上,少年在一瞬的怔愣之後渾身僵硬,一股紅潮涌上整張臉,原本只是暈紅的臉頰如今已是爆紅,粉嫩的耳垂更是紅豔得足以滴出血來。少年慌得倒退兩步,捂着臉,一臉受驚的模樣,磕磕絆絆地說:“姑、姑娘,你這是、是做什麼?”
щщщ_ttka n_¢ ○
盈盈驚奇地收回手指,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驚訝地看着他:“你很熱麼?”
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麼問,少年呆呆地說道:“沒有啊。”
盈盈不信:“那你的臉怎麼這麼紅?還比我的臉要熱很多。”
“……有麼?”
“你自己沒覺得麼?”
少年搖搖頭,遲疑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臉,似乎確實有些燙,當即呼吸加重,面色更囧,尷尬得眼珠子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侷促地說道:“還好吧。”
“怎麼會?你明明看起來熱得不行。”她好玩地盯着他額頭上以肉眼可見滲出的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睛一眨不眨的,表情裡帶了幾分困惑:“今天明明那麼冷,我都穿了好些衣服還是覺得有些涼寒。可你都沒穿衣裳,還出了一身細汗,臉上還這麼紅,你身子可真健壯!”“據說練外家功夫可以強身健體,我瞧你內力一般,莫非主修的便是這外家武功?”
“沒有……”突然醒悟到那句‘沒穿衣服’的深層涵義,少年猛然一低頭,便看到自己衣衫不整,近乎完全暴露在空氣中的赤裸上身。今日個的天確實是冷,少年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已經凍出了一層雞皮疙瘩,可是原本他並沒有覺得多冷,在意識到盈盈的話之後,就更不覺得冷了。簡直就像是有一把火從頭燒到尾,將他燒了個乾乾淨淨。血氣冒上腦袋,少年手忙腳亂地揀起衣衫試圖掩蓋住身子,可是忙中出錯,越是心慌,動作便越不利索,只聽‘撕拉’一聲,本就已經岌岌可危的衣衫在他手中徹底報廢成了一堆破布。
少年簡直是欲哭無淚,抱臂擋在胸前不知所措,餘光瞥見盈盈一臉興趣盎然地看着他,半點回避的意思都沒有,他更是尷尬得只想撞牆,羞愧又窘迫地縮了縮身子:“姑娘,你、你莫要這樣看我。”
“爲什麼?”盈盈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解。她雖不學醫,但幼時在碧桃的慫恿之下時常出入平一指平叔叔的房間去找些有意思的東西玩,偶爾撞見幾個光膀子來看病的着實不是什麼稀奇事,根本沒有那感覺。
少年簡直哭笑不得:“非禮勿視。”
盈盈理直氣壯地欺負他:“可是你是男子啊。”語調一揚,“大丈夫不拘小節。”
少年沉默了一秒,壓抑住害羞的情緒,弱弱說道:“可是你是女子……”女子豈可如此直視男子的……身體?
這欲說還休的,盈盈自然想歪,頓時有些不高興:“你瞧不起我啊?”
少年連忙否認,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沒那想法。只是……只是……”看着那雙澄澈的眼睛,他也着實說不出指責的話來,吞吐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根本不相干的話,“我的衣衫破了。”
盈盈的眼睛微微睜大,像是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少年心一橫,給豁出去了:“我衣衫不整,你這般看我……很不好意思。”聲若蚊喃,少年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給藏進去也好過這樣丟臉……他怎麼會愚蠢到把自己的真心話給說出來了……不對!應該是,這都是什麼破理由!
脣角微微向上勾了勾,又很快被壓抑住,盈盈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衫,從善如流:“那好,我不看你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wωω◆тt kдn◆CO
少年:“……”他想死。
“你今天幫了我,我要謝謝你。”雖然本該是簡單的過程被他這麼一幫忙變得無比曲折,但勝在心意嘛。總歸被幫的人是她,她也不好說什麼。她雖不是像他一般會不顧自己的能力出手幫人多管閒事的人,但見到這種人,也沒什麼惡感。且不說少年目光乾淨,讓她很有好感。這大概就是一種小動物的直覺,越是純粹的人越有一種本能,她能感覺到什麼人不會傷害她,什麼人會對她有威脅……只是一種感覺罷了,當然並不是次次精準。若是對方精於掩藏,她也只有乖乖被騙的份。
“我要走了,後會有期。”
沒想到她會突然告辭,少年想也沒想,焦急地出口問道:“你這便走了麼?”
盈盈奇怪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對啊,不然留下來做什麼?”待瞧清他欲言又止十分糾結的表情,目光微微警惕了起來,不着痕跡地退後一步,雙手橫亙在胸前,試探着開口問道:“施恩不圖報,你把我叫住,難道是希望我給你見義勇爲的感謝費?”
“……什麼?”少年覺得自己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盈盈皺皺眉頭,頗爲苦惱,小小地嘀咕了一句:“其實,就算你不幫我,我也是能夠解決的……”
少年終於反應過來,連忙解釋:“姑娘,我想你是誤會了什麼……”
“不是我不想給你錢,可是……”盈盈無奈地攤攤手,“我的錢袋丟了,身上沒錢。”怕他不信,她還特意強調,“我就是爲了找錢袋纔來的這裡,若不是發現錢袋沒了轉了回來,也不會叫這個淫賊有機可趁。”
少年心想,以你的相貌,就算你不來這少有人煙的小巷子,那惡賊也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着實逼急了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他雖年少,可是是在鏢局裡長大的,那些鏢師走南闖北,什麼事情沒見過?他自小便愛聽他們說些故事,自是知道人心險惡的道理。可這樣的話,他不便跟她講。
“姑娘,你真的誤會了,我並沒有向你要錢。”
盈盈持懷疑態度,微微歪着腦袋:“是麼?那你爲什麼叫住我?”
“不……我是說,姑娘可是急着趕路?”
“不是。”
“那可是有什麼急事?”
“沒有啊。”
“那姑娘怎麼……怎麼那麼匆忙就要走了呢?”
盈盈眼神瞬間微妙了一下,“不走的話,留在這裡做什麼?”
少年面色一窘,一時半會還真說不出什麼像樣的理由來,餘光突然瞥見地上躺屍的淫賊,“這淫賊姑娘還未處置呢!”
“處置?我?”盈盈詫異地指了指自己,在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之後,她不由奇怪,“他是你抓住的,自然該是你處置纔對,爲什麼要問我?還是說,你希望我怎樣處置他?”
冷風從巷尾吹過,盈盈微微抖了一抖。她在外面呆的久了,身上早已沾染了寒氣,腹中又是飢餓,實在是有些不耐煩了。少年看出她那副不願逗留的神情,畢竟這姑娘根本也沒想掩飾過,不知怎地,心裡微微有些失落,沉默兩秒,他開口說道:“不瞞姑娘說,其實,我請姑娘留下,是想讓姑娘幫個忙。”
盈盈被他突然被低沉下去的語氣搞得一頭霧水,謹慎地問道:“什麼忙?”
少年微微有些侷促:“我如今這般模樣,實在不好出去見人,還請姑娘幫我弄套衣衫來。”
盈盈頓時悲憤……施恩不圖報果然是騙人的,說了那麼多,還不是想她掏錢!現在回去一趟取錢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是綠竹翁猜到了,怕是又要挨他的嘲笑了。
少年從袖中暗袋裡掏出一個鼓鼓的錢袋,遞到盈盈面前,“這是銀兩,麻煩姑娘了。”
盈盈並不客氣地接過銀錢,掂了掂,沉甸甸的,比她那三兩銀子可要重上許多,心中很不是個滋味,“你不怕我拿着錢就跑了,不管你了麼?”
少年一愣,傻傻地問她:“姑娘是這樣的人麼?”
盈盈可沒想到他竟然會反問,愣了一下,“不是。”她也不是窮到叮咚響啊,怎麼可能貪圖別人的錢財?“怎麼說你也算是幫了我……好吧,我便幫你這一次。你等着,我馬上便回來。”記得方纔經過的那條街上好像是有一家成衣店來着?實在不行,隨便去哪裡買件衣服,這還不簡單?
少年:“……”爲什麼他只能‘算是’幫了她呢?
瞧他凍得嘴脣都發青了,到底於心不忍,盈盈臨走之際利落地扯下那暈在地上軟成一灘泥的淫賊身上的花衣裳扔給那少年,還順手在淫賊身上點了幾處大穴,省得他突然醒過來。少年又是驚訝又是迷茫,根本沒有往自己身上披衣服的打算。盈盈便送佛送到西,好心提醒一句,“你不冷麼?我總要去一段時間的,這巷子風大,你會生病的。不如先披上,好歹也能暖和一些。”
少年臉一紅,訥訥地應着,也不顧那衣衫上讓人不太舒適的脂粉味,將衣衫胡亂裹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