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宮中有喜啦,陛下新封的雪貴人,馬上就要來蒹葭宮叩拜行禮。”隨着珍珠流蘇細簾子晶瑩的聲音,宮女明月氣喘喘地進來道了個萬福道。
“什麼?雪貴人?哪來什麼雪貴人?王上什麼時候封的?”阿喜大驚失色,咄咄逼人的問道。
“阿喜姐姐,是昨日,王上留宿秋雲軒,不知道怎麼搞,敬事房有了記檔,葛妃的外甥女倩雪便成了新貴人了。”明月委屈地地眨了眨眼睛。
“小主,你看,這就叫逼人太甚,咱們不聲不響,可是人家就開始狐媚起王上來了,王上也是的,都三宮六院了,還是這麼不輕不重,真不知道,他平常對小主都是怎麼說,小主,就算你再耐得住性子,再不把王上當回事,也要奮起來一擊了,長此以往,那些傢伙得寸進尺,恐怕小主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阿喜氣呼呼地嘟着嘴道。
“阿喜,你以爲,我怕嗎?瑾皇妃那一夥,憑着勢力,在京城內外造謠生事,搬弄了我們多少是非?可是,我說過一句話嗎?常言道,惡有惡報,時候未到,你自放心。”褒姒挑了挑峨眉,冷冷地說道。
“可是,這流言蜚語最伐人性,說多了,恐怕就會半真半假,若是到處散佈的話,那就真的搞不清了,小主,後宮裡又平日多出個倩雪來,一看就是芸妃和瑾皇妃的陰謀,她們斷然不會罷休太子落在我們手上,偏偏這個節骨眼上,掘突公子又不在。”阿喜悲憤地長嘆一聲。
“阿喜,不要再跟我提起掘突這個名字。”褒姒的素手忽然一頓,眉尖直蹙,微微嗔怒道。
“小主,你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火?難道掘突公子有什麼不對嗎?”阿喜悶悶道。
“我只是埋怨,他下不了決斷,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早已把他忘了,阿喜,以後再也不許提掘突的事,至於芸妃和那個新來的雪貴人,我自有主意。”褒姒柳眉緊蹙,一副毅然決絕的表情。
“阿姒!”子夜時分,距離朝陽宮三千多裡的虎牢關,掘突只覺得自己的胸口沉悶壓抑,突然間從噩夢中驚醒,一下子坐起身來,頓時只覺汗流浹背。
“公子,怎麼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安童趕緊拉開帳幕,驚恐不安地伏在掘突的牀榻面前。
“安童,真的好可怕,我夢見,王上變成了一個色魔,兇猛地像姒兒撲去,而姒兒卻冷冷的在那裡,一點也不躲避,最後,她和王上同歸於盡,一起被大火吞噬,我想救她,但是,火勢太猛,我根本就無能爲力。”掘突黯然說道。
“公子,您一定是連日征戰,太過勞累,再說,日間聽了些風言風語,便害怕起來,所以夢由心生了,呵呵。”安童用溼巾仔細的替掘突拭了拭額頭上的汗珠,宛然笑道:“公子,您也老大不小了,該找一個知疼知熱的嫂子,溫馨地照顧您,您說是不是?”
掘突突然面色一變,衝着安童一沉臉:“安童,以後這樣的話不要說了,大丈夫,應當先立業,後成家,如今,西戎入寇,山河破碎,正是我們精忠報國的時候,所以,在國家安定之前,不許勸我娶妻。”
安童愣愣地注視着掘突的堅毅眼神,不由得淡淡一笑:“公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國家爲大嘛,有國纔有家,但是,必須有家纔能有國嘛,公子放心,朝陽宮裡的正宮娘娘,一定會勇敢的對付着風刀霜劍,不讓公子擔心。”
朝陽宮,東方露出魚肚白,一時間,光輝萬丈,上大夫程榮和丞相陸凱各自舉着朝笏,站在朝陽殿的大殿之上,須臾,御前太監小如子向衆臣宣佈早朝,伴隨着莊嚴的朝鐘鳴聲,明貢蓬鬆着睡眼,精神欠佳地擡步上了玉階,在朝超過三十名文武大臣驚訝地注視着明貢少有的倦容,不禁議論紛紛。
“敢問王上,王上昨晚睡得可好?”這時,御史大夫周靜首先上前詢問道。
明貢揉了揉眼睛,不賴煩地回答道:“周靜,你越來越沒有規矩了,連寡人的就寢,也要你一個外臣多嘴嗎?”
周靜見明貢發怒,嚇得汗毛直豎,趕緊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啓稟王上,臣認爲,周大人問的不是王上的身體安健,而是在窺測王上的龍椅!”這時,一向不太愛說話的陸凱,突然站了出來,從容的舉笏斥責周靜。
“陸凱,你這是怎麼回事?平時上朝,你連臉也不會紅,怎麼今日有興致自己出來了?”明貢覺得有趣,不禁問道。
“啓稟王上,臣不是不說話,而是隻有在關鍵時刻才說話,周靜剛纔的啓奏大有學問,他是在窺測王上的身體是否健壯,從而給他諂媚太子,贏得機會。”陸凱一本正經地碩大。
“陸凱,你胡說什麼?我哪有這個意思?”周靜嚇得面無人色,趕緊反駁。
明貢氣呼呼地看着兩個說話的人,覺得好笑,繼續問道:“什麼諂媚太子,周靜,你難道心中盼望寡人早點駕崩,這樣,你就可以擁立幼主,無法無天了?”
“這,臣萬萬不敢這麼想,臣只是擔心王上身體。”周靜趕緊跪下道。
“周大人怎麼會擔心起王上的身體?難道是認爲王上力不從心,就可以把太子從王后娘娘的蒹葭宮裡搶出來,給你們掌控嗎?”陸凱出言譏諷道。
“陸凱,你這個小人,完全是信口開河,臣恭問王上安康,只是擔心王上身體,怎麼會扯出這些亂七八糟的說辭?”周靜急得臉紅脖子粗。
陸凱狡黠一笑,淡淡問道:“那麼,是誰那麼好事,把葛妃娘娘的外甥女接到芸妃娘娘的秋雲軒裡做女官?這不是挑撥後宮不和嗎?”
明貢聽出了陸凱的弦外之音,頓時勃然大怒,斥責周靜道:“大膽逆臣,你竟然敢給寡人上演美人計,說,是誰在背後出的主意!讓寡人沉迷酒色,被天下詬罵?”
周靜兼任後宮的女官事務,一見明貢發火,頓時嚇得瑟瑟發抖,趕緊叩頭辯解道:“啓稟王上,雪貴人入宮完全是意外,臣也沒有注意她分的是秋雲軒,還請王上明察,不然,臣這麼辦,將倩雪調離後宮?”
“豈有此理!這個丫頭寡人已經封了名號,寡人已經賜給她宮室,怎麼可以還任憑你亂命?你回去好好告訴那些背後耍小手段的人,不要想錯,太子不是她的,就算到最後,寡人也不會給她如意!”明貢怒目圓睜,大發雷霆道。
“哈哈哈,沒想到這個瑾皇妃,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沒有和芸妃聯起手,反而白白讓王上佔了一個新美人,這會子,她一定氣的七竅生煙吧。”庭院幽幽的蒹葭宮,阿喜聽說了前朝的事情不由得樂不可支,在褒姒身邊興致勃勃地吹風道。
“嗯,我就是要瑾皇妃好好嚐嚐什麼叫近在咫尺,卻面貌大變,她的誘餌,甚至是她的親生兒子,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讓她看到吃不到。”褒姒咬碎銀牙,柔荑卷着帕子,凝視着水上的水芙蓉,悠悠說道。
“對了,阿喜,我是正宮娘娘,自然要有肚量,那位剛剛進宮的雪貴人,你替我好好照顧,她要什麼,你就幫她找什麼,總之,一句話,她就是本宮的親妹妹。”褒姒忽然間驀然回首,補充了一句。
沒想到,阿喜卻怔怔地看着褒姒,遲遲沒有反應。“怎麼了,傻丫頭?把你嚇到了?”褒姒一雙鳳目帶着嬌豔和冰霜,凝視着阿喜的眸子。
“沒,小主。”阿喜嘻嘻一笑:“奴婢只是詫異,小主變了。完全不像當年那個剛進宮的褒國公主了。”
“人,自然是會變得,經歷了時間每一分鐘的醜惡,摧殘和風刀霜劍,你已經完全學會了如何防禦,如何殺戮?或許就像這蒹葭宮裡的花枝葉影,經歷的久了,就堅韌得越來越難以撼動。”褒姒黯然地沾着花枝,悠悠出口道。
“奴婢倩雪,給王后娘娘請安。”過了小暑,這一日辰時,雪貴人倩雪挽着雲鬢,珠環翠繞地芊芊前來蒹葭宮請安,宮女們打了細簾子,露出了褒姒欣然的幽姿嬌容。
“是倩雪呀,宮裡還住得慣嗎?”褒姒喜孜孜地問道。
“回娘娘,後宮太好了,比想象中還好,現在臣妾住在藍沁軒,既優雅,又安靜,要什麼吃食,玩具,阿喜姐姐都會熱情的幫臣妾找到,所以臣妾真的很感激娘娘,真沒想到,娘娘比臣妾的親姐姐還好。”倩雪笑盈盈道。
“還是蒹葭宮的姒兒,最和寡人的心思。”蒹葭宮的遊廊之上,明貢只帶着馨月,靜悄悄地立在很遠的地方注視着蒹葭宮裡的一舉一動,褒姒和倩雪的對話,使他感慨萬千,頻頻點頭。
“是呀,王后娘娘賢淑寬厚,真是後宮的典範。”馨月贊同地微微一笑。
“只是,寡人不知道,似乎是那一點不對,眼前的這個姒兒,似乎再也不是過去的那個姒兒了。”明貢默默地凝視着宮內,整整發呆,心中不由得泛起了波瀾。
“王上駕到!”後宮的叩見過後,明貢方纔姍姍來遲地步進了蒹葭宮,褒姒和阿喜趕緊彬彬有禮的躬身請安。
明貢揹着手,神情悠悠地凝視着褒姒,又發了一陣子的呆,把褒姒弄得莫名其妙,只得靠近勸道:“王上,悠悠什麼煩人的事?臣妾可以幫您分憂嗎?”褒姒輕啓丹脣,一陣清香飄入明貢的視線裡。
“姒兒,這些日子,可還爲了那些市面上的風言風語擔心了?”明貢關切地問道。
褒姒欣然道:“王上,其實謠言並不可怕,只要臣妾能坐得住,那麼這個蒹葭宮,就不會崩塌的。”
“嗯,姒兒,你可千萬不要傷心呀,寡人突然娶了雪貴人,也是有難言之隱的,你也知道,葛妃是瑾皇妃兄妹的親信,寡人要想除掉瑾皇妃和王志的王家勢力,只有分化他們的黨羽,而倩雪,就是一張很好的牌,只要寡人娶了倩雪,那麼,葛妃的家族,就會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拼命爲寡人效忠,那麼王家,就很好處置了。”明貢目光炯炯地看着褒姒的芙蓉之面。
“明白,臣妾完全明白,王上是爲了國事,所以臣妾會善待雪貴人的。”褒姒欣欣然注視着明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