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程榮大人倒是有掘突公子的遺風,這一回,要不是他用兵如神,那超過十萬的西戎兵馬也不會這麼快就垮了,面對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小主可是長臉了不少呢!”蒹葭宮,剛回寢宮,回味着方纔在水龍書人殿,明貢當着六宮妃嬪的面,奚落素妃,誇讚褒姒,喜上眉梢的阿喜,感到無比暢快,向着褒姒痛快淋漓地吹噓道。
一聽到掘突的名字,褒姒頓時面色一緊,雙眉緊蹙,阿喜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趕緊勸慰褒姒道:“小主,都是阿喜不好,又惹小主傷心了,不過小主您放心,掘突公子就算在天上,也會保佑小主平安的。”
“阿喜,沒事兒,你不必自責,我現在沒有淚,沒有痛,有的,只是如何過好明天!”褒姒衝着阿喜愉快地眨了眨眸子,用帕子拭了拭淚痕,輕啓丹脣道。
這一夜,褒姒幾乎失眠,漸入夢境之際,偏偏滿目的紅梅雪林,祈福,倩雪、掘突熟悉的面孔,讓她如同置身迷霧,怎麼也探尋不到。
“小主,你怎麼了?做僵夢了嗎?外面下着雨,是雨點的聲音。”當褒姒怔怔地睜開眼睛之時,才感到現實逼人,阿喜正舉着一盞燈,關切地立在自己的身旁。
“就讓這個網再張大些,多心不義必自斃,素妃、姜妃,你們欠的血債,早晚有一日,會讓你們全部還清!”褒姒出神地眺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越發澎湃起伏。上個月,褒姒隨着明貢赴京城郊區的秋蘭苑避暑,一路上,透過帷幕,褒姒親眼目睹了郊區之外,無數學子風餐露宿,準備進京趕考。
仕途,是一介平民改變自身命運,邁向上層社會的捷徑,通過讀書成爲人上人,是大周王朝臣民的奮鬥目標,同樣,在後宮,成爲鳳凰,母儀天下,出人頭地,也是秀女們的上進之道,曾幾何時,剛進宮的褒姒,豈不是也像這些學子一般,在前進的道路上迷茫。對於大周來說,一個人,太渺小了,爲了權力和紙醉金迷,多少人迷失了本性,本來應該純潔的旅行,因爲權力遊戲而成爲犧牲品,朝陽宮太金碧輝煌了,它就像一座大磨盤,將人與人之間的信譽碾個粉碎,而數不盡的有志者,卻拼命想爬上那個吃人的大磨盤中間,爲的竟然是不被人欺負。
從那一刻,褒姒決定,必須經自己的手,徹底平息這場骯髒的爭鬥!
“各宮小主,給陛下、皇后娘娘請安!”水龍書人殿,在莊重的禮儀之下,姜妃、素妃、葛妃、欣嬪、靜嬪依次嚮明貢和褒姒,行了莊重的一肅六跪大禮,今日是中元節,祭奠先祖之後,大周天子明貢以及皇后褒姒,親自駕臨水龍書人殿,觀看驅魔的儀式。
姜妃以下,笑容可掬,長袖輕琚,由於今日的中元祭祀十分重大,所以沒有人敢半點孟浪放肆,大聲說話。
“啓稟王上,羣臣上表,恭賀王上平定西戎作亂!”這時,御前太監小如子捧着一封文書,跪在明貢的面前。
“好,讓文武大臣都入殿落座吧。”明貢接過文書,眉目欣喜道。
須臾,以閣臣程榮、陸凱、武進、宋巖爲代表的羣臣,超過七十多人,排着班入內跪下山呼萬歲。
明貢興致很高,傳衆人入座赴宴。這時,閣臣宋巖起立進言道:“啓稟王上,西戎來使格羅,於昨日入京覲見,現在在殿外侯旨,請王上示下,是否召見?”
明貢眉毛一揚,昂首道:“既然是西戎特使前來求和,寡人焉有不見之理,讓他入內叩見吧。”
在宮監的一片呼喝下,一身胡服的西戎特使格羅,帶着隨從捧着禮物,恭敬地進了水龍書人殿。
“格羅,上回你們西戎無故侵犯我天朝疆土,若是早聽了朕的勸導,相安無事的話,也不會弄得兵敗如山倒,可見朕還是有先見之明的。”明貢氣勢逼人,面帶笑容地客套道。
“啓稟大周天子,我國大狼主也是爲了同一個理由,纔派臣下前來通好。”西戎特使格羅微微一笑,從容應答道。
“敗軍之將,有什麼資格放肆?”格羅話音未落,怒氣衝衝的武進已經火冒三丈地立起斥責道。
“大人息怒,正所謂殺人一萬自損三千,即便我們西戎一時敗了,但是你們中原也同樣死傷慘重,大人還是看看我們大狼主給天朝準備的禮品再發怒不遲。”格羅舒然一笑,大手一揮,手下的隨從趕緊捧着幾個鑲金的禮盒跪上前來。
“打開。”明貢不以爲然道。這時,詭笑不止的格羅親自開啓了寶盒的大鎖,映入衆人眼簾的,是一塊和田玉雕,玉雕上刻着一隻鳳凰和一條龍,奇怪的是,鳳再上,龍在下。
“這是何居心?莫非應了各地的那個謠傳?”一時間,在場的羣臣紛紛交頭接耳,議論不斷。
明貢頓時面色鐵青,只見那格羅大聲怪笑道:“啓稟陛下,這和田玉,可是稀世珍寶,自然生成,我們狼主知道天朝最配有此寶物,故而相贈。”
“格羅,我們大周天子一統天下,皇后娘娘賢良淑德,根本沒有把持朝政,如何變成了鳳在上,龍在下?至於那個亡國妖孽的荒謬謠傳,該不會是你們西戎爲了誹謗我們大周皇后,而故意四處散播的吧?”義正言辭的程榮立即反脣相譏道。
“程大人,你是戰場上的英雄,不過你別急,本特使還有另外一個寶貝,想送還天朝。”格羅輕蔑地一笑,再度打開一個盒子,衆人頓時大驚失色,原來,盒子中躺着的,竟然是掘突的帥印。
“你們皇后娘娘果然是正氣凌然,爲了幫你們大周的無能將帥報私仇,竟然暗中慫恿,發起這次的大戰,大周天子,你究竟是在替誰打仗?”格羅冷笑一聲道。
“放肆,格羅,我們大周豈是你可以隨意詆譭的?你不要忘了,你們西戎超過十萬鐵騎是怎樣被擊潰的!”程榮氣得火冒三丈,當場指着格羅痛罵道。
“格羅,看來你們西戎不但打仗不行,連誹謗都這麼齷齪,真讓朕高估了!你們沒有本領打敗我大周大軍,卻如此不知廉恥地詆譭一個女兒家,你們可真是好本領呀。”宴席之上,傳來明貢的幾聲輕蔑的唾棄。
“大周天子,你!”格羅被明貢的透骨冷笑刺得毛骨悚然,不禁驚惶了起來。
“武進大人,虧你還是大周的大將軍,在與西戎對陣之際,你爲何按兵不動?”明貢冷冷地注視着宴席上不寒而慄的武進。
“啓稟王上,臣那是以守代攻,請王上明鑑。”武進趕緊跪下回話道。
“喔?是嗎?那涌入京城,四處散播謠言,傳說皇后與西戎結仇,只要我大周交出皇后,西戎便罷兵息和的奸細,是何人指使?”明貢怒目凝視着戰戰兢兢的武進。
“啓稟王上,臣其實已經嚴查清楚,這散佈流言,誹謗皇后之人,是副將方安,此人已畏罪自殺,請王上明鑑。”武進拱手答道。
“呵呵,武大人,今日是中元節,看來,您今日良心受譴,必然要遇鬼了。”這時,明貢身邊的褒姒,不由得抿嘴笑道。
“傳朕旨意,宣方安入殿覲見!”明貢不以爲然地向左右使了個眼色,半晌,一名臣子舉笏跪在玉階下,嚮明貢請安,武進偷眼瞧去,頓時嚇得魂飛天外,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上次獻策的副將方安!
“方安,你說說,本宮讓你完成的任務,你有無完成?”明貢的身邊,皇后褒姒胸有成竹地和氣問道。
“是,皇后娘娘,臣奉皇后娘娘之命,在武大人出征之時,故意進言,試探武大人,誰想,武大人卻有不臣之心,妄想勾結西戎,陷害皇后。”方安從容回稟道。
“武進,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瞞着朕,做此等下作之事!你簡直罪該萬死!”明貢立時龍顏大怒,拍案起立,衝着武進大聲呵斥。
“方安,你這個小人,竟然敢在王上面前反咬一口!”武進一個機靈,趕緊指着方安大罵,誰想方安放聲大笑道:“武大人,你在在下的酒中下毒,企圖殺人滅口,沒想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還是暴露無遺了!”
“你!”武進嚇得面如死灰,瑟瑟發抖。
“啓稟王上,臣萬死,由於武大人逼迫,有一件大事,臣一直不敢向王上直言,臣欺瞞王上,請王上治罪!”這時,宴席之上,痛哭流涕的陸凱突然一頭跪下,嚮明貢叩首道。
“陸凱,你在這又搞什麼玄虛?”明貢目視着陸凱發怒道。
“啓稟王上,其實,後宮的素妃,是武大人親生女兒,武大人爲了替自己的女兒邀寵,故意設局,讓素妃化妝成西戎養女,藉以麻痹王上。”陸凱一五一十地回話道。
“是可忍,孰不可忍!武進,你簡直罪該萬死!”明貢立時怒髮衝冠,奮力將手中的酒觴砸碎在地。
“王上,請王上饒了家父一命,臣妾願意以死相報。”這時,宮眷之中,哭泣不止的素妃武素素終於按耐不住,哭哭啼啼地跪下,一個勁的替武進乞恩道。
“混賬,你們父女真是一丘之貉!你的事,朕還沒來得及跟你算清,來人,將素妃攆出去,禁足在蘅蕪苑,不許人接近她!”明貢勃然大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