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秀婉正好端上紅棗粥來,甘棠立刻閉口不語,蘇如繪對秀婉道:“三殿下要在這裡坐一會,咱們的點心都不新鮮了,你去御膳房領些新做的來。”說着問甘棠道,“殿下喜歡什麼?縷金香藥、雕花蜜煎、椒梅、砌香櫻桃、紫蘇奈香、砌香萱花柳兒、砌香葡萄、荔枝甘露餅……”
甘棠故作淡然道:“隨意就可。”但不時敲擊桌沿的手指,卻昭示他心中的煩躁。
秀婉知道取點心不過是個藉口,是甘棠有話要和蘇如繪私下裡說,這小院又不大,所以要將自己打發出去罷了,便點頭披了斗篷告退出去。
待秀婉走後,蘇如繪肅然道:“殿下想問什麼?先說好,若是問最近的流言,臣女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甘棠聞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若不知道,怎麼未央宮裡那兩個都恨不得天天去西福宮請安了,你們卻還在這裡八風不動?”
“這話殿下該去問瀣兒姐姐纔是。”蘇如繪慢條斯理道,“殿下與瀣兒姐姐不是關係很好麼?”
甘棠頓時被噎住,半晌才道:“……我去過,她也不清楚,只是領了皇祖母的囑咐最近不要隨便出仁壽宮,我糾纏了幾次,都見不着皇祖母。思來想去,宮裡這麼些人裡,惟獨你與未央宮那宋氏可能會知道一點什麼,聽說你剛纔去過未央宮,我纔來打聽一二。”
蘇如繪蹙了眉,不解的問道:“殿下,此事似乎並未涉及到殿下和淑妃娘娘?”
“……不是這麼簡單的。”甘棠見她不肯說,只得透露些許消息,“當初周皇后正位中宮,霍氏爲貴妃,是皇祖母的意思,以皇祖母的睿智,絕不會因爲皇嗣之事廢棄皇后,你也知道我的母妃並不受寵,而且沈氏雖然是門閥之一,卻久居西涼,於帝都的勢力並不強盛,無法爲我們母子提供太多幫助。”
蘇如繪想了一想道:“太后一向垂憐淑妃娘娘與殿下,殿下怕是想多了。”
“皇祖母垂憐我母子,我母子因之也更加了解皇祖母。”甘棠嘴邊含了冰冷的笑意,淡淡道,“如果周皇后真的謀害皇嗣,你信不信,宮裡最多傳出一個皇后暴斃的消息,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謠言狒狒!”
“殿下的意思是?”
“你既然記着我臘八節前的提點人情,那麼現在該還我纔是。你說一說實話,蘇如繪,皇祖母與父皇……是不是要對門閥動手了?”甘棠驀然轉過頭,一眨不眨的盯着蘇如繪,輕聲道。
蘇如繪眉間一蹙:“這謠言幾時起的?”
甘棠明顯的鬆了口氣,但仍舊小心求證道:“你說的是真的?”
“殿下,西涼沈是門閥,我青州蘇難道不是?若真如此,殿下以爲我還會有閒心在這裡喝粥麼?”蘇如繪有點不可思議,“如今謠言中傷的目標,皇后娘娘兀自穩坐中宮,淑妃娘娘與殿下又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後宮不可議政,不過現在沒人,我也可以告訴你——就在昨天,母妃接到消息,朝廷密旨令我舅父沈准入覲。”甘棠深深看了眼蘇如繪,“我這個舅父,是母妃唯一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是我母子,在沈家最堅固的屏障,後宮可不止一個姓沈的女子,譬如,芳婕妤。”
蘇如繪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略一思索,便作出決定,微笑道:“殿下放心,朝廷這次召見,應無扣留爲人質的意思,否則,帝都現在的門閥嫡系還少嗎?”
“青州蘇就是有眼光,早早將觸手伸到了帝都。”甘棠得了確切的保證,長長吐了口氣,不免感慨道,“當初雍太祖橫掃天下,西涼沈雖然亦有從龍之功,但擔心鳥盡功藏,一族都縮在了西涼不肯出來,要不是每隔幾代都會有沈氏嫡女入宮,這帝都只怕連座沈府都不會有,我母妃堂堂淑妃,消息尚且不及你一個小女孩子。”
“殿下,這個消息,是否大過您臘八的指點?”蘇如繪道。
甘棠明白她的意思:“你要我幫你什麼?先說好,必須是不牽扯到我與母妃的事,否則我情願你罵我沒良心。”
“殿下說的,臣女怎敢辱罵殿下?”蘇如繪很誠實的道,“再說殿下是那介意名聲之人麼?”
甘棠哈哈一笑,拍手道:“蘇如繪真是瞭解我,不錯,只要我與母妃平安,名聲算什麼?”
“臣女覺得懷真郡主在宮裡待的時間夠長了,也該回王府盡一盡孝心,住上一段時間了。”蘇如繪待他笑聲止息,慢悠悠的說道。
“哦,你要找懷真的麻煩?怎麼,你也看上我二皇兄了?但是你上回得罪他得罪的太狠了,這麼久以來,居然都沒找他認錯,實在是愚蠢。不如這樣,我找個機會,安排你們和好可好?”甘棠聞言,立刻露出戲謔的笑容。
卻見蘇如繪一個白眼:“三殿下的人情太貴重,二殿下性子寬和,臣女覺得,不用殿下插手也能求得二殿下的原宥,此事就不勞三殿下操心了,還請三殿下幫忙,請懷真郡主回寧王府去一段時間吧!”
“懷真郡主是霍氏接來的,她的父王在皇祖母與父皇心目中是什麼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這段時間除了與二皇兄走的近些外,並無不妥,此事,很難啊!”甘棠嘆息。
“殿下真是沒誠意。”蘇如繪並不上當,“臣女聽說,懷真郡主非常不喜歡霍七小姐,霍七小姐深得太后之心,而殿下與霍七小姐交好,此事臣女不敢爲亦不便爲,對殿下來說卻只是小事。殿下這麼說,也太傷臣女的心了,當着臣女的面就開始拆橋了麼?殿下確定橋已經過完了?”
甘棠神色一肅,倒是認真想了想,道:“好,我會想個辦法讓懷真離宮一段時間的——只是離宮?蘇如繪,本殿下感覺,你可不是這麼寬厚的人。”
“自然不是。”蘇如繪大大方方的道,“打發走懷真郡主,先把另一個人收拾了,到時候她回了宮就好對付多了。”
“你說未央宮的宋氏?”甘棠翻了個白眼,“本殿下聽說她剛剛被你欺負過一次,大冷天裡褻衣都溼透了,要不是及時灌了薑湯下去早就該大病一場了,還以爲你會到此罷手,沒想到你心倒是狠毒。”
“殿下真是開玩笑,宋氏的褻衣溼透了與臣女有什麼關係?”蘇如繪坦然自若的甩了甩帕子道,“臣女見她暈過去,還好心替她開窗子透氣呢!還有,男女有別,殿下這般隨意的當着臣女的面說出褻衣來,不覺得輕薄嗎?”
甘棠哈哈大笑,道:“看來宋氏幸虧沒病,若是病了,只怕還會被你說成福氣不夠住在未央宮吧?”
蘇如繪正色點頭:“福氣不福氣且不去說,只是真的病了,未央宮乃是皇后娘娘與五殿下所居,太子亦時常前去,若是過了病氣可怎麼辦?該像臣女當初一樣,打發到偏遠宮室去,免得過給了宮裡諸位貴人才是。”
甘棠愕然道:“你不會爲了這個,纔去求見皇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