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落下的同時,周圍的空氣像被緊緊壓縮了一般,張大炮剛嗑開的瓜子皮驚恐蹦到了江子燃鼻尖,翻轉個面,掛在他嘴皮上搖搖欲墜。
“真的假的,聯名嗎?”
有人相信了這個荒唐的說法。
鄔北放下手,身體往後靠了靠,脣邊不可置否。
張大炮快速瞟了他一眼,跟着睜眼說瞎話:“可不嘛,這款聯名我在微博上看過,年輕人圈子裡挺火的。”
這話很妙,既順了鄔北的意思,又成功內涵王先生那幫人年紀大了,跟不上時代潮流。
王先生一幫人做水泥銷售有些年頭,靠這行發家致富,因爲平時倚仗鄔北他爸房地產生意的地方不少,這場酒局還是硬湊的。
他跋扈慣了,看着新來的林覓舉止溫和卻帶着疏離感,驀然起了逗弄心思。可她貌似和鄔牧生兒子關係不淺。
王先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變化複雜。他忌憚這個年輕人,乾脆繳械投降:“是我眼拙,美女你喝完了事吧。”
這個遊戲打從一開始就抱着欺負人的目的在,她也沒必要和對方較真,當務之急是找到學姐人在哪,儘快離開是非地。
林覓拿起諾蘭杯抿了一口,果不其然,純天然旺仔味。
王先生笑着打哈哈,轉眼撩姑娘去了。
夜場欲色鼓譟,卡座男女玩起國王遊戲,輸家被國王指定懲罰,穿着吊帶衫的姑娘跨坐到陌生男人身上激情法式吻,紅藍光影交錯,兩人咬耳朵相約下半場的酒店情迷。
林覓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眼角玻璃杯發散成五顏六色的碎光,直到聽見身側男聲頑劣道:“喝醉了?“
嗓音像含着沙礫─般,有些磁啞。
林覓收回思緒:“不早了,我先走了。”
鄔北眼皮微查,斜斜倚在沙發背上半含笑:“你也知道,夜店魚龍混雜亂得很,我總不能放一個喝醉的女生在狼窩晃盪。”
林覓沒心情陪人周旋,慢悠悠擡起小臉,—雙眼澄澈乾淨。“我要去找曹學姐。”
鄔北停了一下,從兜裡抽出張黑色SD卡,說是曹歲給他保管的。林覓接過,輕然道謝。
他倒是沒攔人,一腳把外頭的昊俊踹開,慢悠悠起身騰位。
林覓走遠後,他一隻手插兜靠着沙發,半張臉蒙在陰影裡,看不出在想什麼。
江子燃嘖嘖稱奇:“沒想到北哥也有今天。”
鄔北手搭在靠背上,視線淡淡掃過女孩離去的方向。過會兒才答:“不止今天,還有明天和後天。”
江子燃也不藏着掖着:“喜歡人家?”
明晃晃地無視另一邊“廁所英雄”吳俊同學的心情。
吳俊輸了幾把,喝得臉紅,那些男性尊嚴暫時被他撂在一邊。
醉醺醺搖了搖食指:“唉算了,講實話,事情不是你們想象得那麼簡單。”
江子燃好笑道:“其實是你沒打贏,那人恰好踩空摔了一跤?”
吳俊:“媽的瞎逼逼什麼,不懂別湊熱鬧。”
鄔北撩了眼皮,似乎對他說的有點感興趣:“怎麼說?“江子燃動作一頓,問:“你來真的啊?“
鄔北只笑笑。
吳俊腦漿攪成混沌,無暇顧及兄弟那點兒心思是什麼,木着臉說:“小覓學妹不是一般姑娘,我剛進洗手池那塊兒,她一橫腳把那男的襠踢了,痛得嗷嗷叫,我看完整個人都傻了,下面和那男的一樣難受。”
陳述冗雜的句子如同石子投入湖面,激起—片漣漪。
時間停滯十秒,江子燃操了聲。
“真是大開眼界。”
張大炮關注點不在這:“那旺....百利甜紅罐限定豈不是白白讓學妹喝了?““喂,”江子燃拍他後頸,“玩笑已經開過癮了,差不多得。”
張大炮白眼:“這你就不懂了,那玩意兒喝多了不會醉,會胖,女孩兒心裡頭多介意你又不知道。”
江子燃讓他去門診掛個專家號治治嘴炮,大炮大炮不是白叫的。
“不敢追了?“
王先生促狹開腔,大概理出了前因後果。
吳俊沒說是不是,一口飲盡啤酒瓶裡剩下的液體,咕嚕咕嚕的,明眼人都當他這樣是默認了。可惜兄弟封塵已久的心剛撕開膜,硬生生返回出廠設置,跳都沒來得及跳。
王先生舔了下嘴脣,常年的諂媚作爲使他面相變得犀利,眼白渾濁發黃:“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年頭追小姑娘還不容易,小吳你這是沒入門道啊,隨便送點花啊首飾的,等之後把女的拐上牀了,大門一開,保她給你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話音落地,他—幫兄弟很捧場地鬨笑起來,渾然不顧異性在場。
男的開起黃腔來沒個完,一幫人又是用手比劃胸大小,又是說誰誰腿長皮膚白,話題兜兜轉轉回來,不知是誰說起:“埃,剛纔那女的胸挺大的,C還是D阿?”
江子燃咳了聲,看鄔北臉色。
他單手閒散地撐着下顎,嘴角勾起。看似風輕雲淡,薄薄的眼皮下卻印着刺芒,途經處如落淵崖極速下墜。
王先生逮準這刻:“北哥,你眼神好,你覺得是什麼號?”
嘴上恭恭敬敬叫的是“北哥”,言語裡沒有絲毫尊重的意味在,老薑總不能被嫩的壓一頭。
鄔北咬了根菸進嘴裡,立馬有狗腿子點了打火機送來,王先生—夥的。
“嚓”一聲燃起橙黃焰火,男生低頸深深吸了一口,沉緩籲出,白色煙霧自上升騰,遮去他嘴角噙着的—抹笑。
這場局裡抽菸不間斷的人,唯獨在中途林覓來時,歇了手。
江子燃早早發現了這點,感受到鄔北氣場不對,頭腦風暴思索怎麼打圓場。
直到——
“王京,老子給你臉了?“
他的聲音極淡,卻叫人感覺字裡行間都帶股陰狠勁兒。
混同個圈子的都知道,鄔北脾氣不是很好,早在少年時已有飲血食人骨的傳說,若是膽敢蹬鼻子上臉觸碰大佬的逆鱗,下場—想而知。
空間氣息凜然駭人,連帶隔壁卡座的男女都失了動靜。
“別當真啊爺,您當我開玩笑行不?”王京見狀立馬服軟,腰背幾欲匍匐,“我嘴賤,真賤。”
張大炮把狗腿子送來的打火機扔王京身上:“咱北哥是在教你尊重女性。”
喏。
點睛之筆這不就來了麼。
林覓最後在充斥着紅男綠女的舞池中找到了曹歲的身影。
她像是一隻火辣的豹子,手臂隨着音樂舞動,腰肢幅度大膽,從容自信地和一名高個帥哥貼身熱舞。
林覓面無表情地謝絕各種邀約的手掌,上臺把曹歲拉了下來。曹歲滿頭大汗,臉上還有些意猶未盡:“怎麼啦?“
"怎麼——啦?”林覓笑,“曹學姐,我找了你快半小時,消息也不回,我很擔心你是不是被人下藥拐跑了。”
她平時總是一副柔和乖巧的模樣,說這話時,語氣沒帶任何指責的味道,眼底卻像覆了層冰霜般冷漠又痿人。
曹歲只覺額間的汗飛速降溫,打了個寒顫:“我就是太久沒蹦過迪了,沒忍住。"
“其實你和我發個消息就行,這麼晚了,難免會多想,”林覓面色軟了些,把手裡的SD卡遞去,“內存卡在鄔北手裡保管,他讓我拿來了。“
曹歲眼淚差點喻地掉下來:“好好,找到就好!爲了深表歉意,我改天請你吃飯。”
林覓頓了下,說:“可以是可以,除了明天不行,我要和家裡人出去吃。”
客套話被當真,曹歲抽了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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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覓看了眼手機屏幕。
00:24。
好極了。宿管鎖門了。
曹歲瞥到後表情慚愧:“今晚先去我家吧,我老早就搬到外面租房住了,沒別人。"
燒烤攤的同伴吃到差不多先回去了,爬牆的爬牆,住家的住家,應羣主要求紛紛在拍攝組微信羣裡報了平安。
只有羣主還眼巴巴站在街邊等車而已。
凌晨一點,林覓看着小程序上顯示多時的“正在等待司機接單”,問:“我們要不然找個附近的酒店住下?”
曹歲肩膀—塌:“.....感覺好對不起你。”林覓搖頭說沒關係。
正值週末,問了幾家賓館,前臺都表示滿員無法接待。
按理說,這塊兒雖是鬧市,但也極少遇到半夜打不到車住不上房的情況,今晚就像撞邪了一樣,哪哪不順。
兩人站在酒店接待門口,同時絕望望天。
電線杆站在街角,鋒利的頂尖靜靜貫徹夜空,寂靜的,美麗的。
曹歲的口袋倏地震了下,她眼皮微動,擡臂拿出手機。
羣裡的成員貌似還沒睡。
【@林覓@歲歲平安了嗎@Wu)【沒報平安的三位都在哪兒呢】
【哈哈哈哈哈哈,爲什麼要艾特羣主啊,報平安不是她讓的嗎】
【所以更要以身·作則嘛】
【@歲歲平安了嗎,應一聲呀羣主】
曹歲:“......"
好丟人。
“wU”回話:【我在luna club)
【北哥現身!】
【沒事沒事,主要是擔心女孩子不安全】【曹歲和林學妹你們都在家嗎?】
曹歲抿住嘴脣。
林覓本來在苦惱晚上住宿的問題,耳邊指甲蓋敲打屏幕的聲音啡裡啪啦作響。她側過眼,剛好瞥見曹歲新發的消息。
歲歲平安了嗎:【那個,小覓沒打到車,@WU,你幫忙送她回家一下?】歲歲平安了嗎:[定位]
"?”
林覓微微瞪大眼。
同時,左邊彈出白框。wU:【好】
林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