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箭在弦上(二)

忍冬這麼一說,馮妙也愣住了,這柔然男子怎麼會請來拓跋瑤替他想辦法脫身。

飛霜在宮裡時就是替拓跋瑤操持事務的宮女,到丹楊王府後也一向是她替世子妃管事。她熟稔地拉過慧空的手,問了問寺裡的香火情形,又叫婢女擡進好幾箱東西,直接送進慧空房裡。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飛霜卻能卻跟慧空聊得十分親熱。到她離去時,慧空已經殷勤地跟在她身後,笑容滿面地說:“府裡要是有什麼事需要誦經,姑娘只管開口。”

“那是自然,到時候免不了要麻煩師太。今天這事情,不過是個販馬的下人,可到底不怎麼光彩,還是別擾了佛門清淨爲好。”飛霜頗有深意地叮囑。

“知道,知道,”慧空忙不迭地答應,“這事絕對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請姑娘放心。”

忍冬把這情形活靈活現地轉述給馮妙聽,還不屑地撇撇嘴,對飛霜的一張巧嘴佩服裡夾着些不服。

馮妙遠遠地跟在飛霜後面,看她帶着那名柔然男子下了山。飛霜向一位負手站立的黑袍男子福身行禮,隔着重重疊疊的樹影,看不清黑袍男子的面容,只依稀看見他擡腳踢在跟在飛霜身後的男子身上,踢得那名身形原本很高大的柔然男人後退數步,後背正撞在一棵松樹上。黑袍男子顯然很生氣,擡腳便走,柔然男人揉着胸口,卻不敢耽擱,低垂着頭忙忙地跟上。

那兩個人都有些身手,馮妙不敢多看,怕被他們發現了行蹤。她把這些零散的人和事連綴起來,漸漸連成了一條清晰的線。柔然受羅部真可汗悄悄進入平城,隨行的屬下卻到山寺尋歡,惹出了麻煩,他自己不方便出面,便輾轉找了拓跋瑤的婢女來要人。

他原本就對拓跋瑤有情,柔然人也並沒有從一而終的觀念,即使拓跋瑤已經嫁了人,也不妨礙他繼續接近。不過,受羅部真可汗並不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多情種子,他遠道來平城,必然還有更重要的目的。

柔然受大魏武力壓制已久,柔然可汗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大魏的龍座上,是個無知的幼兒。歷朝歷代,幼主即位向來是憂患重重。當務之急,還是要把這件事儘快通知拓跋宏。

馮妙奉旨修行,卻並不禁絕與寺外通信。她思來想去,寫了一封信給住持,要她轉交給昌黎王,說自己離宮時曾發願用髮絲手繡佛像。如今身子好些了,想請王府裡派人送些素絹、繡架來。無論是什麼人來,她再想辦法傳遞消息就是。

信送出去幾天,卻一直沒有消息。一連幾夜,馮妙都在牀榻上輾轉反側。青巖寺的牀榻,自然比不上宮中的牀榻,翻身時吱呀作響。忍冬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爬起來,湊到馮妙身邊說:“你在想他。”

馮妙笑而不語,她的確是在想着拓跋宏,但並不是忍冬說的那個意思。

“娘子,其實奴婢一直想說,您就是想得太多了。”不自覺間,忍冬又恢復了在宮中時的稱呼,“奴婢雖然不怎麼聰明,可也看得分明,皇上對您是很好的,跟對其他的妃嬪娘娘都不一樣。”

馮妙悵然地嘆了口氣,自從那個孩子沒了,她就儘量不去想任何跟他有關的事。她也知道,如果拓跋宏不想要她的孩子,自然有一千一百種方法,用不着哄騙她喝藥落胎。可她見過拓跋宏是如何護住林琅的,她並非要與林琅相比,只是,如果拓跋宏但凡有一分把她放在心上,怎麼會連湯藥裡混進了烈性的墮胎藥劑都不知道?

“娘子,那一天的藥,原本是奴婢在煎的,”忍冬咬着指甲,連話都說得艱難吞吐,“後來小郎君來了,說要親手替您煎藥。皇上來時很高興,還褒獎了小郎君幾句,從頭到尾,皇上都沒有碰過藥碗啊……”

藉着清冷月色,馮妙怔怔地盯着忍冬:“你說那藥是夙弟煎的?”

忍冬心中大是不忍,可終究還是點頭:“是,後來出了事,奴婢覺得這條小命一定保不住了。可娘子流了好多血,連牀帳垂在地上的那塊都染紅了,人也昏迷着直說胡話。就因爲您叫了一聲‘忍冬’,皇上才宣我伺候,後來也再沒追究。”

“損傷皇嗣,向來是大事,可奴婢和小郎君到現在都還安然無恙……”忍冬頓了頓,又接着說,“娘子昏迷了整夜,疼得狠了,便要咬自己的手。皇上怕娘子傷了自己,一手抱着娘子,另一手格在娘子口中,可皇上一聲都沒吭,除了奴婢也不準別人靠近。娘子,奴婢的確不聰明,可奴婢總覺得,如果不是喜愛娘子,皇上怎麼能忍下這樣的誤解呢?”

馮妙心中劇震,她想過許多種可能,甚至想過他或許真的怕自己生育時有性命之憂,才捨棄了已經成形的孩子,可從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她想起拓跋宏每次見着夙弟弟,都會笑吟吟地說“朕就喜歡他這白紙一樣的性子”,可每次說這話時,他的眼睛卻總在馮妙臉上流連,似乎要捕捉她因爲這句誇獎而閃過的笑意。

愛屋及烏,不過如是。

馮妙退縮似的搖頭:“什麼是喜歡呢,我都不知道。”跟他有關的記憶,全是疼痛,疼到她都不願再記起。

忍冬撫住額頭:“娘子,奴婢不懂得什麼高深的道理,可奴婢知道,喜歡就是,見着他時,看什麼都是好的,見不着他時,就是給我山珍海味也吃不下。”說到這裡,她的肚子竟然很配合地“咕嚕”叫了一聲。

馮妙不由得發笑,可轉念心中又好像激盪着河水奔流不息的聲響,怎麼都沒辦法平靜。她走到窗邊,藉着月光提筆,在桌上寫下一行小字:既見君子,滿心歡喜,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見君子,常懷憂慮,看山非山,看水非水。

忍冬也湊過來看了一眼,卻只認得一個“山”字和一個“水”字。馮妙記起她肚子餓了,拉着她去竈房找東西吃。

推開房門,月色清輝給門前小徑罩上一層霜雪顏色。遠處的山巒無聲起伏,林間連一聲鳥鳴都聽不到。不知道是真的從沒見過如此寧靜的夜色,還是心中堆積的疑慮終於一掃而空,馮妙深深吸了一口山間的空氣,只覺滿心安寧,再沒什麼可懼怕的。

兩人躡手躡腳走到竈房邊,正要進去,忽然瞥見南面山房似乎還亮着燈光。馮妙想起山房裡住着的李夫人,便拉一拉忍冬的手,告訴她跟自己一同去向李夫人道謝。

忍冬走進竈房,做了兩樣簡單的青菜,又熱了三碗清湯寡水的米粥,用一個楊木托盤託着,打算給李夫人送去。

馮妙想起李夫人有些古怪的脾氣,示意忍冬先停下,自己上前去敲門。

手剛舉起來,山房的門就突然打開了,李夫人站在門內,仍舊帶着垂紗遮面的斗笠。馮妙嚇了一跳,倒退了幾步才站穩。

李夫人仍舊用那種山風嗚咽一般的聲音說道:“你有喘症,呼吸比其他人短促,我一聽便知道是你。”她叫馮妙和忍冬進來,行動間又恢復了初次見面時的端莊嫺雅。

馮妙回身招呼忍冬進來,忍冬放下楊木托盤,向李夫人福身行禮:“多謝老夫人相救之恩。”

李夫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自顧自看着牀上攤開的衣衫,並不說話。忍冬聽馮妙說起過李夫人的情形,自己站直了身子候在一邊。

馮妙往牀榻上看去,只見幾十件男子衣衫攤平放在牀榻上,從一歲的小嬰兒穿的連裳,到二十歲青年人的衣衫依次排列。每一年的衣裳都剛好有鮮卑款式和漢人款式各一件,針腳細密整齊,衣裳乾淨嶄新,像是從來沒有穿用過。馮妙拿起一件小孩子的連裳,放在手心上摩挲。她的孩子要是能出生,也該穿一件這樣的小衣裳,扎手紮腳地要她抱。

這一次李夫人卻沒有生氣,反倒好像帶着些笑意似的說:“你也有孩子麼?”

“沒有……”馮妙心下黯然,把那件衣裳放回原處。

“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被別人抱走了,”李夫人幽幽地嘆氣,“我每年都給他做一件漢裝、一件鮮卑男裝,可惜他從來沒有穿上過。”她見馮妙盯着那件小衣裳看,笑笑說:“孩子的父親是鮮卑人,我是漢人。”

同是做母親的心情,馮妙忽然覺得萬分難過,又想起自己的阿孃不知道身在何處,她無聲地伏在李夫人膝上,鬆鬆束住的發垂在肩頭一側,像女兒伏在母親膝上一樣。

李夫人的身子一僵,緩緩伸出手來,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髮:“好孩子,你要是平時無事,可以多到我這裡坐坐。你的身體損傷太過,再不好好調理,你就永遠做不成母親了。”

從這晚以後,馮妙有空時就會來看望李夫人。直覺告訴她,李夫人的出身來歷,並不像她自己說的那麼簡單,只是既然人家不想提起,她也不便多問。

馮妙惦記着送出去信,暗想或許昌黎王府已經顧不上理會她這個廢棄出宮的女兒了,少不得要再想別的辦法。這天剛從李夫人住的山房出來,迎面便看見慧空急忙忙地向她奔過來,臉上換了一副討好的樣子:“快請隨我到前院來吧,有人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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