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開枷鎖
孟帥從地下室出來,只覺神清氣爽。
這兩日勞碌奔波,什麼也沒得到,這一票就賺回來了。
他轉回夾道,路過地面時,發現剛剛給勤姐的那人不見了,忙問道:“勤姐,你那邊收穫如何?”
勤姐從窗戶上伸手遞給他一張紙,道:“這是郭府的地形圖,可以不詳盡,尤其中心區有缺失,外圍倒是很詳細。”
孟帥臉一紅,心道:“我雖然問了很多問題,但細究起來,也不怎麼靠譜,還是勤姐的水平高,地形圖也畫出來了。”當下捲起地形圖,問了一句:“那人怎麼不見了?”
勤姐道:“我怕他在外面礙眼,就把他拉進來了。”
孟帥奇道:“這窗口不是不夠一個人進去嗎?”
勤姐看着他,微微一笑。
孟帥陡然明白她的意思,登時偏體生寒,不敢再往窗戶裡面看,道:“我去……找鑰匙開門。”
出了夾道門,果然見外面寂靜非常。
外面是一個小院子,有北房三間,連通着地下牢房,廂房三間,都是住人的。
孟帥摸到廂房,見裡面倒着四個青衣漢子,都穿着郭府的服裝。
他用袖子掩着口進去,在那些漢子身上摸出幾串鑰匙,轉過頭,又見牆上掛着幾串鑰匙,都一一摘了,心道:我先去試試,倘若鑰匙不管用,再來找你們。
雖然鑰匙很多,門戶很多,一一對起來很繁瑣,但孟帥的行程很順利。
正如勤姐推測的,說是黑牢,這地方也就是一般的半地下室,沒用小說裡描繪的各種各樣奇葩的鎖,一般的鎖頭都是用鑰匙直接打開的,無非是沉重一些,打開的聲響大一些罷了,反正外面沒人,也沒什麼相干。
連過兩道門戶之後,就能看到兩側都是鐵門緊閉的牢房,因爲形式一模一樣,倒令人分不清是哪裡。
他根據外面長短距離的印象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差不多的位置,卻見兩扇門緊閉,距離十分接近,倒也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想了想,他決定都打開,能被郭家關在這裡的,未必是壞人,一起放出來也好。
左邊的門戶打開,就聽裡面有女子嬌叱道:“誰?”
孟帥第一個感覺是自己果然找對了地方,但又感覺不像,伸頭去看時,但見裡面坐着兩個女子,三人六目相對,都是哦了一聲。
雖然不是勤姐,卻也算一個熟人。
這兩個女子中的一個,正是他從郭寶蓮哪裡救下的丫鬟,另外一個孟帥卻不認得,但也是容貌嬌美的少女。
那丫鬟道:“你……你怎麼在這裡?”
孟帥道:“我還想問你們呢。”但緊接着,他就想到了原委,他從郭寶茶那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丫鬟和另一個女子一起騎馬奔過,和他與勤姐走的是一條路。既然郭大公子的人在那條路上設卡抓人,那麼把她們一併抓來也不奇怪。
另外一個女子驚異之色一閃而過,便十分鎮定,道:“小兄弟,你是來救我們的麼?”
孟帥道:“嗯……啊,是吧。總之,門打開了,你們自便吧。”
當下退出門去,再打開右邊的門,叫道:“勤姐,快出來。”
勤姐笑吟吟的翩然走出,道:“麻煩你了,孟小弟。”拉着他的手走出牢門。
等出了門之後,就見那兩個女子已經先行出來了,兩人看見勤姐,都頗爲驚異。
勤姐看了兩女一眼,便不在意,道:“你打聽到昭公子的下落了麼?”
孟帥道:“我沒來得及盤問看牢門的,因此還不知道。”他隨手把鑰匙拿出來,道:“這些都是牢房的鑰匙,或許哪一間關着他吧。”
勤姐道:“既然如此,我問問他們。”說着轉身進屋。
孟帥差點要跟着過去,突然想起那勤姐的手段,立刻停住。
正在這時,就聽身後有女子道:“原來……小公子也是被人抓來的麼?”
孟帥回過頭,見說話的是那不認識的女子,她神色大方的站在那裡,自己認識的那個丫鬟低眉順眼的站在她身後,就是丫鬟的樣子。
孟帥道:“算是吧,咱們殊途同歸。姑娘貴姓?”
那女子微笑,斂衽行禮,道:“婢女慕容佳,見過公子。一謝公子迴護巧珍之德,二謝公子今日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孟帥回了一禮,道:“不敢,那都是過去的事,今日之事一筆勾銷,就此別過吧。”
慕容佳聽他說的不倫不類,不由暗笑,微笑道:“今日倘若是小婢有幸救了公子,咱們各有功德,那倒可以說是一筆勾銷。但今日明明白白是公子救了我們,兩次援手之德,公子可以大度不放在心上,我們倘若也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那還算人麼?”
孟帥瞥了她一眼,道:“那你隨便吧。”
慕容佳道:“公子哪裡去?要不要到舍下歇歇腳?”
孟帥道:“你忘了我們就在險地了,怎麼說這麼悠閒的話?”
慕容佳道:“沒有在險地啊,這不是郭家堡麼?”
孟帥怔住了,然後纔想起來,道:“你……你既然跟她走在一起,應該是郭三小姐的人吧?你們也被抓了進來,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嗎?”
慕容佳道:“是啊,不過龍王廟太大,我們幾個小魚兒被人衝了也沒法子。不過就是蝦米還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呢。往東邊走,也有一片地方,是我們可以自由出入的。到了那裡,我也能敬奉香茗鮮果招待公子。”
孟帥道:“是麼?那下次再說吧。我要出去爲上。”
說到這裡,勤姐走了出來,衣服和之前一樣,手上也乾乾淨淨,但孟帥不自覺的將目光往她指尖移去,總覺得她身上有一絲血腥味。
孟帥問道:“可查清楚了?”
勤姐搖了搖頭,道:“昭公子並沒關押在此地。這些人是真不知道他們在哪兒,這倒費心思了。他們怎麼知道昭公子……我也只問出了其他幾個監獄的所在。”說着她攤開自己繪製的地形圖。
孟帥看了一眼,發現地形圖繪製的比剛剛看見時更詳細了很多,顯然是又補充了許多資料,這時,他第一次瞥見了,在地圖的角落,有一滴殷紅的血跡。
擦,細思恐極。
勤姐指了指地圖上面畫了叉的幾個點,道:“郭府裡,關押人的地點就這三處,我都要一一探到。昭公子若有閃失,我無法交待。”
孟帥道:“好,那就去一趟,”
勤姐擡頭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不,你不要去。”
孟帥愕然,道:“爲什麼?”
勤姐道:“這幾個地方很危險。你先出去,我自己去就是。”她指了指地圖上的路線,道,“我看了,這地方雖然在郭府,但離着核心區還有一段距離,你從這邊走,穿過幾個夾道就能出府。兩邊雖然都有人住,但都是郭府的小人,魚龍混雜,你是個孩子,輕輕易易就能混出去。”
孟帥道:“爲什麼叫我先走,你道我怕危險麼?”
勤姐道:“不,是我怕危險。”
孟帥一怔,隨即明白她的意思,那是暗指自己武功不行,要拖累她。不禁大爲不爽,心道:剛剛我才救你脫險,這就過唸完經打和尚?轉念又想:那昭公子和我有什麼交情,我幹嘛要冒險跟着去救他?不去豈不正好。隨即道:“既然如此,我就走了。”
勤姐當然看到了他面上的不悅神色,笑道:“小帥,給我留個地址,回頭我去找你。”之所以拒絕孟帥前去找人,她當然也有自己的考量,倒不是怕孟帥武功不行,正好相反,她對孟帥評價挺不錯。武功在這個年紀算出色的,又有膽識,倘若他是個一般孩子,不但不會讓他走,還會把他留在身邊,多做觀察,倘若考覈滿意,出了郭家堡就會出言招攬。而且若能一舉救出昭公子,就分一分功勞給他,讓他前途有個好起點。
但孟帥有封印師的潛質,這就不能馬虎了。封印師萬中無一,就是以她家的權勢,也是極爲重視的。這孩子有這個潛質,那什麼功勞前途都不必在意,最要緊的,是萬萬不能冒風險,因此她才幹脆利落的拒絕了孟帥。但終究不能真得罪他,因此立刻柔聲軟語,問他的地址。
孟帥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將自己住處告訴了她,他也覺得,和這勤姐走的近一點沒什麼不好的。
那勤姐記下了,將手中的地圖交給他,囑咐他小心混出去,能不動手就不要動手,之後再三向他道別,又說兩三日之間,必定上門找他。接着身子一輕,已經如凌虛渡宇,翩然飛上房樑,看不見了。
見了那勤姐離去時的輕功,既高明更十分曼妙,孟帥不由乍舌,這身法勝過自己十倍,而且從她種種手段來看,最少也是生風級別的高手,那麼自己跟去還真是礙手礙腳的多了。
突然想起一事,低頭一看,果然見那把封印過的弩機還在自己手中,她也忘了取去,有些不好意思,心道:倘若她真來找我,自有機會還她。不過一把封印武器她都不介意,居然還能忘了,恐怕真的是土豪了。
目送勤姐的身形離開,就聽慕容佳在旁邊搖頭道:“她這一去,怕是白費了功夫。”
孟帥回過頭,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怎麼知道她找不到人?莫非你知道昭公子關在哪裡?”
慕容佳道:“我不知道,我又沒見過什麼昭公子。但那昭公子也是要緊人物,是不是?郭家堡的監牢是分級別的,越高級的關押的人越重要。那幾處監牢比這裡的級別還不如,當然是找不到那人的了。”
孟帥道:“既然你知道找不到,剛剛乾嘛不說?”
慕容佳道:“公子你想去找人麼?”
孟帥一時語塞,道:“哪有什麼關係?”
慕容佳道:“是了。我看公子不大想去吧。倘若公子一意要去,我自然實言相告,但公子並沒有再三爭辯,我看你不大想去。既然如此,那女子我並不認得,幹嘛要把郭家的機密事實言相告?說到底,我也是吃郭家飯的人啊。”
孟帥對她的辯言半信半疑,突然想起一事,道:“那郭家的機密監牢,你是知道的了?”
慕容佳道:“略知一二。”看她自信滿滿的樣子,顯然不止是略知一二。
孟帥道:“那我要找一個特別特別重要的人物,你能幫我找到嗎?”
慕容佳道:“我可以試試。如果是大公子抓到的特比特別重要的人物,我倒能猜到他在哪裡。”
孟帥道:“那邊危險嗎?要救人有幾分把握?”
慕容佳道:“倘若是公子自去,那是一份把握也沒有。倘若有我幫助,倒有五分把握,但難得是怎麼將人運出來。”
孟帥道:“倘若我只去看一眼,不涉及到運人的問題呢?”他有黑土世界在手,運人並非難事。
慕容佳笑道:“那我倒有八分把握了。嗯,若是選擇時機好,九成把握也是有的。公子要知道,十分把握無論在哪裡都是沒有的,但有我幫忙,若運氣不是十分與您爲難,倒也不會失敗了。”
孟帥道:“好,那咱們走一趟。我有個朋友……熟人失陷在此地,我要去看他一眼,纔好安心。”
說到底,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榮令其,爲他甘冒奇險闖龍潭虎穴就算了,但若能有七八分把握,何不試一試?到底也是相識一場。
當然,如果那昭公子真的不開眼的就呆在那兒,孟帥也不好視而不見,行個方便也不是不是可以。
慕容佳道:“咱們先回三小姐的下處吧。我要做些準備,有些小玩意兒要帶上,去那裡也是晚上比較好。”她目光流轉,在孟帥身上輕輕一曵,道,“況且,我是真的想請公子到我那裡喝一杯茶呢。”
孟帥剛要回答,就聽肚腹中咕嚕嚕一陣亂響,才熄滅片刻的飢火騰地一聲又再次燃燒起來。他按了按肚子,苦笑道:“有紅燒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