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天道 三四六 夕陽斜照黃金臺
大路上,兩匹快馬疾馳而過。
兩匹馬一匹棗紅,一匹雪白,都是神駿非凡的良驥,馬上人也都是英姿勃發的少年。
行到岔路,前面那匹紅馬一勒馬頭,停下疾馳的腳步,回過頭來道:“蘇兄,咱們就在這裡分手吧?”
後面白馬上的少年道:“好——只是孟兄,你一個人不要緊麼?”
紅馬上的少年笑道:“什麼叫我不要緊?咱們兩人之中,還是你比較讓人擔心吧?”
白馬少年微微一笑,道:“這個給你。”輕輕拋出一團銀色的東西。
紅馬上那少年一接,緊接着就是一愣,道:“蜘蛛絲?這不是你的兵器麼?你給我於什麼?”
白馬少年笑道:“我還有。分你一部分,這玩意兒很好用,關鍵時刻或許有救命之功。”
紅馬上的少年道:“好,那我收下了。這個給你——”說着也是一拋,他拋出的是一枚亮晶晶的玉牌,“這是互相聯絡的訊號,有危險的時候就發訊號,背面可以發地點,記得代號吧?在哪裡就按哪個。”
白馬少年笑道:“明白了。那麼孟兄,你多保重。”說着策馬而去。
孟帥目送他離開,嘆了口氣。
事情總是那麼麻煩。
本來孟帥一想,所謂帝在行宮,無非是指皇帝在鍾毓園。當初皇帝在鍾毓園遇刺,緊接着就班師回朝,然後死訊就傳了出來。說不定當時皇帝沒走,留在鍾毓園觀察情況,等朝中有事再行登場,果然狡猾狡猾的。
鍾毓園是皇室聯通龍木觀的一個重要入口,也是皇家重地,不過面積不大。孟帥對那裡還算熟悉,搜查一兩日,看看皇帝在與不在,也並不爲難。
但是,在岑弈風的提醒下,孟帥發現——皇帝在京師周圍,可不止一個行
然後他仔細一查,僅在京城周圍百里,皇家就有六處行宮。這還是能查到的,至於是否有秘密的宮殿更是不知道。
該死的田氏皇族,霸佔地產,驕奢淫逸,不滅亡簡直沒有天理
孟帥發出了一聲無產階級的怒吼之後,也只得無可奈何。畢竟百里曉傳訊,說的是“帝在行宮”,並沒說“帝在鍾毓園”,這六處行宮每一個都符合條件,只能一一搜到。
仔細想想,皇帝如果真在行宮的話,鍾毓園的可能性反而最小。
畢竟鍾毓園太過招眼,而且皇帝已經在鍾毓園遇刺過一回,那裡已經不再安全,皇帝再留在那裡,難道就不會有心理陰影麼?
最危險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這種策略只適合走投無路的小人物,不適於天子。君子還不立危牆之下,何況天子。他有的是大把的選擇。
如此,孟帥反而把鍾毓園列爲最後一個搜查的地方。
把該搜查的地方在地圖上標好,孟帥直嘬牙花子——每個行宮都在不同的方向,分佈在京城四周,兩個行宮之間最少也要半天的路程,這還得施展輕功,全力趕路才行。要讓孟帥一個人去搜,三天時間都不夠跑遍的。
只有分兵了。
奈何這時候人手實在太有限了。鍾少軒已經去找鐘不平了,一天之後才能回來,陳前倒是想去,消耗太大,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動彈的。岑弈風雖然調人來,但那些人至少兩天後才能趕到,等他們來了確認,黃花菜都涼了。因此只好先讓孟帥和甦醒分兵兩處,各自先查一半,誰要是查到痕跡就發信通報。
爲了這個,孟帥還特意煉製了幾個能通訊的封印器。奈何通訊這東西太複雜,在九重封印的限制下,孟帥只能做到以亮度來區分訊息,發不出完整的字句,要想和前世手機一樣對講更是癡心妄想。
當下兩人約好,各自搜查兩個地方,如果一天之內沒發現訊息,就給老巢傳信,那時第五個由返回的鐘少軒或者陳前來搜查。倘若所有人都沒能找到痕跡,那麼大家在第二天下午到鍾毓園集合。因爲孟帥覺得,如果皇帝真的在鍾毓園,那麼肯定是前無古人的大手筆,需要所有人一起才能解決。岑弈風也支持他的猜測。
而孟帥這回要去的,就是京城北面的兩處行宮,兩個都靠近紫金山,一個在山口,一個在山上,兩個都是早年間建設的,尤其是山上的,因爲建設在崎嶇難行的山巔上,自從大齊皇室的身體素質大幅度下降以來,已經多年廢棄不去了。
相對來說,孟帥覺得山口的那座行宮更可能藏人。因爲皇帝即使身在城外,心也在城裡,他必定時時處處盯着京城。一旦京城有變,他得能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回去才成。要是在山頂上駐紮,京城有事,他下山先折騰半天,誰知道要耽誤多少事?
尤其是山口行宮有一條直道通往京城的玄武門,從那處行宮出發,鐵騎兩個時辰之內就能兵臨城下,如此方便也符合皇帝的處境。
話雖如此,孟帥還是有殺錯無放過,兩個行宮都要搜到,而且要先搜頂上那個。因爲從山頂那個行宮可以俯瞰底下那個,居高臨下,視野良好,說不定能起到一舉兩得的作用。
紫金山山高林險,地勢崎嶇,只有當年爲了皇帝臨幸修了一條馬路。孟帥因爲是暗中刺探,不敢走大路,從山背後峭壁攀援而上。那山陡峭非常,山壁是幾乎是垂直的,即使是孟帥身手不俗,也要以繩子做些保護。
孟帥攀着攀着,想起甦醒送來的蜘蛛絲,當即以此代替繩子,果然妙用無窮,彈力、載荷、柔韌性都不是一般的繩子能比的。小小一根繩子,把孟帥往上拉十米都沒有問題,不愧是至寶。孟帥玩得不亦樂乎,到了山頂還戀戀不捨
收拾心情,孟帥攀上山頂,先觀察了一下地形,然後一眼就看到了盤踞在山上的行宮。
一看到那行宮,孟帥由衷的感覺到了一陣失望。那建築佔地不小,遠遠看去也是鱗次櫛比,氣勢恢宏,但再仔細一看,感覺就是一個字——破。
又破又舊。
原本硃紅色的牆面已經掉了顏色,被風吹了龜裂,頂上的琉璃瓦,更是隔三差五的掉落,一塊塊空白像皮膚上的癬。宮殿的大門掉了一扇,洞開了一個大口子,從裡面能看見廣場上橫七豎八堆着的垃圾和落葉。
這……這也太破了吧。
這可是本朝的行宮,不是前朝的,就算早已不用,放兩個太監宮女打掃打掃也是要的吧?這地方破的孟帥都要以爲是障眼法了。
難道真是障眼法?
孟帥小心起來,繞着行宮走了大半圈,滿地都是雜草,沒有任何人的行蹤,說是舊宅都高擡了,差一點就變成廢墟。倘若這是障眼法,那就是孟帥打了眼了。
第一次出擊,順利的排除了一個錯誤答案。
孟帥回到了行宮的門口,再深深地往裡面看了一眼,琢磨還要不要進去再看一眼。
正這時,只聽門中有了動靜,遠遠地有腳步聲傳來。孟帥心中一動,側身隱在門後。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哼着小調從門裡出來,乃是一個鄉農打扮的大漢,肩膀上扛着鋤頭和扁擔,挑着兩筐東西,手裡還提着一個瓷缸。
孟帥幾次觀察,都覺得他沒有武功,從手腳上的繭子來看,就是個普通鄉農,心中很是疑惑,終於按耐不住,從藏身地方走了出來。
那鄉農一見孟帥,先是一怔,便笑道:“喲,小兄弟,你也來撿東西?”
孟帥琢磨了一下撿東西這幾個字,往筐裡看了一眼,只見有竹有木,有陶有瓷,都是家用的東西,明白了大半,道:“老鄉,莫不是撿這裡能用的東西回家用麼?”
那鄉農咧嘴笑道:“可不是?我來得晚了,東西早給人搬空了,十年前就沒好玩意兒了。也就剩下些瓦片,那不能用,有顏色的,要殺頭的。”
孟帥固死,真沒想到堂堂一個在朝的皇帝行宮,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欺負皇家命薄西山啊。看這樣子過兩年,田家祖墳都得給人刨了——反正他們家太祖太宗的墳已經給刨了,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看來這裡真是沒人了,皇帝若能紆尊降貴躲在這裡,孟帥就服了他。
山下去看看吧。孟帥回過頭,走到另一個方向,如果沒記錯的話,另一處比較新的行宮,就在這個方向的山口,從山上就能看見。
然而……沒有?
孟帥怎麼看,也只看見了一片山石,並沒看見成片的房屋。
等等……等等?
孟帥突然想起一事,回過頭,果然見那鄉農正往下走,忙追過去問道:“老鄉,你等等。”
那鄉農果然停下,問道:“怎麼?”
孟帥問道:“您知不知道,山底下有一大片宮殿的?”
那鄉農道:“你說的是那啥……啥宮吧?”
孟帥合掌道:“對……那地方在哪兒,我怎麼找不着?”
那鄉農道:“找不到?找不到就對了,原來那地方就在那個方向,好大的一片,老遠就能看見。”伸手一指,正是孟帥剛纔看的方向。
孟帥心裡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道:“原來?那後來呢。”
那鄉農道:“大概三年前吧,那天下好大的雨,這邊山崩,把那房子都給埋了。”說着提着東西下山,留下孟帥在原地,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