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報中,姜橫並未提及武凌郡失守之事,這也是靳軒有意爲之,戰爭並未結束,過早下結論會使人心動盪,況且武凌郡失守還有奪回的一天,南涼軍那兩萬餘俘虜想拿回去可沒那麼簡單。
雖然奏報中未提及靳軒半字,但誰都清楚,當初靳軒主動請戰,豪言必將南涼軍趕出承國地界,如今雖未達成,但首戰大勝,誰又敢說真的就不能以弱勝強呢。
只是人們很難相信,一個黃口稚子會有這麼大能耐?就憑他小小年紀誇下的海口?但不相信也不行,事實就擺在眼前。
天子虞明基甚是歡喜,暗暗決定,無論靳軒身份如何就算他非皇族血脈也不會放其離開,將來務必委以重任。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比如現在的虞成國,他沒有因爲勝利而感到喜悅反而憂心匆匆,如此看來,靳軒這小子絕非池中之物,萬一真的是虞成文遺孤那可大大的不妙,父皇不派別人爲何單單派楚紹英爲統帥!而且承國內部早有議論,他日,若楚穆卸任,接替他的十有八九就是楚紹英,而今他跟靳軒在一起是不是可以認爲父皇有意將黑甲軍交給靳軒!
虞成國越想越不對勁,心裡慌了起來,可能虞明基未必有這個意思,但在這位安隆王心裡就是這麼認定的。
苗闊隨秦明堂一道去往安陽城外接見前來護送南涼俘虜的高倉郡守軍,並送來天子賞賜的大量佳餚美酒。
當二人見到兩萬餘南涼俘虜,心中震驚不已,就見他們狼狽不堪,不成人形,究竟經歷怎樣一場殘酷戰鬥,雖爲俘虜,不難想象我方軍士比他們的好不了多少。
尤其苗闊,深知果兒就在前線,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揪成了一團,找到帶頭軍官,急急問道:“這位將軍,你可曾看過什麼女孩?”
那人一愣,不明白苗闊說的是什麼:“尚書大人您……什麼意思?”
“哦……我是說你可曾見過什麼孩子,十五六歲的樣子?”
那人一笑:“尚書大人指的莫非是我們的參將大人?”
“對對,就是他,除了他還有嗎?”
“嗯,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人說參將大人身邊總跟着一個親兵,他二人年紀差不多,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苗闊心裡清楚,士兵口中的那個親兵就是果兒:“對,我說的就是那個孩子,她好嗎?”
“好!好得很啊,也不知爲什麼,參將誰都可以命令就是不能命令他的親兵,並且愛護的緊,我還從來沒見過哪個親兵有如此待遇,真是邪門兒了!”
聽到這麼說,苗闊總算稍稍安心,看來果兒沒事。
……
半月以來,今日是虞明基最高興的日子,臉上從來沒斷過笑容。高興之餘,虞明基覺得是時候該跟那個人談談了。
關注戰場形勢的不止虞明基等人,還有住在慶和殿裡的人,百越大祭祀蒼梧和百越公主黛娜。
燭火搖曳,晃動着蒼梧臉上的笑容,養生已久的他今夜竟也端起酒杯,對燭自飲。
“呵呵……沒想到那小子竟然有那麼大能耐,不錯不錯。”
“先生,您在說什麼?”
“哈哈……公主,你心裡比誰都清楚,何必還要問呢?”
黛娜臉色一紅,嬌羞的低下頭。
“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還真有可能實現!”黛娜閃光的眼睛炯炯有神。
“能不能實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我不出手幫幫他的話,恐怕很難過去這一關,就算過去了,也必將元氣大傷,興許小命都會不保!”
“那您快想想辦法啊!”
“放心吧,我自有安排,看把你急的,有人比你還急呢!”
蒼梧這麼一說,黛娜更不好意思了。
二人屋中閒談,這時,僕人稟報,內府總管朱順求見。
蒼梧撫須而笑,似乎一切早有預料:“哈哈……我說什麼來的,果然有人坐不住了!”
虞明基想見之人正是百越大祭司蒼梧。
一更天左右,大多數人尚未睡去,道路上行人已不多,在朱順的帶領下,蒼梧來到位於養心殿後身的花園之中,並且刻意掩飾着,不想被人發現。
虞明基坐在亭子裡品茗賞花,初秋時節,正是桂花盛開之時。
朱順把人帶來便識趣的退了下去,諾大的園子只剩下虞明基和蒼梧。
“外臣蒼梧拜見陛下!”說着欲跪行大禮。
“算了算了,先生一把年紀,朕即便是天子也消受不起啊,坐吧!”
石桌木凳,桌上擺着茶樽點心,簡單幾樣卻顯得猶外精緻。
蒼梧坐下,很長一段時間內二人均是沉默,無人說話,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陛下,深夜召外臣前來不知爲何事?”蒼梧忍不住道。
“朕爲何召見你,先生真的不知道嗎?”
都是老狐狸,誰又能騙得了誰:“陛下可是詢問百越之事?”
“差不多吧,那日在帝王山,你開口借兵,並揚言我承國有着不能拒絕的理由,我想知道這其中究竟存在着什麼。”
蒼梧暗暗點頭,果然跟猜想中的一樣。
“呃……這……”
“怎麼,難道先生還有什麼難言之隱?”
“這倒不是,恕外臣直言,自打承太祖建國以來直到今日,承國一直悍立於諸國之中,除了歷代君王英明神武之外,其本身具有一種得天獨厚的優勢。”
“放眼整個大承疆域,東臨滄海西接吳川,南鄰大涼北觸燕趙,不光佔地廣闊,且位於諸國中心,各國通商貿易必須經過承國地界,每年光是租借道路之款項就足矣抵得他國半年的所有收入,試問這樣的優勢幾人有之?”
虞明基認真的聽着。
“如此一來,承國必將萬年昌盛,這是承人想看到的,卻不是其他國家想看到的,萬事萬物皆存在制衡之理,一旦承國過分強大,打破平衡,試問還有其他諸國的立足之地嗎?”
“可朕並沒有外侵之意!”
蒼梧笑笑:“陛下是沒有,我也相信陛下沒有,但您的子孫呢,您能保證他們沒有嗎,所以,與其讓承國逐漸強大不如在其沒有強大到不可抵抗之時合力將其除掉而後瓜分領土以絕後患!這就是各國突然行兵的原因之一!”
虞明基聽着心驚不已:“原因之一!難道還有別的因素?”
“當然!陛下有所不知,您所認爲的秘密在別人眼裡卻是路人皆知的事情!”
“什麼意思?”
“當年安慶王的死,還有如今您秘密尋找其後人,這些在各國中算不得什麼秘密!”
什麼?不可能吧,虞明基聽着手都抖了起來。
“先生爲何有如此說法?”
“當年安慶王在世時,其他諸國都以爲他會是繼承者,不少國家都事先與其溝通,包括百越,可能當初安慶王對諸國許下什麼諾言吧,這才讓他們安靜下來,後來,安慶王以謀亂之罪被處死,那些所謂的諾言自然不算數,這纔有了十三年前燕趙兩國突然興兵攻打承國的事情!”
蒼梧說着,虞明基聽着,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因爲這些事情有理有據,毫無破綻,容不得懷疑。
“如今,周邊諸國得知安慶王之子尚在人世,紛紛想據爲己有,一來可以用他來逼迫承國。二來,諸國紛紛傳揚安慶王給他的兒子留下一筆神秘遺產,得到這筆遺產便有足夠的實力與承國抗衡!”
……
這一夜,蒼梧跟虞明基說了很多事情,至於真假現在還無法查證,可這足夠讓承國天子思量了。
回到慶和殿已是三更天,黛娜急忙上前詢問究竟,但蒼梧並不搭話,而是走到書案前,提起筆不知寫些什麼東西。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收筆落款,並拿出一個拇指大小的印章用剛剛寫好的紙包裹起來,塞入信封,而後又喚來黛娜。
“公主,明日清晨,護送俘虜的軍士就將啓程回營,你把這個交給他們的軍士長,令他無論如何要將此物交到靳軒手中,並囑咐他只有靳軒一人可以看,務必保密!”說着將剛剛寫好的信交給黛娜。
“這是什麼?”
“別問那麼多,照做就是,你只要知道,這東西關鍵時刻可以救他的命!快去吧!”
黛娜不敢多問,急忙跑出慶和殿,直奔駐紮軍營。
與此同時,黑甲軍在高倉郡紮營已經過去三日,天亮之後就是第四日,可南涼軍沒有絲毫動作,越是這樣,靳軒越是不安,他們到底在謀劃什麼?
派出去的探哨根本無法接近武凌郡,所以,靳軒等人就跟瞎子一般,對眼前之事一無所知。
果兒無所事事,靳軒思考,她也不敢打擾,只能在一邊自己玩兒,就算是她也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靳軒哥哥,你說他們是不是在密謀什麼?”
“這還用問,肯定的。”
“焦熊可是那個叫孟涼的表弟,現在就在我們手裡,他們怎麼就不急呢!”
果兒無心的一句話恰好提醒了靳軒,焦熊和孟良,還有兩萬多俘虜,又一想這幾日的事情,莫非他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