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怎麼會有血?我順着血,摸到了冰冷的刀子,是……是一把水果刀。
周圍尖叫的人聲穿透我的耳朵,我擡眸,看到陸漢身後瞪紅了眼的付予馨,是……是付予馨?
付予馨滿臉驚恐,她連連後退,憤恨的看了我一眼,驚慌失措的拔腿就跑。
陸漢面色蒼白,整個人倒在我身上。
“同學,幫我叫救護車,幫我報警!”我的腦海裡空白了兩秒,慌亂的衝着旁邊的人喊道。
陸漢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我嚇得眼淚都掉了出來,嘴裡結結巴巴安慰陸漢:“陸漢,你撐一會兒,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濃郁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昏暗的路燈下,陸漢蒼白的面容那麼清楚的映入眼簾。
這一刻,我真怕他會死了。他這一刀子是替我挨的,付予馨顯然是想要殺我的!如果不是陸漢,今天挨刀子的就是我。
“我沒事,你扶着我……扶着我就好……”陸漢的脣白的可怕,他顫顫巍巍的,卻還在安慰我。
我忽然很想哭,但我明白,我不能哭,再慌也不能哭!陸漢本來就已經快支撐不住了,我要是一哭,他會更害怕的。
誰被捅了刀子會不怕的,都怕死。倘若,今天被捅的是我,我也會害怕。所以,向晚,冷靜,不能哭。
我緊咬着脣,扶着陸漢,不知在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一遍遍的同他說:“沒事的,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不會有事的。”
“我……我知道……”他的呼吸越來越孱弱,他……他不會死了吧,他的傷口流出了好多血。
我伸手想捂住,可是根本就捂不住,鮮紅的血液順着我的手指縫隙溢出。我擡眸,看到陸漢的額間冒出細密的汗珠,不是因爲天氣人,而是太疼。
陸漢在強忍着,他額間的汗越來越多,手也抖的越發厲害。
救護車怎麼還沒來?那個時候,短短的五六分鐘,卻如五六年那麼漫長。多一分鐘,都可能要了陸漢的命。
我很慶幸,陸漢並未因此丟了性命,否則我這一輩子都寢食難安。
十一點左右,陸漢從手術室裡被推出來。秦露和陸家的人急急趕來,我坐在牀邊,靜靜地看着躺在病牀上一動不動的陸漢,眼眶通紅,心中也酸澀的厲害。
淚水不覺奪眶而出,像我這樣的人,到底憑什麼讓陸漢替我擋這一刀。
陸漢家裡人來的時候,我正坐在牀邊,陸漢進手術室時打了麻醉藥,醫生說,他明天早上纔會醒過來。
陸漢的小姑姑一見陸漢重傷,就指着我破口大罵:“你這個野丫頭!都是因爲你!我們家陸漢才變成這樣的!”
她擔心陸漢的心情我也理解,而且陸漢也是因爲我纔會被付予馨捅了一刀,因此,我並沒有說話,只有滿心愧疚。
陸漢爸爸脾氣不大好啊,見他小姑姑吵鬧,惱火道:“吵什麼吵?生怕人家不知道是不是?大晚上的,就你會鬧!”
“行了,等他行了再說吧,你去把醫生叫來。”看得出來,陸漢爸爸是一家之主,家裡無論老小,基本都是聽他的。
陸漢家裡的情況也很複雜,他爸爸是老大,下面有兩個姑姑,兩個叔叔。但據說,那倆叔叔都是私生子,沒有資格繼承家業。
所以,一家之主還是陸漢爸爸。被陸漢爸爸那麼一呵斥,陸漢的小姑姑便沒有再說話。
她走出去一會兒,和醫生一起進來。
陸漢爸爸顯得很沉穩,絲毫沒有因爲陸漢受傷而感到慌亂,畢竟他已經是活了半輩子的人,什麼事沒有遇到過。
他一派嚴肅臉問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
“病人傷口不算深,已經脫離了危險,接下來好好休養,就沒有什麼大問題了。”醫生的話讓我頓時鬆了口氣,雖然剛纔他已經說過,陸漢已經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了,但我心中還是不免擔心。
陸漢的爸爸點點頭,未曾再多言語。
難以想象,這樣嚴肅的一個人,竟會包二奶,找小三兒,甚至害死了結髮妻子,卻絲毫沒有愧疚之心。
我站在旁邊,內心無比畏懼眼前這個面色如霜的中年男人。
“我們先回學校吧。”秦露彷彿看出來什麼,走過來拉我,邊拉我邊朝我使眼色。
這種情況,我本來不該走的。可秦露一個勁兒的拉我走,拉出了病房,她才低聲道:“你今天還是別留在這兒了?咱們一起回學校去吧,我看,陸漢挨刀子這事兒也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你別瞎愧疚。”
“陸漢會受傷,真的是因爲我。”我低眸,心中更是難過。
如果不是陸漢替我擋了刀子,現在躺在病牀上的就是我。
秦露看了看病房,拉着我走出醫院,夜風吹過,昏暗的公路上人煙稀少,連車輛也少。
秦露望着空蕩蕩的大街,嘆氣道:“向晚,你太單純了,雖然陸漢是我表哥,但我必須告訴你,他真不是什麼好人。”
陸漢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可他也不是什麼壞人,我點點頭道:“我知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向晚,我們是朋友,我才和你說這些。”秦露眉間浮上幾許憂愁:“陸家太複雜,陸漢他一向是個不擇手段的人……”
“可他……的確是因爲我受傷的啊!”我還是不太理解秦露的意思,她想表達什麼?她說想說,陸漢爲了感情施苦肉計,讓自己挨一刀。
這實在不可能,陸漢再怎麼也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兒。秦露的語氣和嚴肅,和以往完全不同:“付予馨會對他下手,未必是因爲你?關乎利益時,他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和舅舅翻臉,是爲了什麼?利益,錢財。他不過借你的手,剷除付予馨這個勁敵。”
“很疑惑是不是?”秦露嘴角浮上苦笑:“你覺得他對我很好,不能理解我爲什麼會在背後說他的壞話對麼?”
我緘默不言,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儘管我心裡的確是這樣想的。
秦露搖搖頭,神情格外淒涼,正如過去提起付冬晨那樣:“陸漢他是對我好,到底他還是念及我們這麼多年的兄妹情分的。可這並不代表,他就是個大好人?陸家很複雜,陸漢也不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四舅舅五十多歲了,都能讓他逼得走投無路,你能想象麼?”
四舅舅?是陸漢的四叔麼?陸漢爲了利益,把他四叔逼得走投無路。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明知故問,秦露這意思,顯然就是讓我離得陸漢遠點兒,別上了他的當。
可她以前不是這樣說的,她以前說陸漢除了脾氣壞點兒,因爲他媽媽過世所以性格會古怪一些,但他是個好人。
現在怎麼好像又十惡不赦了?陸漢曾經有恩於我,今天又是因爲我受傷的。我必須得問個清楚,我頓了頓,問道:“你以前不是說他挺好麼?”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秦露那一頭長卷發風中凌亂,紅脣一張一合,臉上的神情無盡悲涼:“我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變得不擇手段,連…,反正,他沒你想象的那麼偉大。你在他心裡,也沒有那麼重要。”
她頓了頓,語重心長道:“他是我表哥,你是我的朋友,你們任何一方受傷,都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這個夜裡,我滿腦子都是秦露說的話。我不敢相信陸漢會是那種人,可我覺得,秦露是不會騙我的。
陸漢是她的表哥,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又怎麼會說出那些對陸漢不利的話。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和秦露一起去了醫院。出門時,秦露語重心長地對我道:“該說的,我昨晚都說過了,要怎麼決定,還是看你自己……”
秦露很瞭解陸漢,就連他會做什麼,也猜到了。
後來,我時常想,倘若當初我聽了秦露的話,沒有因爲愧疚,感激而作出錯誤的決定。我們之間,是不是就不會生成那麼多的糾纏。
秦露說,如果你決定了,就不要後悔。正如決定結婚,就不能後悔。一旦後悔,自己痛苦,別人也痛苦。
我們到醫院的時候,陸漢已經醒了過來,我們纔到了沒一會兒,他家裡人就到了。
身爲陸家長子,就是做個表面功夫,他那些親朋好友的也會裝出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
他們的關懷,更多是指責我。陸漢受傷,不光是陸家的人來了,就連秦家的人也來了。
若沒有陸漢受傷這事兒,我還不知道秦露還有一個堂兄和一個堂姐。
秦露的堂姐和她長得頗爲相似,但沒有秦露身上那種安靜的氣質,整個人十分浮躁。
“陸漢!陸漢!你沒事兒吧!”她堂姐一進門就直躥陸漢牀邊,伸手去拉陸漢。
陸漢斜眼看秦露的表姐,冷冷道:“秦霜,把你的手拿開,碰到我傷口了。”
聞言,秦霜立馬收回手,轉而掃視着我,疾言厲色道:“就是你這個野丫頭!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招惹了禍端還害得陸漢受傷!……”
“就是,我說露露,你都交的什麼朋友?個個都跟害人精一樣!”站在秦霜旁邊的中年女人也跟着教訓我,彷彿她是陸漢她媽一樣,滿臉鄙夷:“你看看這小狐狸精樣,我們陸漢……”
這種時候,我竟不知說些什麼,的確是我害了陸漢。
“行了!付予馨恨我,所以她想殺我!和向晚沒有關係!”剛纔一直有氣無力的陸漢忽然一聲爆吼,嚇得兩個女人立馬閉嘴。
我也嚇了一跳,驚訝的盯着陸漢,下意識道:“你別碰到傷口。”
然而,我這句無意的話,到了旁人眼中,卻成了秀恩愛。
陸漢微微皺眉,像是觸碰到了傷口,他掃視着屋裡的一羣人,最後眸光落在秦霜身上,面色沉沉道:“這件事和向晚沒關係,我和她只是朋友,就算我也不會喜歡你,所以,你別找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