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陰氣在阿樹身上游走,一寸一寸,一絲一絲,宛如極細小的蟲子,從他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縫隙,滲入他的身體,探知着他的靈魂。
“呵呵呵……”
屍積長老忽然詭異的笑了起來,一雙妖異的瞳仁饒有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原來如此。”他將目光又轉向嵐溪,“鬼娘子,你當真有趣!”
阿樹只覺身子一鬆,方纔那令人發麻的觸感已經消失,他立即凝住心神,準備召喚靈火與這可怕的魔物殊死一搏!正要動手,卻聽嵐溪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他是魔界的長老,功力遠勝於我,你敵不過他的。”她喉嚨受了重創,只能用傳音咒法與阿樹交流。
“無妨,不過是一條命而已。”阿樹坦然笑道。
“萬萬不可!”
沒想到嵐溪大聲拒絕,竟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阿樹低頭一看,只見那雙總是洋溢着笑意的眼眸,此刻竟然充滿了驚懼。
“一條命而已?呵呵……”
詭異而淒厲的笑聲迴盪在耳畔,“恩怨未了,老夫又怎麼捨得讓你輕易去死?”
恩怨?什麼恩怨?誰和你有什麼恩怨?!
阿樹心中雷聲大作,看向嵐溪,只見她蛾眉緊蹙,目光哀慼,對屍積的話竟然沒有半句反駁。
你……知道?
他的頭突然痛了起來,一個奇怪至極的念頭突然佔據了他的思想:在今日之前,我、我就已經和這魔物打過交道了麼?
“少年人,老夫不會讓你去死的,即便是你肉身覆滅,老夫也自有辦法留下你的魂魄!”
屍積的聲音響徹冰原。
就見紅光一閃,阿樹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股極強大的力量制住了全身。
“放開他!”
嵐溪悽絕的聲音響起。
恍惚間,阿樹只覺眼前黑光閃爍,在仔細一看,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色骷髏突然出現,攔在了他和屍積之間!
身披甲冑,頭戴紫冠,手中兩柄巨型斬刀氣勢凜凜。只一眼,阿樹便知這黑色骷髏並非普通屍骸。
黑色骷髏動作迅速,剛一現身便衝上前去,將那兩柄大出他身形許多的斬刀“呼呼”揮舞了起來。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屍積腳邊,還捂着傷口的骨螽訕笑着唾道。
兩柄斬刀在骷髏武士手中舞得飛快,一道強大的風壁很快形成,如同盾牌般將阿樹牢牢護住!
“這小子果然特別,竟能讓你動用持劍鬼使。”
屍積長老的眼睛眯了起來。
卻聽“轟”的一聲,阿樹眼前火花四濺!
氣浪翻涌,火光灼熱,阿樹身子也被這股力量震動地往後退了兩步。擡頭再看,方纔那位身披甲冑的骷髏武士已然被擊成了碎片,一時間煙塵瀰漫,無數骨骼碎片順着氣浪,飛落四方!
“區區鬼使,又如何能擋得下老夫這一擊?”屍積詭異的紅瞳掃過漫天的煙塵,“鬼娘子,替人受過的滋味如何?”
“唔!”
“嵐溪!”
就見嵐溪突然身子一歪,伏在地上,剛一張口,便吐出一大口烏血來!
“小小鬼使,哪能承受天尊的無上法力,加上你本就重傷未愈,哼哼,曾經叱吒三界的鬼蜮天魔,如今還不是要對我屍域的長老俯首稱臣!”骨螽猖狂地笑着。
阿樹看着重傷倒地的少女,再看看地上散落的黑色碎片,心中忽然明白了一切,頓時心痛無比,再也顧不得男女有別,只是緊緊將她摟入懷中。
紫黑色的血跡在她蒼白的面容上刺目非常。
“你怎知,我是重傷未愈?”她問。
“哼哼!”骨螽古怪地笑着,卻是不答。
“原來……”
劇痛再次襲來,嵐溪只覺體內五臟六腑正被一雙大手猛烈地拉扯、蹂躪、撕裂,她眉頭一緊,“哇”的一聲,又嘔出一大口血來!
“嵐溪!”
阿樹臉色發青,抱着她的手臂越來越冷。就見她緊緊抓着自己的手腕,指節泛白,表情痛苦無比。
“原來……是你……”
喘息了片刻,嵐溪掙扎着擡起頭來,將冰冷的目光投向屍積。
“三萬屍魂,腐變百年,以數千活人反覆調配,方得今日之疫魔。”屍積的聲音幽幽傳來,就見他周身灰光閃動。像是聽到了主人的召喚,一時間,嵐溪胸中也有無數光點紛紛顯現!
阿樹大驚:“這是什麼?”
話音未落,眼前已是黑霧一閃,嵐溪已經將她一把推開,與他保持住數丈的距離。
“嵐溪?”
“別過來!”她捂住心口,雙眉緊蹙。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他看向屍積,大聲問道。
“老夫並未對她做任何事,只是她自己,對這世間凡人動了憐憫之心,竟然將那衛城中疫病浮靈盡數囚於自己體內,如今,不過是力量衰竭,壓制不住它們了而已。”
屍積的聲音幽幽傳來,阿樹聽着,卻宛如炸雷,令他站立不住。
“你說她、她將疫病囚於自己體內?”
他看向嵐溪——她的額上已經冒出了密密的細汗,她雙目緊閉,正拼命凝住心神,全力控制着不讓那萬千浮靈衝出體外。
然而灰白色的光點卻比她更加強悍。它們在她身體之中不斷膨脹,光點之下,嵐溪的皮膚幾乎變成了完全透明的一層。而慘白如雪的臉上,衛城疾疫時令他熟悉非常的紅點正在不可抑制地爆發出來!
“堂堂一代魔將,竟不惜大損功力,以自身爲牢,囚我疫魔,妄想阻止老夫吞噬人類精魂,”屍積的笑聲在冰原上空迴響,“作繭自縛,真是愚蠢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