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地窟掩殺
衝殺、脫身、回撤、修整。
······
一日
兩日
······
鐵蹄騎就這樣在軍寨外與韃子游騎、探騎展開騎戰已有四日,這第五日依舊能夠隨時冉昱出寨作戰的騎兵只有三十八騎。
四天時間,鐵蹄騎傷損超過七成,寨外騎戰非生即死,沒有傷重回寨療治一說。
不得不說,以騎戰而論,不管是騎術還是騎射之術,鐵蹄比之韃子沒有任何優勢可言,若非與鐵蹄交手韃子心有顧慮根本沒有全力施展,鐵蹄騎存在的時間絕對難以超過一盞茶的時間,韃子騎術之精湛、騎射之精準、騎戰之強悍,當真是血狼鐵蹄乃至邊軍騎兵難以逾越的一座高山。
再度出寨,時冉昱駕輕就熟,鐵蹄士卒更是如魚得水。
衝殺、脫身、回撤、修整。
百鍊成鋼,特別是在殘酷血腥的戰場中得到千錘百煉的血狼鐵蹄騎,不僅能夠碾壓單支韃子游騎,且面對兵力相等的韃子騎兵,一樣可以做到遊刃有餘,鬥個旗鼓相當。
紛繁雜亂的蹄聲!
聲嘶力竭的吶喊!
攝人心魄的寒芒!
豔麗奪目的鮮血!
這,纔是這片天地的主旋律,以生命譜寫的旋律。
鐵蹄騎傷亡慘重,與之交戰的韃子同樣並不輕鬆,面對騎戰戰力漸長的鐵蹄騎,韃子的傷亡也開始激增,鮮血的綻放、生命的凋零,總能讓人進入一種極其特殊的狀態,憤怒的情緒替代冷靜佔據主導地位,亢奮也隨之增長,恐懼遭到無視被無限制縮小,顧慮與擔憂受到憤怒與亢奮的衝擊而不復存在。
韃子大營動了,一支支百人隊呼嘯而出,攜帶着無盡的怒火與滔天的殺意直撲鐵蹄騎,直指血狼寨。
“鳴金收兵。”
韃子大營一動,上官陸當即下令。
“回撤、即刻回撤。”
聽着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看着沙塵瀰漫的韃子大軍,時冉昱聽到鳴金之聲瞬間便高聲呼喊。
鐵蹄三十五騎不約而同,雙手死死抓緊繮繩,兩臂青筋隆起,用盡全身的力氣調轉馬頭,上身趴伏馬背,雙腿竭力擺動拍打馬腹,戰馬化作利箭向南疾行。
鐵蹄身後便是應接不暇的破空之聲,不斷有人被箭矢射中要害而跌落馬下,甚至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便被呼嘯而過的馬蹄踩踏,很快便化做一灘肉糜,嘶鳴悲愴的戰馬不斷徘徊。
“開!”
山嶽、長林結成的軍陣立即打開一道口子,容鐵蹄騎魚貫而入,待最後一騎經過,軍陣立即合攏,嚴陣以待韃子騎兵的衝擊。
“丁零當啷、······”
韃子所射羽箭在盾牌上發出清脆、短促的聲響,幾乎瞬間,就算有盾陣防護的山嶽、長林兩旗出現大量傷亡。
“嗖、嗖···”
破空聲在血狼北寨牆上響起,飛羽旗所射箭雨越過山嶽兩旗軍陣,澆淋在韃子頭頂。
雙方羽箭開始在空中交錯,劇烈的破空聲甚至形成一種音爆,不斷在耳邊炸裂,血狼山嶽、長林、飛羽三旗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重壓,生命的存留就算是以呼吸爲時間單位都難以計量。
韃子前出十丈的五百騎兵,採用最野蠻、最血腥卻又是騎、步交戰最有效的方式,直直撞向山嶽、長林兩旗軍陣,無與倫比的衝擊力頓時讓軍陣出現裂縫,韃子傾巢而出的大軍不斷向前壓進的同時也在迅速分散。
不斷的前進,裂痕的修復,都是以人命爲代價。
血肉橫飛袍澤身死,只會增強他們的戰意,不再吶喊、不再畏懼,手裡的兵器、眼前的韃子,便是他們的一切。
“近了、近了······”
強忍着不扭頭看向寨牆前山嶽兩旗的戰況,上官陸猩紅的雙眼死死盯着韃子騎兵移動的位置。
“狐狸!”
韃子全部進入地窟的那一刻,上官陸昂起頭運轉內勁聲嘶力竭的喊道。
“拉!”
帶領百變旗所有士卒位於血狼寨北門地下的於狐狸,聽到上官陸的呼喊,帶頭拉動繩索。
“呼啦啦···”
“轟隆隆、隆隆···”
隨着地下木柱的傾倒,血狼寨前近百丈範圍內的無數地表開始塌陷。
急速狂奔中的韃子騎兵立即定身,人仰馬翻算是邀天之幸,更多則是瞬間消失於地面,連人帶馬落入地窟之中,被倒插的長矛扎個透心涼串成糖葫蘆。
血狼寨門之前,山嶽、長林兩旗軍陣與韃子之間的廝殺竟奇蹟般的停了下來,滾燙的熱血立即冷卻、殺意瞬間消退,刀就那麼半舉着、長毛也就那麼半掛着,驚駭的眼神不約而同看向前方,就連寨牆之上飛羽旗弓手的弓弦已經拉滿而不自知。
眨眼間,不對,是一炷香,再或是很久很久。
這片戰場上陷入絕無僅有的沉寂,所有人的表情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真人泥偶,瞠目結舌表情僵硬。
“啾”
伴隨着戰馬的嘶鳴聲,畫面被打破,聲音與動作再度出現。
“嗖!”
最先反應過來的飛羽旗士卒開始肆意射殺山嶽、長林兩旗陣前的韃子。
地窟失去支撐,地面驟然斷裂,位於地窟範圍內的縱馬狂奔的韃子幾乎無一倖免,特別是韃子爲了防備血狼火攻陷入火海,四散行進的方式更助長地窟的殺傷力。
突發的鉅變、詭異的塌陷、慘烈的死狀,瘮人的哀嚎,讓一直與五羊邊軍作戰順風順水的韃子徹底凌亂,特別是五名千夫長及大量百夫長掉入地窟當場死亡,韃子騎長、百夫長找不到自己帳主更是心神大亂。
山嶽、長林軍陣前的韃子已經退走,長林旗弓箭手立即轉移目標,虎視眈眈盯上了地窟上僥倖未死的韃子敵兵,一支支含恨而發的箭簇化身死神,精準無誤奪取韃子的生命。
“啊,金鷹,偉大的真神,保佑你的子民吧。”韃子不斷祈禱,哀嚎,掙扎。
當信仰崩塌,心神遭受難以承受的重創,韃子的敗逃也就在一瞬間。
“鐵蹄,衝殺!”
時冉昱雙眼含淚,看着山嶽旗的弟兄捨命拼殺,自家弟兄更是在幾番衝殺下所剩無幾,無論如何,作爲旗總的他都必須爲死去的弟兄們報仇雪恨。
“弟兄們,殺韃子、報仇!”
上官陸跨上龍馬,一馬當先殺向殘餘的韃子。
各旗回寨,大戰結束。
血狼軍寨以北近百丈範圍內,密密麻麻遍佈深坑,坑洞內已經被韃子的屍身與血水灌滿,混合着人、馬碎裂的肢體於血水中起伏,濃烈的血腥味讓經過地窟返回軍寨的血狼士卒嘔吐不止。
來犯五支千人隊,五千韃子騎兵,逃走者不足三百騎。
此戰,血狼大勝。
“啊,來啊。”
“啊,我還活着。”
······
倖存下來的血狼士卒,一邊嘔吐一邊疾呼。
上官陸騎在龍馬上,看着歡欣鼓舞的血狼士卒,輕聲感嘆;“一將功成萬骨枯,白骨遍野累功名。可又有誰可曾低下頭看看這些拼死搏殺的士卒,他們只是想活着,繼續活下去。”
“爲將者,必心存仁義而不可踐行,行事亦可殘暴而不可無仁義之心。”
“今後凡有戰,盡求兄弟存活。”
“我上官陸爲將,戰後只有歡笑嬉鬧無需貪戀這片天地,無一人白布裹身,無一家身穿縞素。”
此戰,纔算的是上官陸身爲領軍之人真真正正的第一戰,對他而言意義非凡。
“潘監,典、監二房統計斬獲,覈實軍功,令輜重軍前往血狼衛領押糧草軍械。”
“是,江頭。輜重軍已經出發了,斬獲甚多,還未統計完畢,軍功覈實需要點時間。”潘監看着成羣的牛羊,堵在寨門口的戰馬,樂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