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何司令從營裡回了家。坐在汽車裡,他遠遠就看見了站在大門口的小順。平素小順總是在他眼前晃,看慣了也沒覺着怎的;如今偶然遠觀,就發現這孩子竟已經出落成這樣高大英俊的一名青年了。

何司令無聲的對自己說:"我養的。"

下了汽車,小順迎上來,撲閃着大眼睛瞄了他一眼,老老實實的,受氣包似的說了一句:"七爺回來了。"

何司令擡手摸摸他的頭髮,也沒激動,可心裡還是很高興的:"回來了。"

小順就跟着他回房了。何司令想問他這些日子想沒想自己,後來一轉念,又覺着沒什麼意思,最後就沒問。

小順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只是在發現了他兩隻手上的傷疤時,才情不自禁的"喲"了一聲。

何司令舉起雙手轉向他,用左手的食指在右手掌心上用力一戳:"釘子——把我釘在木頭上,兩夜一天。"說到這裡他兩隻眼睛忽然閃閃發亮,同時笑出一口白牙:"疼啊,疼死我啦!"

小順被他嚇的後退一步,神情惶惑驚恐的好像落網的小鹿羔。

說到疼,何司令彷彿真的就又疼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打開他拎回來的那個皮箱,他取出嗎啡針劑同注射器。用牙齒咬下玻璃瓶口封着的鐵皮,又用針管吸取了針劑,緊接着他擼起衣袖,也不仔細看準,隨手一下便將針頭扎進了胳膊裡。

小順看呆了:"七爺,您……"

針管好像一枚飛鏢一樣釘入了何司令的皮肉裡,何司令放開針管甩了甩手,然後很不耐煩似的把嗎啡推入體內。

打完這針嗎啡,他怏怏的走到牀邊,頹然倒了下去。

翌日中午,何司令忽然問小順:"還有幾天過年?"

小順想了想,答道:"二十一天。"

何司令眼望窗外,自言自語道:"過年時得去看看雲王和德王。"說完他看了小順一眼:"一會兒給馮國忠打電話,讓他準備幾樣禮。"

"是。"

何司令嘴裡叼着一根半燃的菸捲,左臂的袖子捲到肘際,右手持了針管,先是一針扎進肉裡去,然後放開針管甩甩手,再繼續去將那嗎啡針劑推進血管中。

小順這時候就開了口:"七爺……"

何司令用舌頭把那根菸卷推到嘴角,然後含糊的問道:"幹什麼?"

小順把手背到身後,低着頭答道:"聽說……手上受了傷,可以用藥酒多擦一擦……"

何司令斜了他一眼:"然後呢?"

"就不疼了。"

何司令聽了這話,倒是出乎意料,忍不住就對着小順一笑:"是啊?"

小順把頭又低的深了一點,不說話了。

何司令從腳邊的皮箱裡取出一小瓶嗎啡,用手託着送向小順:"拿着。"

小順不明就裡的從他手中捏起那個小玻璃藥瓶。

何司令用手指夾了菸捲深吸一口,然後吐出筆直的一道青煙:"這就是嗎啡,比大煙厲害的多,凡是沾上它的人,沒有幾個能戒得了的。你瞧清楚了,以後無論如何不許碰這個東西,記住了?"

小順望着那個玻璃瓶,點頭答道:"記住了。"

何司令端起面前矮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熱茶:"後院的屋子收拾出來了嗎?"

"收拾出來了。"

何司令點點頭。

小順又問:"七爺沒吃早飯,那要不要提前開午飯?"

"不吃。"何司令伸手在菸灰缸上彈了彈菸灰:"告訴廚房,說我生病了,沒有胃口。"

小順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何司令,不知道他病在何處。

何司令站起來:"拎着箱子跟我過來!"

何司令站在房前的水泥臺階上,神情木然的伸出手。

小順將一瓶嗎啡針劑放在他的手心裡。

他攥緊了這冰涼的小玻璃瓶,然後毫無預兆的驟然擡手,將它狠狠的砸向了前方的青磚地上。

一聲脆響過後,淡黃透明的嗎啡針劑從破碎的玻璃瓶中流到了地面上。

何司令從小順手中又接過一瓶。

"啪嚓"一聲,又摔出個脆響。

摔碎了最後一瓶嗎啡,何司令把針管止血帶等注射用品聚成一堆,指揮小順用錘子將其砸了個稀巴爛。

此時已是將近下午了。何司令的手因爲在摔藥瓶時用力太過,所以現在就開始劇烈作痛。在小順用藥酒爲他揉搓按摩雙手之時,他吩咐道:"這七天內我要到後院的房間裡養病,馮國忠若是來了,你要給我攔住他。"

小順答應了。

何司令把自己餓了一天後,在傍晚時分帶着小順進了後院的空房。

房間不大,四壁空空,收拾的倒是乾淨。又因爲地下燒了地龍,所以溫度也還適宜。窗戶上蒙了毛毯,毯子的四周被牢牢的釘在了窗框上,房內全靠吊在頂棚上的一盞電燈照明。

何司令環顧四周,滿意的點點頭,同時吸了吸鼻子。

他走到牆角撿起一團粗麻繩,轉身遞向小順:"拿着,把我綁起來。"

小順徹底的明白了:"七爺,您這是要——"

何司令一瞪眼睛:"快點!"

小順雙手接過那一大團粗麻繩,抻出了繩頭,走過去從何司令的雙手開始纏繞了起來。

何司令的頭上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層冷汗,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明晚兒你過來瞧我一趟,隔着門聽準了,沒動靜了再進來。"

小順咬牙在他手腕上打了死扣,然後把繩子向上拉到肩頭,一圈一圈緊緊的向下勒住了他的手臂:"七爺……您就這麼……硬戒?"

何司令一扭身子:"你鬆着點,別再把我給勒死了——活人不能讓死東西給制住……他讓我扎嗎啡我就扎嗎啡?老子還沒有這麼聽話!"

說到這裡,他忽然雙腿一軟,緊緊的閉上嘴申今了一聲。

小順扶他躺在了地上,用繩子將他的雙腿也捆了起來:"七爺,要不要給你身下墊牀褥子?"

何司令搖搖頭,那臉色彷彿在一瞬間就灰敗了:"不……不……你把我的嘴堵上……然後……然後明晚兒過來給我點水喝,到時候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要理……你敢放開我,我就斃了你!"

說到這裡,他的身體開始抽搐着蜷縮起來。小順掏出手帕團成一團,捏着他的下頜迫使他張開口,把手帕塞了進去。何司令唔唔的叫了兩聲,眼望着小順,向門口一揚頭,示意他快走。

小順猶豫了一下:"七爺,我出去了。"

小順沒走遠,就站在門口。

房裡的人或許是因爲被堵了嘴的緣故,並沒有發出驚天動地的慘號。一陣陣悶哼隱約傳出來,其間還夾雜着撲通撲通的聲音,似乎是身體撞在了牆上的動靜。

小順回想着自己方纔給何司令上綁時的情景,覺着很奇異——就好像親手把閻羅王給綁起來扔進油鍋裡去了!

何家宅院裡安靜起來。從副官到勤務兵到粗使的老媽子,都知道何司令是在後院"養病",可養的是什麼病,養成什麼樣子了,卻沒有一個人提起。這件事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後院也暫時成了禁地。

第二天的傍晚,小順開鎖進了那間屋子。看到地上的何司令時,他吃了一驚。

何司令委頓在牆角里,面色慘白,涕淚橫流,讓人聯想起一攤爛泥。小順走過去蹲下來,扶着他靠進自己懷裡,又將他口中的手帕拽了出來。

"七爺?"

何司令沒睜眼睛,只用喘息一般的輕聲,顫巍巍的開口道:"放了我吧……我受不了……"

小順用手掌蹭去了他臉上的淚水和冷汗:"您說我要是放開您,您就斃了我。"

何司令嗚咽了一聲:"對……別放我……幾天了?已經過去幾天了?"

"一天。"

何司令把頭埋在小順的胸前蹭了一下:"知道了,你走吧。"

"您喝水嗎?"

何司令搖了搖頭。

小順掏出一塊乾淨帕子把何司令的嘴重新堵了上,然後果然就起身離去了。

何司令在房內到底是怎麼個情景,因爲除了小順之外沒人親見,所以也無法想象推測。不過第二第三這兩天大概是最痛苦的,因爲隔着一道院牆,居然可以聽見房內持續不斷的撲騰撞擊聲。

房內空空,何司令除了自己的身體之外,也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去撞的了。

第六天的夜裡,小順把何司令從後院抱回了臥室。

這個何司令同先前的那個何司令相比,大概瘦了有十多斤,而且一身腐爛的病人氣味。小順給他洗了個熱水澡,然後用勺子喂他喝了一小碗糖水。

何司令喝完那碗糖水後,就躺下來睡了。第二天清晨起了牀,陽光之下小順瞧的真切,就見他面色慘白,眼神呆滯;衣服掛在身上飄飄蕩蕩的——真成衣服架子了。

"七爺……"他試探着問:"您想吃點什麼?"

何司令似乎是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衣服架子形象。搖搖晃晃的下牀走到桌邊坐下,他給自己潑潑灑灑的倒了一杯溫茶,然後又顫顫巍巍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袖口挽上去,就露出了一段青紫斑斕的小臂。

讓粗麻繩連捆了幾天,他現在全身上下都是這個花色。

態度鎮定的喝完了那杯苦澀的濃茶,他吩咐小順:"我想吃點肉。"

錯!錯!錯!

何司令在鏡子見了自己那副皮包骨頭的尊容之後,嚇了一跳,隨即就開了齋。

何家的廚房裡熱鬧起來。何司令終日吃的滿嘴流油,待到他在臘月二十三啓程離開四子王旗之時,外表上已經略略的恢復了一點舊觀,加之冬天服飾厚重,他在嚴裝之下,頭上又扣了頂貂皮帽子,瞧着倒也還有點高大威武的樣子。

他在阿喇沁旗見了雲王,又同雲王一起去了厚和浩特拜會了德王。德王今年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相貌端莊,風度翩翩;不但菁通蒙滿文字,而且熟讀儒家經典,在漢字書法上造詣尤深。何司令這人是除了老爹誰也不認的,可是同這德王攀談起來後,也不禁被其才華志向所折服,竟幾乎要爲之傾倒了。

德王是一心要重建一個獨力自主的蒙古國,再現大元帝國之時的無上榮光。不過其間困難重重,歷史上的成吉思汗手下有所向披靡天下無敵的蒙古騎兵,如今的德王手下只有不大頂用的兩個軍——加上何司令的隊伍,勉強湊成了三個軍的人馬。

中央正腑不會坐視他在蒙古鬧獨力,幾次的派兵前來對他進行震壓;日本關東軍fang面倒是很熱心的要爲他幫忙,可德王並非傻瓜,是無論如何都不想把日本人引進蒙古地界的。

何司令同德王相談起來,就忘記了自己是個漢人,頗想爲了蒙古獨力來奉獻自己的熱血;等到他離了德王,頭腦漸漸冷靜,熱血也就隨之冷卻,決定還是回四子王旗老實呆着,不去趟德王這趟渾水——這是玩的麼?德王這個舉動,可以算得上是反叛的罪過了!自己不要在日本人那裡都全身而退了,反而在蒙古人這裡惹上頂漢奸的帽子!

不過話雖這樣說,在厚和浩特他同德王相處的還是很愉快的。這種好心情一路伴隨着他回了四子王旗。

何司令這人是有點情緒化的。他這一高興,結果在抵達四子王旗的當天晚上,就大擺宴席宴請部下軍官——小兵們也跟着打牙祭,而且一人發了五塊大洋。在宴席上,以馮國忠爲首的團長師長參謀長們一起湊上來,一邊敬酒一邊恭維,茅臺和馬pi纏在一起,潺潺不絕的從酒瓶中倒入酒杯,又從酒杯中流淌進了何司令的胃裡。

何司令終日懷疑自己的腸子裡結了冰,如今美酒下肚,那五臟六腑登時就溫暖起來,讓他覺着身上十分舒適。是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快活。

端着酒杯坐在首席,他醉意薰然的望着在座衆人,心想自己在熱河的一個副官處發展到如今,竟然成了一個軍的規模,不由得就心花怒放,志滿得意;對於那上前敬酒的部下們,也是一概的笑臉相對,來者不拒。待到午夜散席之時,他已經醉的搖搖晃晃,還是馮國忠連扶帶抱的將他運上汽車,送回了家中。

小順是一直在家中鎮守着的。此刻就迎出去將何司令攙進房內。何司令爛醉如泥的摟着小順的脖子,進了客廳後就往沙發上一仰,開始嘿嘿嘿的傻笑。

小順爲他脫了外面的大衣裳:"七爺,回房睡吧。"

何司令連滾帶爬的坐了起來,忽然一手揪住小順的襯衫領子,酒氣沖天的開了口:"你、你……我告訴你啊,丫頭……沒了!"

小順彎着腰點頭:"是,我知道。"

何司令的舌頭都硬了:"丫頭……死的慘!是我連累了她……"他費力的向前探了身體,雙手摟住小順的脖子:"她叫我……爸爸,我殺了她……我對不起她,我不是人!"

說到這裡,何司令眨了一下眼睛,竟然眨出了一對極大的眼淚。

小順被他壓着脖子,不得已的跪在了他面前:"七爺,您現在要不要回房睡覺?"

何司令把小順的上身攬進了懷裡:"小順……丫頭沒了,我就剩下個你了。我、我以後要好好、好好的對你。我、我栽培你,不要那個馮、馮國忠。"說着何司令將小順稍稍推開了一點,歪着頭打量他的臉面:"你、你不錯,丫頭沒了,你給我做兒子吧!"

小順愣住了,不知道要不要接他這句話。

何司令半閉了眼睛,滿面潮紅的繼續咬着舌頭說話:"跟着我姓、姓何,我的家業,隊伍,以後都是你的!好,好……"他在小順頭頂上拍了一巴掌:"叫爸爸,叫我爸爸!"

小順嚥了口唾沫,驟然出了聲音:"爸爸!"

何司令大笑起來,捧了小順的臉胡親了一通,然後含糊的答道:"乖兒子,寶貝兒!爸爸喜歡你,哈哈!"

何司令笑了一會兒,忽然身子一歪從沙發上滑了下來,隨即趴在地上,大聲嘔吐起來。

何司令在翌日清晨醒來之時,就覺着頭痛鬱裂。嘶啞着嗓子叫來了小順,他吩咐道:"給我倒杯茶過來。"

小順把茶給他端過來了:"爸爸,茶。"

何司令一愣:"你叫我什麼?"

小順瞧着似乎是有點臉紅:"您昨晚讓我這麼叫的。"

何司令心裡登時就是一驚:"我?怎麼回事?"

小順低頭答道:"您昨晚回來,說小姐沒了,讓我給您做兒子。"

何司令回憶了半晌,還是沒有印象。不過他相信小順不能說這個謊——他還沒有這個膽子!

沉吟了片刻,何司令問他:"那你願意做我的兒子麼——說實話。"

小順點點頭,蚊子哼似的答道:"願意。"

何司令見他願意,自己倒沒主意了。他比小順才大了九歲,讓個十八歲的小夥子認自己做爹……這叫什麼事兒呢?

況且自己就是要認兒子,也犯不上去認小順——這孩子好像是讓自己給打壞了腦子,終日不哭不笑的,像個yin沉沉的人偶,就是樣子好,其實不大討人喜歡。至於其它方面,也未見得有什麼出衆之處,根本就不配做他何寶廷的兒子!

可是那"爸爸"二字都喊出來了,還能讓人家收回去麼?當然了,也是可以收回去的,不過……

何司令雖然在外界有着一個"牆頭草"的美名,可他自認爲不是個反覆無常的人,尤其是對待下邊人,那吐口唾沫都是個釘子!

喝了小順遞過來的那杯濃茶,何司令硬着頭皮說服自己:"認就認了吧!自己身邊也的確就剩下小順這一個親近人了!他都不在乎我只比他大九歲,我還怕什麼!這孩子,說他呆,興許是讓我嚇的——我這是矯枉過正了,也怪不得他。往後可不能再打他了,我的兒子怎能是這麼個避貓鼠的德行?重新的教育教育,把他放在臺面上鍛鍊鍛鍊,興許也是塊好材料!"

何司令硬着頭皮,認下了小順這個兒子——不是乾兒子,就是兒子!

小順跪下來給他磕了三個頭,起身後就若無其事的繼續服侍他穿衣洗漱。何司令的內心鬥爭着,多少還是覺着有些不應該。

一時吃過早飯,他把小順叫到書房去,在桌面上攤開一張白紙,用毛筆蘸了藍墨水寫下"何承禮"三個字,然後向小順解釋道:"按照何家家譜,我的下一代是承字輩。你既然成了我的兒子,總讓別人喊着小順也不大體面,以後你就用這個名字吧!"

小順望着那三個字,點頭答應道:"是,爸爸。"

何司令聽着小順喊自己爸爸,心裡真是說不出的彆扭——要是細說起來的話,也講不出到底是彆扭在哪裡,反正就是直覺上覺着很不舒服。

離家到營裡轉了一圈,何司令吹着冷風,頭腦一清醒,就又後悔起來了。

爲今之計,一是將錯就錯的捏着鼻子把這兒子認下來;二是宰了小順,雙方心裡也就都清靜了。

何司令捨不得宰了小順。

二月二那天,何司令大請客,在席中向軍中衆人宣佈了小順的新身份。在座諸位登時譁然起來,都覺着這個事兒非常之不妥當——如果現在何司令再老個十歲二十歲的,或者小順再年輕個十歲八歲的,那還算是差不多。

馮國忠倒沒說什麼,就是拿眼睛不住的看小順。小順低頭站在何司令的身後,一身副官打扮,頭髮臉面都收拾的很乾淨齊整,表情是嚴肅中帶着點害羞,害羞中帶着點得意。

看夠了,他轉頭對身邊的參謀長低聲道:"這傢伙,死人堆裡刨出來的小崽子,成了何少爺了!"

參謀長把聲音壓的更低:"這小順有手段呀——做奴才的海了去了,有幾個做成少爺的?"

馮國忠冷笑着"哼"了一聲:"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呢——還小順?小順是你叫得的麼?人家現在是‘何承禮’了!"

若是一般人家的老太爺認了義子,大概旁人都要上前恭維玩笑兩句的。不過何司令是顯然的不甚高興——幾乎就是強顏歡笑。搞得部下將官們也跟着惴惴的,連豬頭肉都吃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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